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真的确很快就醒过来了，他的伤势，虽然看着可怖，但实际并没有那么严重。
他睁眼见到叶繁，自是深觉意外，哑着声音脱口道：“叶兄，你怎么在这里？”
霍长真此话一出，叶繁便敏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霍长真醒过来之后，神情看着很平静，最大的诧异便是看到了他。
似乎，他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由此可见，他在受伤的时候，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乃至知道伤自己的会是什么样。
这般想着了，叶繁便没有遮掩，直接问了出来，道：“霍兄，我是为了寻你而来，却发现你倒在了巷子之中，满身都是血，你知你可知道伤你的是什么？”
听到叶繁这么一问，霍长真沉默了下来。
叶繁并没有催促，而是在耐心等待着。
霍长真也没有沉默太久，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包裹着的纱布，然后抬头问叶繁：“叶兄，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相信。”叶繁立刻答道，没有丝毫犹豫。
他娘就是千年榕树妖，身边正跟着的胡叔，恰好就是有几百年修行的狐狸精，他怎么可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呢？
只不过，霍长真为何会这样问，难道他是见过妖怪吗？伤害他的就是狐狸精？
听到叶繁脱口而出的“相信”，霍长真默了一瞬，然后说道：“叶兄，伤我的是一个妖怪，但是我看不清楚它的样子。”
说完之后，就连霍长真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坦白了。
有关妖怪相关的事情，是这些天隐藏在他心底里最大的秘密，他谁都不敢说，怕别人觉得他胡思乱想，也怕被那个妖怪发现，反而连累了他人。
但此刻，他在叶繁面前说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叶繁的年纪比他还小，但是在睁眼看到叶繁的那一刹那，他却猛然觉得心中立刻就安定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安定，他才将用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兄，会相信吗？
叶繁继续点点头，道：“妖怪伤人……我自然相信霍兄。”
霍长真前一刻进了明伦堂，下一刻便消失了，后来还很浑身是血出现在巷子，这明显是被妖怪掳至此了。
见到霍长真精气神都恢复了一些，叶繁终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霍兄，这个妖怪到底是什么？它为何会伤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
那个不知道的什么鬼魅精怪，看样子是缠着霍长真了，但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这些天霍长真也再想。
若不是中元节放假回到家中，他或许直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安安静静在书院中读书。
幸好，那天书院放假了……
霍长真合上眼，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神情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沉重与悲凉。
看起来，似经历了无数事情一样，但毕竟，他也才十四五岁。
叶繁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拍了拍霍长真的肩膀，唤了一句：“霍兄……”
或许现在他也无需说什么，只需要聆听就好了。
霍长真张了张口，声音变得十分艰涩：“叶兄，你知道我们是楚地搬来的吧？我一直都以为是因为父亲是为了方便做绸缎生意，才搬来金华城的。”
叶繁又再点点头。
是个人都会这样想，金华地处江南，江南丝绸最为出名，又是富庶之地，做绸缎生意当然要来这里了。
在这之前叶繁都是这样觉得的，以为霍家从楚地搬来金华，是这个原因。
现在听霍长真的意思，显然不是这样了。
他问的是妖怪，但霍长真却说起了这些，想必这个妖怪与霍家搬迁有关了。
霍长真咬了咬牙，声音忽地发狠：“叶兄，原来我父亲搬离楚地，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不得不搬。因为……我娘亲在楚地被一个妖怪缠上了！”
霍长真的母亲贾氏？
叶繁想起了那个精明又不失慈祥的妇人，想起其热情邀请他们前去酒楼吃饭，想起其恳切拜托他们多多照看霍长真……
贾氏在楚地的时候就被妖怪缠上了吗？那么他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就有妖怪的气息了吧？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不对，就算是现在的他，对着霍长真也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你娘被妖怪缠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繁立刻追问道，实在很难相信笑得那么开心的妇人会被妖怪缠上。
“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我爹外出行商的时候，有一次我娘性格大变，见到我就破口大骂，还自己跑去另一个偏僻的屋子里住，可吓坏我了，但是第二天，她又好了……”
显然，当时的事情给霍长真留下了阴影，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都有痛苦之色。
“那时候，我很调皮，我还以为我惹娘亲不高兴了。但后来又发生了两次这样的情况，我娘她……”
“她骂我的时候，我努力喊她都没有回应。我娘她最疼我了，从来不会那样对我……府中下人都说我娘疯疯癫癫的，但我觉得我娘是贝病了。”
霍长真说着说着，眼眶渐渐发红。
“那时候我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不过，还好我父亲回到了。父亲回来后，娘亲就没有过那样了，父亲说娘亲是生病了，在楚地待着不好，所以要搬家。”
“我们搬来金华城之后，娘亲就越来越好了，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的情况，直到今年的中元节……”
霍长真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越发悲伤。
“中元节，娘亲又犯病了！而且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不仅破口大骂所有人，还……在地上爬行，身上……还长出了黄黄的毛发！”
那一晚，霍长真刚好在家，所以才见到了母亲身上长满了黄毛，还在地上趴着，抓了一只生鸡就这样啃了起来。
茹毛饮血，他的娘亲变成了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他正想尖叫，就被父亲捂住嘴拖走了，然后父亲才沉痛地告诉他，娘亲被一只妖怪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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