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混沌”作为在世界各地广泛存在的神话名词，如今也在科学领域找到了它的一席之地，只不过与神话中所描述的气、形、质三者浑然一体未分离的迷蒙状态不同的是，褚嫣然她们所说的“混沌”描述的是一种不确定的物质、精神起源状态。

    也可以被描述为所有现有一切的诞生之初的原始模样。

    追溯并观察“混沌起源”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研究宇宙间的各种带有不确定性的变量。

    为此褚嫣然曾试图认为创造一个类似的变量，但问题是，只要是被认为塑造的变量，其“变”仍处于可被控制、被循迹的“规律”之中，因此褚嫣然在2030年离开地球之前一直没能解决这一难题。

    到如今，听闻付一涵再度提及“切片宇宙”和“混沌起源”，褚嫣然不由好奇的问道：“那现在研究成果进展的如何了？”

    付一涵却笑着反问褚嫣然道：“你决定签订《死海文书》附带的‘最终协议’了？”

    一听到《死海文书》，褚嫣然就莫名的感到一阵不舒服，因为她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制定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东西。

    “呃……我还在考虑。”

    “这样啊……”付一涵有点为难了，但她想了一下后：“按照规定来说，在你没有签订‘最终协议’之前我是不可以向你透露任何与‘起源计划’有关的研究成果内容的，但……‘切片宇宙’和‘混沌起源’都是咱们当初一起设想的，所以……我就简单和你描述下吧。”

    付一涵的回答让褚嫣然很是感激，她原以为付一涵会找借口回绝，但看来四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是褚嫣然熟悉的那个人。

    “谢谢你。”褚嫣然道。

    付一涵没多说什么，她展开全息投影，随后介绍道：“‘切片宇宙’的理论并不复杂，但是实践起来却异常困难，这也是咱们当初一直只能依赖于设想的主要原因，不过自从‘冷冬’十年结束后，几个大国联手合作终于让这种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说着付一涵站起身，并在手中的晶体板上轻轻一点。

    随后褚嫣然就看到这全息投影中呈现的模拟地球上出现了类似经纬度交错的网格，而其中一个闪烁的焦点上显示着“第一中轴”的字样，看到这，褚嫣然已经很清楚了。

    “切片宇宙”的第一阶段已经开始了。

    “利用三十年建成三万座观测基地，然后再用一百到一百五十年对地球全面‘切片’，这是咱们当初设想的‘切片宇宙’启动部分，也被称之为‘火石计划’，而目前我们已经在全球建成了一万四千座观测基地，另外一万六千座的工程图纸和选址也已经完成，预计到2090年左右就可以完工了。”随着付一涵的介绍，笼罩在地球上的网格开始不断亮起，那些亮起的交点就是一座座观测基地。

    褚嫣然虽然没有亲自见证每一座观测基地落成，却也能感受到那种令人心潮澎湃的感觉。

    “目前已建成的一万四千座观测基地中正式投入使用的已经超过一半，但目前最主要的问题不在于资金，也不在于技术，而在于缺人。”

    “缺人？”

    “嗯，虽然我们已经说服了各大国放下成见携手完成‘起源计划’的前端‘中轴起点’，但大部分民众对此却表示难以理解，甚至有不少地方出现过武装抗议示威，这使得我们的人员吸纳变得更加困难。”

    “呃……”道理褚嫣然懂，但是：“等等……你说的‘起源计划’到底是什么？‘中轴起点’又是什么？”

    付一涵有些小无奈的解释说道：“只要你签订了‘最终协议’，你就可以作为这些计划的直接参与者加入到其中来，那样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褚嫣然听了这话明白了，她点点头：“好吧……我会慎重考虑的，不过在签协议之前，我还是想当几年自由人。”

    “几年？”付一涵一挑眉，表情有些不快。

    褚嫣然苦笑一下道：“我想多点时间适应下这时间。”

    付一涵闻言沉默了一阵后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尽快的加入进来，这样我也有个伴。”

    褚嫣然回以歉意微笑：“应该不会太久。”

