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两人下了楼,唐敏瑜从拐角的暗处出来。
她是跟着其雨匆忙的身影上楼的。
随后其雨一直站在门边,屋里的一切声响落入了其雨的耳里,也同样落入了她的耳里。
要说不伤心是假的,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再深的养恩,终究还是抵不过血脉相连。
旭恒拉着其雨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阎家大门。
“身份证户口本带了没?”旭恒将其雨的手拽的生疼。
拖着她脚步匆匆的走着,头也不回的问她。
其雨觉得他现在不冷静,做任何决定都是在气头上。知他何意,也并非不愿意。
对于旭恒对自己的感情,其雨从不怀疑。
在愿意为他冲破门第勇敢前行之时,她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他愿娶,她就愿嫁。
可此刻…
貌似真不是一个好时机。
“旭恒,你现在需要冷静。”
旭恒停住脚步,看着她,满脸悲伤,通红的双眼依然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其雨,或许你觉得我在堵气,也觉得我现在是一时激情。”
旭恒说着停下脚步,转身,将她揽到怀里
“但是现在,我没有家了,只有你了,也只有你了。
我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我和你的家。我们自己的家。”
其雨回抱着,也轻拍着他的背
“你真的想好了吗?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想好了。”
其雨放开旭恒,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和户口本交给他。
“你之前说过,订婚后我们就去领证。
我妈一早给我的。
原本想着看叔叔阿姨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听你的。”
旭恒苦笑着
“让你跟我疯,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其雨摇摇头
“不会,幼稚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因为还没有完全长大。
可是你明明那么难过,那么体贴,那么成熟,那么好。
好到让我心疼。”
“不怕我头脑发昏,一时冲动,以后对你不好吗?婚姻对女人比男人重要。”
“那个人是你,就不怕。因为,你足够好。”
两人相视一笑。
旭恒毛躁的情绪被其雨春风化雨一般的抚平、摸顺。
方才纵然再怒再失态,但他明白。
逝去的已不可回,眼前的才是值得珍惜的。
阎旭豪正满场回旋张望着,还没找到旭恒,他急得有些团团转。
手中的电话忽而响起,来不及思索,赶紧按了接听键
“你在哪?二伯在找你。”
“哥,让你的司机将车子往出口这边开吧,我和其雨在这边。”
“干嘛去你?还没结束呢,二伯要见你。”
阎旭豪走到一边的安静处,压低声音,重复道。
“见过了,我们现在要走。”
阎旭豪知道父子俩肯定闹崩了。
没让司机开,自己亲自上阵,离开阎家别墅不远,在半道接上二人。
车子停下,旭恒拉开后门先让其雨上车。
阎旭豪透过后视镜,看着旭恒通红的双眼,以及其雨沉静的神色。
边启动车子,边问
“往哪开?”
“民政局。”旭恒答得极其自然。
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倒是将阎旭豪平静的心激起一片涟漪,不出意外,这货方才肯定和二伯吵过。
这会子就要去领证?
脑子没烧?
阎旭豪心里吐槽归吐槽,不好多问,径直往前开着。
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从驾驶座前的夹层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点上。
旭恒看他这个动作,眉头皱起
“开车注意安全,别抽烟。”
阎旭豪嗤笑一声,不答反问“想好了?”
“想好了。”
“不怕二伯扒你皮?你们可以好好沟通的。
二伯没有打开文件袋,并且要我找到所有东西,全部销毁,应该是留有余地的。”
阎旭豪猜的不错,若旭恒进去说几句好话,或者其雨的表现让他满意。
并没打算棒打鸳鸯,他就这一个儿子。
自然想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也愿意在某些小事上顺他的意。
何况,只是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以后不喜欢了再踹就是,现在喜欢就给他留着呗。
可旭恒一进门就为那个女人打抱不平,口口声声都是他妈妈。
这一点气到了阎耀远。
他曾深深爱过那个女人,并且,这辈子也就爱过那么一个。
可爱而不得就算了,那个女人竟然为了别的男人殉情。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更不可能原谅。
在他看来,只有唐敏瑜才有资格做旭恒的妈妈,那个女人不配。
旭恒不欲告知阎旭豪生母的事,只摇摇头
“以后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你离得近,平时帮我多照顾点我妈。”
旭恒想,在这件事里,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唐敏瑜。
但在看到日记本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爱唐敏瑜,也感恩唐敏瑜。
这份母子情超越了血缘,也不同于血缘,是用时间日积越累堆积起的亲情。
而他与生母,是与生俱来的亲情,是血脉相连。
是在看到对方字迹以后,会心跳加速,也会情绪失控的神奇感情,与连结。
是永世都无法切割的骨肉相连。
一如他对阎耀远。
若没有爱,又何来的恨。
旭恒和其雨这个证领的极其顺利。
阎旭豪全程当着车夫,也是他们最幸福时刻唯一的见证者。
在红色背景前,二人对着镜头宣誓时。
不约而同的,各自在心里为对方过往的伤痛与不幸,双双落泪。
旭恒想到其雨年少丧父,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觉得她不容易。
下定决心,往后余生都要对她好。
其雨想着,旭恒的身世真可怜,在那样的外表光鲜亮丽,实际缺爱的家庭下长大,真不容易。
往后余生,一定要尽自己全力,保护好他不再受伤。
等二人出来,一切尘埃落定。
“给阿姨打个电话吧,把我们结婚的事告诉她,别让她担心。”
其雨想着,既已尘埃落定,也没必要再瞒着,与其让唐敏瑜从别处知道,心有芥蒂。
不如旭恒第一时间告知她,以示尊重。
对于其雨的周到,旭恒一眼既知。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不管大事小事,其雨总是处处为他着想。
唐敏瑜看着手机上跳跃着的,熟悉的号码,犹豫半响。
一直到铃声快要自己断掉才接起。
擦了擦眼睛,清了清了嗓子,客套道
“旭恒,你现在在哪?你爸在找你呢?”
