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蹇硕醒来之后,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墙壁,好一会后才清醒过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蹇硕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就去穿戴盔甲。
军中本来不准饮酒,但是他是西园军中官最大的人,别人就算要管,也管不到他的头上来。不过这也就是极限了,要是可以,他肯定会往陈诚的房间里面塞几个绝色美人。送钱送女人这种手段虽然老套,但是一直都很有用。
听到里面的响动,坐外间休息的士兵连忙起身,过来帮他将甲胄穿好。
蹇硕张开双臂,道“陈军侯现在起了么?”
士兵道“已经在校场上练武去了。”
蹇硕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下意识地道“这么早?”
校场上,陈诚换上了汉军的制式战袍,骑着咕噜在一阵小跑。咕噜跑了一阵,兴奋起来,步子迈得越来越大,从小碎步变成了狂奔。陈诚也不去管它,任由它自由地奔驰。校场虽然大,但是比之辽西的草原还是要小许多。
在管子城那边的时候,除非是下雨,他每天都要带着咕噜出去泡上一阵。那个时候,它跑的更快。
蹇硕洗漱完毕后,来到了校场,看着陈诚在马背上的英姿,再次盘算了一遍昨天临时起意的计划。他眯起眼睛想了一遍,觉得以陈诚的身手,定然是万无一失。虽然有点可惜,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就算是父母兄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诚骑着马在校场上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勒住了战马。他跳下马背,走到蹇硕身边,道“见过元帅。”
理论上来说,他现在的官职和在辽西的职务并没有任何的差别,麾下的兵马也说还没有,就算配备齐了,也就和在辽西时产不多。但是边地的都尉能和中央禁军里的军侯相提并论么?
蹇硕哈哈一笑,道“等会你和我去德阳殿。”
洛阳城中的皇城分为南北二宫,德阳殿便是南宫的主殿,是皇帝办公居住的场所,目前由蹇硕带兵拱卫。陈诚对这个时代皇宫的布局一无所知,他对皇宫的了解就知道一个清代的“太和殿”,还是从李富贵那里知道的。
寻常老百姓,没事去打听皇宫干什么?难不成想学梁铁都?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百世知道了。蹇硕见他混若无事,更加觉得此人但气十足。
匆匆吃过饭食后,蹇硕整理了一下仪表,带着几十人向着南宫进发,陈诚也在队列之中。先是骑马从广阳门入城,然后下马步行进入皇宫,又穿过许多宫殿和墩台,走了许久,才到了德阳殿。
德阳殿陛高一丈,殿高三丈多,十分的气派雄伟,其中可以同时容纳两万人。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一丈就是三米多,四丈多就是十六米。人站在陛下,面对着雄伟巍峨的德阳殿,自然就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汉朝初年,丞相萧何就曾经说宫殿巍峨,方可以威远人。高祖以为善。
到了德阳殿前,陈诚还不觉得什么,蹇硕及一众西园军将士都变的神情肃穆起来,有点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你和其他人就守卫在这里,”蹇硕低声道“到了傍晚会有人来替换。”
陈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蹇硕还有些不放心,小声道“仔细些,小心殿前失仪。陛下就在德阳殿里,要是被人揪住了把柄,我也救不了你。”
不用他说,陈诚也知道要谨慎一些。看看边上的那些同僚,个个屏气凝神,就怕出了一丁点的差错。
蹇硕再三吩咐陈诚,然后又再次整理了仪表,这才拾级而上。
德阳殿中,一个身穿黑色便服的男子正牵着个什么,边上还站着个盛装的妇人。
蹇硕放慢的脚步,远远地就跪下,道“臣蹇硕拜见陛下。”
原来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就是当今皇帝刘宏,他的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显得中气十分不足。见到蹇硕进来,刘宏让宫女把刘协带回太皇太后那里。他往前走了几步,张让和赵忠连忙跟上。
刘宏咳嗽了一下,轻声道“起来说话。”
蹇硕站了起来,低着脑袋,双手垂在身前,恭敬地道“大将军说鲍鸿贪污军饷,罪在不赦,但念在他颇有军功,夺爵即可。”
刘宏又咳嗽了两声,喘着气道“鲍鸿怎么说?”
蹇硕低着头道“他说愿意出钱赎罪。”
刘宏道“那就咳咳就”
张让连忙搀住了刘宏的胳膊,等皇帝咳好了之后,道“陛下,老奴以为,鲍鸿应当处死!”
