“如果我说他将罪过全都揽下来了，你还想死么？”沐垚的话一出口，赵云菲的眼睛便定在了沐垚的脸上，她的眼泪也停止了，一切动作也都停止了，好像在那一刻时间也静止了一般。林冰玉看着她满脸的血痕，忽然间想起了秦川所说的话，忍不住的觉得她可怜极了，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拿起帕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他承认自己喜欢你，孩子也定然是你们两个人合力将她打掉的，可是他求着皇后娘娘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要将你牵扯进来，他愿意以其他的罪名去死，就希望你能够活着。”
赵云菲一把推开林冰玉的手，开始失声痛哭，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的孩子被她害死了，唯一对她好的男人也因为她要死了，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她哭着哭着便冲着身旁的床头撞了过去，动作之快让站在她身旁的林冰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了赵云菲血流如注的头。
沐垚急忙赶上前去，将她抱在了怀里，用手中的帕子捂住她的伤口，让林冰玉赶快去叫江昱豪过来。可是赵云菲是铁了心的想死，这一撞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沐垚只见自己手中的帕子很快的便被血染红了，而她自己却无能为力。她的脸色煞白，对着她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为什么会这么傻呢？”
赵云菲冰冷的手搭在了沐垚的手上，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对着沐垚说道“皇后娘娘，您知道么？自从我入宫以来便觉得自己就是个死人了，我每日想着如何讨好皇上，如何不被其他的女人比下去，后来我终于先于其他一同入宫的妃嫔有了身孕，可是那一刻却彻底将我推向了地狱，地狱极尽的冰冷，而秦川的出现就是我那地狱中的一团火把，虽然火光不盛，却依然能够温暖我的心。我就是靠着这一点点的温暖撑到了现在。我知道他对我好，愿意为我付出任何代价，但是我愧对于他，我对他的心并没有如他所想象般的坚定，可是说如果不是他给了我一抹温暖，我心中不会有他的位置。他愿意为了我去死，而我唯一能为他所做的便只有陪着他了。”
江昱豪过来的时候，赵云菲身上的温度已经一点点的褪去了，直到变得僵硬。江昱豪也叹了口气，让墨荷将沐垚拉了起来，沐垚的身上、脸上都是赵云菲散落的血迹，斑驳的样子触目惊心，本以为沐垚会让宇文翼过来，可是却听见她说“不必叫皇上过来了，本宫想祺贵人也不想再见到皇上了。”
说罢，她便让人准备了大棺，自己做主让人以嫔位之礼安葬赵云菲。这边吩咐之后，林冰玉跑过来悄声对着沐垚说道“不知道谁将消息传到了后殿，秦川也触柱身亡了。”沐垚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半晌才睁开，眼中满是疲累，她扶着林冰玉的手，说道“悄悄儿的送出宫去吧，病死也好，被人殴打致死也好，总之别对皇上说是同样的死法。”
沐垚能够帮他们的只有这些了。小阳子跑到沐垚的跟前儿，从手中掏出了一个玉佩，说道“这是秦太医临死之前交给奴才的，说想请皇后娘娘将自己的家传古玉放到祺贵人的棺内，说下辈子如果有缘，便以此为信物再见。”小阳子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虽然机灵，但是多年在宫中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决然感情，心中也不免感叹，对沐垚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泪都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沐垚拍了拍他高过自己一头的肩膀，算作是安慰，便带着林冰玉去了上阳宫。上阳宫中陪伴宇文翼看折子的是德贵人，见到沐垚满身的血污都惊得呆住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担忧，说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伤？”并未曾注意到沐垚进来的宇文翼听到这话也顺着德贵人的声音望去，看到沐垚脸上身上的血污血痕，立马扔下了折子，连靴子都没穿便跑了下去，拉着沐垚的手，将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伸手擦拭着她脸上的血痕，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呢？”
沐垚伸手微微挡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疲惫，说道“皇上莫要担忧，臣妾身上的血并非是臣妾的，而是祺贵人赵云菲的。”宇文翼听到这话眉头都皱了起来，声音中满是冷冽与不耐，腐朽说道“又是赵云菲，她到底想做什么？失去了孩子就要这么闹腾么？还不好好的将养身子要紧，没完没了的给朕找麻烦。”
沐垚深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仿佛要吐尽自己心中的憋闷，回道“皇上放心，从今日起，祺贵人赵云菲再也不会给皇上找麻烦了。”宇文翼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回头望着沐垚，眼睛中的不耐也逐渐转为了震惊，他问着“皇后的意思是？”
“祺贵人听闻自己的孩子并非是传闻中的天煞孤星，便癫狂了，拿了一把剪刀自裁，臣妾听闻赶过去一看，发现她触柱身亡了。”沐垚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了宇文翼的心里，他赶忙对欢喜说道“快，朕要赶去雪容轩中看一看祺贵人。”沐垚却伸手拦住了他，声音幽幽的回荡在这大殿之中，说道“皇上不必去了，祺贵人临死之前对臣妾说没有颜面再见皇上，还望皇上能够成全她这一份自责之心。臣妾已经命人准备了大棺，以嫔位之礼下葬。”
宇文翼看着沐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分明从沐垚的眼中看到了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那份厌恶难不成是对着自己的吗？他身为皇帝，竟然能够让沐垚产生厌恶的情绪不成？
