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夜里,方才还是一片月色的京都城,此时的天幕已经被浓重的黑云所覆盖。那原本宛若银纱的月华细芒,被黑暗全数吞噬殆尽。如乌墨般浓稠的夜色,静谧之中带着一种浓浓的诡谲。凉风渐起,失去了月色的华盖,好似一道道狠绝轻闪而过。
京都城的西城处,几个黑影出现在如此的浓墨的夜色之下,他们不断的在楼宇之间快行,像极了在幽冥大门敞开之时而游荡在世间的鬼魅。不一会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如此的无影之下。
“可恶。”
三个人站在了一处街角,其中一人愤愤的说道:“竟然不在这老家伙的府中,那到底在哪?”
另一个气质儒雅的少年将手中的玉扇快速的打开,眸光微寒:“看来还得再找找。”
站在两人一旁的俊美少年,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刚刚几人飞身而出的方向。不一会,暗地里出现一个手持刀柄护卫模样的男子,他近前走到了英俊少年的身旁:“主子。”
少年见到他,眸光一闪,随即就听护卫在自己的耳旁低语的呈禀了几句。少年笑的邪气极了。竟大步的往前方走去,留下了一脸呆愣的两人,不知少年到底要去做些什么。那个刚刚说着“可恶”的少年,竟毫无顾忌的在后面想要大喊出声:“喂····”
可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儒雅少年动作极快的捂上了嘴巴,往后面拖拽着离开:“走吧,陪本少爷喝一杯去,解解乏。”任凭手下捂着的少年如何挣扎,也只能看着自己被他强行拖拽而走,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他双手努力的张着,想让前面已经大步而去的英俊少年回头看看自己如今被强行拖走的凄惨,可英俊少年也不知是故意没有听到,还是真的没有听到,只是自顾自的在护卫的随行下,走在这乌黑的夜色之中。
另一边丁字号的院子里,夏兰雪手扶在额间,正在微微闭目小憩,听着屋子里络绎不绝的算珠之间触碰的声音,她没有感到一丝丝的烦躁,反而很是沉着,她在等待,等待着这些账目的最后结果。
外面,更夫敲打的声音刚落,四更天已到。这群人中的最后核算的主计,将一本记录着厚厚细则的账本双手呈禀到了夏兰雪的身前,很是恭敬的施礼道:“小姐,这是账簿最后的数目,请您过目,另,有异议之处,老朽等人已经铭记在此,没有在原账册上有过半分的改动。”
夏兰雪翻看着主计呈递给自己的账本,里面详细的记载了从年初开始到现在,靖远候府的各处开销可疑之处,但她现下已经没有功夫去看这些了,所以问道:“先生觉得哪几项最为可疑?”
那主计想了想,躬身施了一礼后,便上前,将账册中的几处指给了夏兰雪,匆匆一过后,夏兰雪发现,这几项竟然是侯府之中每月都有的一笔开销,但所记的事项却不相同,她心下已经了然。合上了账册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八角。
八角了然,随后拿出了厚厚一摞的银票,交到了账房主计先生的手中:“小姐说今夜你们都辛苦了,原来讲好的价钱又给你们足足添了三倍,还望日后诸位可以紧晓慎言,不要将今夜的事传出去一分。”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银子给涨了,各个面上都是一片喜悦之色,就连那清俊男子的脸庞上,也多了些许欣慰的笑容。然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夏兰雪的眼中,这笔钱对于那个清俊的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见账房主计接过了银票,在一一发放的之后,夏兰雪起身,带着八角和茴香朝着门外走去,而小厮刚刚已经将账册原封不动的送回到了早已等候的马车之上。
“恭送小姐。”
屋内众人起身,对着夏兰雪揖礼拜送。
八角和茴香面上一派的欣喜之色,边走边小声的道:“今夜总算没白忙活,将府中的账本都查清楚了,下一步,小姐是不是就要规整府内了?”
夏兰雪眉目间淡淡一笑:“那也要有人肯当这个出头鸟啊!”
话音刚落,在走出门的时候,夏兰雪突然察觉到周围有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这几年在师傅身旁,她早已学会了听声辨位的本事,她一下子警惕起来:“谁。”
“哼,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的感觉倒是敏锐。”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对面的阴暗之处响起,夏兰雪定睛的看着,只见在那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夜行衣之下的少年玩味的倚着角落处的圆柱,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人影的出现,见她目光也看向了自己,他纵身一跃,竟在顷刻之间,来到了夏兰雪的面前。
就算是夏兰雪在如何的不惧,也忍不住有些讶异。沈浥尘竟然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了此时的丁字号院落门前,她不知,他究竟是跟着自己而来,还是无意间恰巧路过,饶是如今靖远侯府与宣武王府剑拔弩张的关系,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传到了两家人的耳中,怕是要再次的引起轩然大波了。
她看了看周围,这里四下无人,如今已经是四更时分,而面前的沈浥尘又是一身夜行衣的装扮,看来他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在暗处还有什么护卫等着他。她心下一动,道:“看来沈小王爷有夜不能寐的毛病,竟然在这个时辰出现在了距离宣武王还有些路程的西城之中。”
沈浥尘眉间微挑:“那敢问靖远候家的小姐,如何在此时出府来到这·····”他似往院内瞧了瞧,语气有些轻挑:“无人的院落之中,难道是要会什么人吗?”
夏兰雪蹙眉:“你究竟来这做什么?”
沈浥尘确是一笑,并未理会她,好像只是对她此番夜间出府很是好奇,在瞧着里面确实没什么人后,他倒是有种不尽人意的感觉。
夏兰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疑惑渐起,沈浥尘这副模样倒不像是跟着自己来的,好像是要办些别的事情,才会意外路过此地。不过究竟是顺路,还是巧合?不对,他说过,所有的巧合都并非是巧合,那他为什么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在今夜身穿夜行衣而走,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王府的小王爷如此冒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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