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到处是尸体。
凌汐重新恢复意识时,第一眼看到的景象,就是满地的尸体。
尸体的数量之多,用山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且尸体多为残缺不全,断手缺脚去头,还有开膛破肚的,腹内的脏器不知散落在何处。
尸体叠尸体,尸体堆尸体,四周的景物,建筑,都被掩盖。
地上被黑红的血液浸泡,有些地方甚至积血成坑,大的一点成了血塘。
他被眼前的景象骇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忽略了自己恢复成了前世的样子。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落脚处粘稠绵软,不知是积血太厚,还是有肉糜肉块,抑或是脏器。
尸山血海,凌汐脑中只有这四个字。
他吞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艰难地向前挪动步伐。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忘了曾经做为一部手机在另一片世界重生。
眼前的世界,陌生,而且血腥。
他只肯定一点,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在尸山中,长剑状的房顶勉强穿刺了出来,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建筑样式。
这里应该是一条街道,只是此时却被堆成一道血肉谷。
谷很长,很血泞,凌汐走得很慢。
仿佛永远在走不到尽头。
凌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往前走,在尸体中间小心地挑着空隙,当没有空隙的时候,只能踩在某一位的胸膛或者腹腔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
只有前方一轮半脸的夕阳,挑明了时间,却没有一丝往下沉的意思。
恐怖的场面看多了,便会习惯了恐怖,甚至于变得麻木。
走到后来,在凌汐眼中,满目死去的生人变得和树木、垃圾桶没有多大区别。他只是向前走,朝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方向和目标。
许久后,他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个由尸体堆成的小山丘。
山丘顶端,似乎是一个塑像的头顶,在上面,坐着一个人
他的体格不壮,样貌也不算英俊,肤色微黑,没有胡须,一身穿着容易让人想起在田里刨食的农民。
当然他不可能是个农民,农民不会在尸丘顶端坐得那么随性和潇洒。
左膝屈起踩在一个头颅上,右腿很大随意地往前耷拉着;
左手撑在膝盖上支住了下巴,另一只手在把玩一把黑色的短剑;
他面朝西方,火红的夕阳洒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像是给他全身染了一层血,在此情此景下,倒让他没有那么突兀。
就这样,凌汐在丘下,看着那人,那人在丘顶,望向夕阳。
正如一幅凝固了的,浓重的油画。
“你来了”那人开口了。
凌汐知道他在问自己,因为周围没有其他活人。
只有尸体。
“你认识我”凌汐问道。
“不认识。”那人道,“就是知道你会来。”
他没有转过头看凌汐,只是伸手招了一下“你上来吧。”
凌汐眼前一花,就到了尸丘的顶上,站在了那人的边上。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我一起看夕阳了。”那人始终痴迷地盯着血红的夕阳,像是在自语,也像是在对凌汐说。
他的手中,黑色的短剑在时不时地转动,就像凌汐前世思考或无聊时,始终在转笔一般。
区别在于笔是最普通的笔,而短剑上却能看到一层干燥凝结的血渍。
凌汐看到了血渍,也看到了连绵的尸山,忍不住问道“这些人是你杀的”
那人嗯了一声,表示确认了以后,没有多说话。
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身体都很干净,除了短剑上的血渍,看不出来一点杀出尸山后的血煞意味。
再怎么,也应该沾上一两滴血吧
因而他的肯定,让凌汐凭空生出了荒谬的意味。
他看了眼近处和远处,眼睛被血红色刺得发痛,吸了口气问道“为什么”
那人笑了,视线终于离开了夕阳了,凝视着凌汐。
这是一双通透的,干净的双眼,甚至有一丝悲天悯人的味道。
和满天满地的尸体以及杀人者的身份极不相衬。
“我想杀,便杀了。”他轻描淡写道,“哪有什么为什么”
“全杀了”
“差不多吧。有一些我不想杀的,懒得杀的,不屑杀的,总还是能找到地方活下去的。”
“全杀了”
同样的问题,问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那人这次的回答简单多了“是的。”
凌汐轻吸了口气,他不知道活下去的是谁,会不会是眼前人的朋友,亲人还只是陌生人。
他下意识地想用成像仪去观察此人的身体,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杀光全世界的人。
但是成像仪并没有启动,不仅是成像仪,装备,技能,系统面板都没办法使用,甚至连真气他也感受不到,从醒来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了一个普通人。
“你也会杀了我”凌汐苦笑道。
那人手中的短剑轻轻在他脖子前划过,只间隔了不到一公分。
凌汐能感受到剑刃划过时激起的些许凉意。
那人笑道“我杀不了你。我就知道我杀不了你。”
凌汐生出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你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杀不了
当然杀不了是最好的,他不想成为了这无数尸体中不起眼的一个。
“既然杀不了你,那你和我一起去杀人吧。”那人道。
他说得依然那么理所当然,杀不了,就一起去杀,很顺理成章无法反驳的混账逻辑。
凌汐没办法拒绝,只能道“我恐怕只能杀只鸡。”
那人突然大笑,仰起头,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凌汐莫名其妙地看着笑点极低的魔王,不知道自己触到了他哪块痒肉。
“那正好,接下来,我正要去杀只鸡。”那人边笑边说道。
杀鸡
还没等凌汐反应过来,那人的手就搭到了凌汐的肩上。
眼前景象一花,他们就换了个地方。
尸山血海尽数消失,在凌汐跟前的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山峰的形状凌汐有点眼熟,又比如山顶那座偌大的,在岩石顶上雕出的宫殿。
只是比他之前见到的,那粗上两圈,并且在山峰周围还有五座稍矮的山头。
他和那人此时正浮空中,俯瞰山顶的宫殿。
下一刻,五座稍矮的山峰上,五道流光腾起。
赤,黄,紫,青,白五色流光化作五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山顶的宫殿中,七彩光柱伴随凤鸣之声直冲苍穹。
百米多长的七彩凤皇笼罩住了半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