赵忠也趁机道“鲍鸿是西园军下军校尉,却与大将军交好,听说还和很多北军的将领有来往,就算不处死,也当剥夺军职、”
“咳咳,”刘宏又是一阵咳嗽,然后点点头,道“就按照两位说的办。”
张让侧过脸来,对蹇硕道“听到了?陛下有令,即刻诛杀鲍鸿!”
蹇硕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道“遵命!”
一个鲍鸿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就算张让明目张胆地篡改皇帝的意思,他也懒得去理会。但是皇帝的病情又出现了了反复,却是让他心悸不已。他恭敬地道“臣昨日去往城外,寻到了葛神医,想请他进宫来给陛下治病。”
刘宏苦笑,道“朕这身体哪里还是看得好的?”
蹇硕道“说不定会有奇效,试试总是没错。”
张让眉毛倒竖,喝道“乡野庸医,哪里比得上宫中的御医?莫要治坏了陛下!”
他回过头来,温声道“陛下可是乏了?老奴扶您去榻上休息一会。”
蹇硕连忙道“臣还有一事”
赵忠恶狠狠地道“还有什么事比陛下的龙体更重要?些许小事,自己处理了便是,休要来打扰陛下休息!”
蹇硕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张让赵忠搀扶着皇帝去往了后宫。站了好一会后,他突然间清醒过来,心道这事我怎么敢自己处理?弄不好是要满门抄斩的!
他在大殿中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张让和赵忠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道“我昨日寻了一名神射手,能开十石强弓,若能诓得何进入宫来”
张让立刻低声喝道“禁声!”
他左右看了一下,周围的宫人黄门都是低头看着脚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这才道“跟我来。”
寻了个密室,三人对面坐下,蹇硕将想法和盘托出。
赵忠拍手笑道“这主意不错,先让那陈诚射杀了何进,我们再把他推出去,平了众怒,这样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蹇硕道“就怕陛下不肯,两位须得了陛下口谕才行。”
张让和赵忠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一抖一抖的,他阴恻恻地道“尽管去做就是,咱们这位陛下你还不清楚吗?就算他事后发怒,我们只要低头认错,哀声痛哭几声,那事情也就过去了。”
赵忠也得意洋洋地道“天子呼我为母,即便生气,也不会责罚我等,大不了罚俸一年。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张让道“就是这个陈诚,到底可不可靠?不要打虎不死,反倒被老虎吃了。”
蹇硕道“我昨日已经考校过他的武艺,确实是武艺超凡,能将那张落日弓连开十几次!”
张让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我还是得亲眼瞧瞧才行。”
蹇硕道“他就在德阳殿外面,我这就去叫他进来。”
赵忠却道“不急,等陛下醒了再说,我们到时候就以御前演武的名义召他上殿。”
蹇硕迟疑了一会,问道“陛下病情到底如何?”
说到这个问题,张让和赵忠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张让叹息了一声,悠悠地道“陛下的病情越来越重,每天晚上身上都会发汗,还经常梦中惊醒,只怕是活不了几个月了。”
蹇硕惊怒道“那你还不让我请的医生给陛下治病?”
“你懂什么?”张让冷笑一声,道“陛下的病情绝对不可以传到外面去,要是走漏了风声,你当那杀猪的何进不敢杀人么?”
赵忠劝道“蹇硕你也不用发怒,陛下的病不是医生和药物所能治理的了,现在是多拖一日便是一日罢了。”
三人在密室中商议了许久,赵忠道“我先回府上找郭胜,段珪他们通个气,你们在这里看着陛下。”
从密室出来后,他们各自分头行动。蹇硕和张让守着皇帝,赵忠自出得殿来,打量了一下守在德阳殿外的将士,见其中一人身高八尺,生的陈红齿白,仪表不凡,心道果真是外表出众,就是不知道能否射杀得了何进。
陈诚找殿外站了一个多时辰,手中的长戟都被握得热了起来。他正放缓了呼吸,让全身处于松弛的状态中,忽然觉得有人正在窥视,便顺着感觉看了过去。入眼处,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正在看着他,见到被他发现了,那张脸笑了起来,就像是一朵快凋谢的菊花似的。
赵忠朝着陈诚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善意的笑容,让后者心中好生疑惑。
陈诚看着赵忠,心道玛德,这死太监是谁?笑得这么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