    “哎……但愿吧，那个……刚才说到哪里了？”

    “呃……你说缺人。”

    “哦对，缺人，我们现在至少还需要吸纳十九万名工作人员才能满足未来的观测工作，而且考虑到观测正式开始后的时间跨度过长，还要形成一个稳固的，长期的人才培养体系，所以……截至目前为止，我们的工作重心都没有完全放在观察上，包括我，也只是偶尔来这边看看数据，其他时间我都在世界各地想尽一切办法的招揽人才。”

    褚嫣然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除了民众不理解有所反对外，还有什么困难吗？”

    付一涵咂咂嘴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而且确实有点致命。”

    “哦？”

    “嗯……怎么说呢……因为目前‘火石计划’并不是组织的工作重心所在，再加上建造观察基地的大量资金投入以及人员补给问题，所以……我们招募来的这些人都是没有工资的……”

    “啊？”褚嫣然一愣，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如此庞大的计划推行不靠福利待遇靠什么吸引人才？

    全凭信仰吗？

    付一涵见状又急忙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们有完善的内部福利体系，所有工作人员都会定期配给信用额来为自己添置个性化的私人用品，但……”

    “但？”

    付一涵尴尬一笑：“但只要成为组织的内部成员就必须放弃组织以外的一切人际关系，此后余生都要在所属的基地中服务，等同于完全丧失人身自由，并且……为了防止工作人员出现精神问题，每个月还要接受一次心理疏导和检查，如果被确认为存在潜在心理问题，那么该人员就会被强制管理一段时间，直到他完全恢复正常才能回到自己的岗位。”

    褚嫣然听完彻底愣住了。

    这是什么破规定？

    怎么会有如此不人道的，灭绝人性的管理机制？

    难道世界要灭亡了吗？

    起源……

    褚嫣然在盖亚星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了解过一些历史，她唯一记得的与起源有关的就是人类在2713年启动的“火种起源”计划。

    但是那相对于现在来说是好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了啊。

    这些问题让褚嫣然完全搞不清楚付一涵现在所在的组织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展开“火石计划”的了……

    “切片宇宙”和“混沌起源”这两个理论模型就算再怎么先进也不过是偶然设想出的东西，它真的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研究“平行宇宙”和“变量”意义何在呢？

    褚嫣然思来想去也毫无头绪。

    但她依然不打算就如此草率的签订“最终协议”，她要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希望自己不要再和盖亚星时一样浑浑噩噩的给一群贼当了那么久的打手。

    “呵呵……听你这么一说，真是困难重重啊……”褚嫣然也站起身，不过她的目光已经从眼前的全息影像上挪开放到了海面上。

    从观测室观察大海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种视野上的开阔让褚嫣然心情好了不少。

    付一涵见褚嫣然兴致泛泛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关掉了全息投影，然后走近过来道：“你不在的这四十多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不少，但发生在你真正关心的那些人身上的事情，你应该还一无所知吧？”

    褚嫣然心底一颤，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其实从恢复记忆之后，褚嫣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冲击、更不是什么“切片宇宙”，而是她的爷爷褚红军、她的哥哥褚艺霖……还有郭星彩……张丰宇……这些人家人和朋友。

    但在追寻记忆碎片的路上，褚嫣然已经见到了郭星彩的尸体……印证了所有这一切灾难都不是假象之后，褚嫣然就不敢再继续了解下去了。

    因为她害怕，害怕经过这四十多年后，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付一涵也早就看出了褚嫣然的遮掩，虽然这姑娘成熟了不少，但她有心事的时候，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我已经通知了张丰宇，他下午就回过来接你，你要想去看世界，有他陪着也不错。”付一涵没有多说，她只给了褚嫣然一个惊喜。

    听闻张丰宇还活着，褚嫣然的内心瞬间颤抖起来。

    可是莫名的，褚嫣然的眼眶却红了起来，她笑着转过身道：“谢谢你，小涵。”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呢。”付一涵微微一笑，随后一把抱住了褚嫣然，感受着她的泪珠落在自己肩头，轻声道：“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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