“妈,对不起。”
“说啥呢,我是你妈,哪来的对不起。”
旭恒想着,母亲不知道自己已知生母的事也好,免得伤心。
必竟对于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为另一个女人如此失态,换谁都会难过。
“哦,没什么,就是我和其雨领证了,想第一个告诉您。”
唐敏瑜大吃一惊“你爸同意了?”
“妈,”旭恒直接忽略阎耀远,答道
“如果您能祝福我们,我们高兴,如果不能,我们也感恩。
感谢您养我这么多年,改天等您不忙了,我和其雨再请您吃饭,给您敬茶。”
“嗯。好。”旭恒的这一番话,让唐敏瑜心中的不快下去了不少。
冷静过后想想,旭恒能记住自己恩情已经很不错了,说明这孩子有良心。
这世上,养恩虽大过生恩,但也没办法将生恩抹掉,更没办法将血缘切割。
旭恒能在领证后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这一点让唐敏瑜欣慰。
又问“其雨妈妈知道了吗?”
“还没跟她说。”
唐敏瑜听后心中越发高兴,想来自己在旭恒心目中到底位置高些,因而也不再多计较。
又嘱咐他“快给其雨妈妈打个电话,别让人担心。领了证,你们就是夫妻了,以后,好好过。别吵架,有事就跟妈说。”
“好的,妈,以后有时间,我会常回来看看您的。”
母子二人挂了电话,旭恒看着其雨,忽而觉得,
身边有这么个知冷知热之人,心再痛,伤再多,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
挂了电话,唐敏瑜打起精神,送走宾客,又安排好家里的工作人员打扫收尾。
阎耀远自一开始出现过一小会,之后再未踏离书房。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没人敢说什么。
待全部忙完,唐敏瑜已累的精疲力尽。
揉了揉眉心,想起旭恒说的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阎耀远。
脱了高跟鞋,正坐在沙发上按压着小腿肚。
阎耀远下了楼。
唐敏瑜还不忘维持优雅的站起身
“老公,你要出门?”
“嗯。”
“老公……”
唐敏瑜犹豫不绝,吞吞吐吐。
“有话就说。”
“旭恒打来电话,说和其雨领证了。”
“以后外人的事,不用告诉我,你也少接触,实在闲的慌,就养只狗。”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唐敏瑜呆愣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这是,真的就断绝父子关系了?
唐敏瑜想说,你到底是父亲,怎能和孩子一般见识呢。
这孩子自幼没见过亲生母亲,又知道了真相,伤心到口不择言都是难免的,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可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阎耀远什么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要真敢劝,阎耀远能连她一起恨上。
——
阎旭豪因工作繁忙,不便亲自送他俩回长原。安排了司机过来。
临走前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其雨。
“结婚礼物,不知道送甚好。意思意思。”
其雨惊讶,这看着也不像车钥匙,房子?
“房子?”
“嗯,朋友新开发的楼盘,酒店式公寓,以后你们回京城有个落脚地。”
“哥,这个不能收。”其雨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开玩笑,现在房价正是上涨期,没个几年,这么一套房子都不知道得翻多少倍呢,还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
阎旭豪没管那么多,直接对着她一扔,然后潇洒的转身,躯车扬长而去。
其雨不得已条件反身的接过,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对着旭恒挥了挥手中的钥匙
“这个怎么办?”
“收下吧。”
“怪有负担的。”
旭恒捏了捏她的小脸“不要有负担。
我也没少帮他忙,礼尚往来,他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事求你。”
其雨被旭恒一安慰,只得勉为其难的收下。
在旭恒面前也毫不掩饰,有话直说道
“你这二哥,挺怪的。”
“是挺怪,不过,你不需要对他的任何行为过多解读。
他或许会算计任何人,但不会算计你我。”
“这么自信?”
“那是,一块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
“你咋不说是一个被窝长大的呢。”
“被你这么一说,嗯,小时候好像确实睡过一被窝。”
两人互相打趣一会,阎旭豪的司机正好将车子开过来。
旭恒牵着其雨上了车。
摇下车窗,他看着远处迤逦的云彩,拖沓着长长的尾巴,紧贴着淡蓝的天壁。
火红的太阳像是一个圆润饱满的蛋黄,已缓缓移至西边,染红大片云彩。
熟悉的街景不断倒退,两旁的摩天大楼连同这座喧嚣绚丽的城市,也慢慢被甩在身后。
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因为一个女人,有了新的方向,新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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