德贵人走到宇文翼的身边，拉着他的黑色金丝龙袍袖口，柔声的劝解道“想来祺贵人也是真心觉得没有保住皇上的孩子而无颜，皇上还是成全祺贵人吧。她这一生短暂的，却也在宫里绚烂过，皇上心中多多记着她的好便是了。”宇文翼听到德贵人的话，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微微点头，说道“也罢，皇后能够以嫔位之礼厚葬她也算是全了她的颜面。”
沐垚低着头，说道“既然如此，臣妾便告退了。皇上继续看折子吧。”说罢也不等宇文翼的回应，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赵云菲的死，好像是将这皇宫笼罩了一层黑色的团雾，弥漫了许久，都未曾散去。从那日起，沐垚便病了，也并非是伤风，只是身子懒怠的动弹，终日在自己的宫里也没有出门，连晨昏定省都省了。宫里有什么事情，便都由絮漓转达给她。
絮漓看着自己的母后终日郁郁，也十分的苦恼，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能自己安安静静的教导着弟弟妹妹，希望能够给母后分忧，不增添更多的烦恼。
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传来了太医院秦川病死的消息，林冰玉来向沐垚禀告这件事情的时候，沐垚也只是轻轻点头，说道“难为你了，考虑的这样周全，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冲淡皇上对赵云菲死讯的愧疚之情了，想必不会将两个人的死联系起来了。”林冰玉叹了口气，说道“皇后娘娘，自从祺贵人死了之后，您便推说身体不适，也没有再见皇上，想来皇上心里是会生气的。”
沐垚揉了揉额角，用扇子扇了扇身边放着的冰块，说道“近来我身上的确是燥热的狠，懒怠着见任何人，并非只对皇上一人如此。怎么？皇上不高兴了么？”林冰玉抿了抿唇，很是道“也并非是不高兴的，但是皇上的心情低落嫔妾倒是看在眼里的，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因为祺贵人的死才这样，可是嫔妾却不这样认为。”
沐垚摆了摆手，身子又向里歪了歪，靠在了金丝软枕上，说道“不打紧的，想来皇上也是想要别人以为他是因为祺贵人的死而难过，那就这样吧，皇上的目的达到了便是好的。”沐垚的话让林冰玉止住了口，她在皇上与皇后之间就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话说到此处也便足够了，没有必要再去说的清明。
“近来，听闻皇上选风水极佳的地方去建造寺庙的。”这些事情，林冰玉是从皇贵妃撒一凌那儿听来的。自从确定了撒一凌腹中的孩子才是传闻中的天煞孤星之后，承德宫中便冷了起来，几乎没有人过去，还依然想着去探望的人也只剩下了林冰玉。沐垚仿佛早就知晓似的，略微一点头，说道“还有五个月不到，皇贵妃腹中的孩子便要出生了，皇上自然要快些建造寺庙，等到孩子出生之后便将皇贵妃请进去才行啊。”
林冰玉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的难看，近来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无一不在告诉着她，皇上是有多么的绝情，这种认知让她从心口往外的难过，入宫之前她听说的皇上并不是现在所看到的皇上，坊间传说皇上与皇后娘娘感情极深，是自幼的情谊，林冰玉本身就是个爱听戏看戏的人，戏文里头的情深意重是那么让她向往，以为入了宫就能够看到真正存在这世间的神情男子，没想到，原来传闻竟是假的，连深情都这般带着功利性，还有什么能够相信呢。
沐垚看着林冰玉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十分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毕竟当初的自己也是从这种心情中度过的，她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太难过了，皇贵妃出宫就未必是一件坏事，起码从此以后她的孩子便是安全的。身为母亲，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是平安的，其他的都可以忽略掉，甚至让自己付出生命也并非是不可以的。”
林冰玉走了之后，沐垚便拉过一个枕头，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墨荷看着她又要睡去，便进到殿内将帘子为她合上，不让外头的毒日头照进来。沐垚闭着眼睛，听着墨荷的声响，问道“夏至最近怎么样了？白振黎恢复的可还好吗？”墨荷以为她已经都要睡着了，忽然间一说话倒是唬了她一跳，抚了抚胸口，才回答道“娘娘放心吧。林神医让人传话过来说，前两天白振黎已经可以在夏至的搀扶下下地走动了。”
沐垚轻轻的答应了一声，说道“那便好了，否则我这心里老是不痛快的。”墨荷给她搭上了一层蚕丝的薄被，说道“娘娘且睡一睡吧，等到良渚公主下了学您便又睡不着了。”沐垚微微点头，说道“好了，你出去吧。良渚来了再带她进来吧。”
沐垚不过就是闭目养着，哪里真的能睡着。夜里的她总是闭着眼睛，白日里的她也是如此，她都是强行让自己陷入到黑暗里，可是黑暗中却没有瞌睡，无论怎样，清醒的时候都是更多的。白振黎的事情，絮漓已经求着婧太贵嫔去查了，可是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消息，想到此处便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头吊着，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砸向自己，筋断骨折恐怕是迟早的事情。
约莫着半个多时辰过去，沐垚刚想要起身，经听见门口绿痕的声音悄悄的想起，她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刚刚睡下不久。”宇文翼的声音也是很小的，问道“近来皇后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么？常常这样睡着。”“自从那一晚之后，皇后的身体好像一直都是懒懒的，不爱动弹，奴婢们想去请太医，可是皇后娘娘一直都不肯，说休息休息便好了。”半晌，宇文翼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他说道“好了，真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朕悄悄的去看看皇后，总不来瞧着，朕也是不放心的。”沐垚听到这话，忙又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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