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问道:“刚才濯龙园那边高呼大将军死了,不是你杀的吗?”
蹇硕道:“我是带人在那边设伏没错,但是大将军根本就没进白虎门,我如何能杀他?”
“那怎么有那么多人在喊大将军死了?”
“我也不知道,”蹇硕满脸遗憾地道:“就看到一群骑兵从街道上杀了过来,但是我后来在城墙上看的清清楚楚,何进从马车里面出来,打马跑了。”
说完之后,他还连说了三个“可惜”,看来他是真的想要何进死。
陈诚心道:“莫非是张让设下的后手?”
他看了看阎忠,阎忠面带无奈的神色,低声道:“要立刻加强这里的守卫,要是我没料错,只怕马上就有人来攻打皇宫了。”
陈诚思索了片刻,对蹇硕道:“就算何进没死,你也算了,你去跟两位大貂铛把事情说清楚,嘿,咱们这次说不定要一块儿玩完。”
蹇硕横了他一眼,面色沉重地走了。后面的西园军将士也想跟着进去,却被陈诚拦了下来,“陛下刚刚才去世,你们就不把宫中的制度放在眼里了?都给我在下边侯着!”
他转头对卫栗道:“多拿几块白布过来,让他们也都绑上。”
按照这时候的礼法,天子驾崩,自然是要天下素缟。西园军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接过白布,绑在了左臂上。陈诚交代好了外面的事情后,这才带着阎忠再次进了嘉德殿。
张让和赵忠已经听蹇硕说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张让脸色铁青,赵忠的脸上则是带着一点点的无奈。看到陈诚走了进来,张让道:“巨鹿侯,事情你也知道了,现在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合则两利,分则两害,须得精诚合作方能渡过眼前的难关。”
陈诚点点头,道:“自当如此,请上军校尉立刻持节入西园,节制诸军。大长秋和中书令去武库中取兵器盔甲,将宫中的人都武装起来。”
他也是烦了,算计过来,算计过去,没一个算对的,还不如不要算计了,大家摆开兵马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赢了的弹冠相庆,输了的身死族灭,岂不快哉?天下事本来就是要考刀枪来说话的,干脆一点大家更痛快!
好吧,他是孤家寡人,没有三族九族给人夷灭,就算输了大不了就是跑路。就算跑不了,也不过就是个死字,谁还不会啊?
听着陈诚在那里指手画脚,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赵忠还可以面无表情,张让却是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给我下令?”
“恩?”陈诚侧过头来,疑惑地道:“莫非中书令有更好的主意?”
你们这些废柴,搞宫廷政变都搞不好,比你们的前辈曹节,王甫他们差了不知道多少。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难道还能有什么绝地翻盘的手段不成?
张让一时语塞,不由得恼羞成怒,他铁青着脸,从牙齿缝里吐出字来,“巨鹿侯只管守卫天子灵柩即可,其他的事情,本侯自有分寸!”
陈诚看了张让一会,大殿中的气氛渐渐地变得紧张起来。阎忠见势不妙,悄悄地往边上靠去。甲士们抽出兵刃,慢慢地围了上来。大殿中布置灵堂的宦者和宫女见势不妙,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各自寻找遮蔽的地方。
但是陈诚并没有现在动手的意思,在他看来,不管以后事情会发展成怎么样,这几个人都是死定了的。所以,他也犯不着跟死人置气。他笑了笑,摊开双手,表示并无恶意,“那,我带兵守卫南宫,上军校尉去调西园军弹压京城,如何?”
张让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蹇硕沉默了一会,道:“我带兵去西园,这里就交给巨鹿侯了。”
他走到被董太后抱在怀里的刘协身前,跪下去拜了一拜,道:“殿下勿忧,但教臣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贼人惊扰了殿下。”
刘协抽泣了一下,问道:“上军校尉说的贼人是谁?”
蹇硕再拜了一拜,却没有回答,起身之后扭头就出了大殿。陈诚朝董太后和刘协拱了拱手,也跟着走了出去。相比于张让和赵忠,他觉得还是蹇硕更好打交道一些。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协助巨鹿侯守卫皇宫,其他的人跟着我!”
蹇硕转头对陈诚道:“这里就拜托巨鹿侯了。”
陈诚道:“上军校尉此去,能收拢西园军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能,请速速回宫。”
蹇硕身高尺,满面虬髯,虎背熊腰,闻言慨然道:“事若不谐,唯死而已!”
说罢,他跳上战马,高呼道:“跟我来!”
看着蹇硕打马而去,陈诚心中感慨,这厮虽然是个太监,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他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嘉德殿,然后对阎忠道:“要不了多长时间大将军的兵马就要到了,你帮我看着这里,我去去就来。”
阎忠愕然道:“君侯要往哪里去?”
他以己度人,第一个反应就是陈诚是不是要跑路了。现在何进没死,还跟宦官撕破了脸,除非能立刻跟大将军达成协议,不然的话,怎么看都是死定了。
陈诚根本不知道阎忠心里面转了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向来是不太喜欢说谎的,更别是刻意的欺骗了,“我带一部分人去控制武库,这样我们能成犄角之势。”
阎忠心道:真的是去控制武库的?
他笑了笑,道:“太后和董侯才是根本,君侯不在这里,要是宫中有个万一,就算是控制了武库,又能如何?不若分我一彪兵马,让我去夺取武库,如何?”
阎忠见陈诚似乎在思索,又道:“最好把皇后也控制在嘉德殿,这样大将军即便是兵多将广,但我们却有大义在手,方可一搏。”
陈诚皱起眉头,道:“我之前就叫张让等他们去派人叫皇后和皇子公主过来,为什么到了现在还看到她们的车驾?莫非”
他朝卫栗招了招手,待对方过来后,吩咐道:“你带两百人去玄武门,要是情况不对,就一把火烧了复道!”
卫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为何要烧掉复道?什么情况才算是不对?”
陈诚想了一会,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道:“算了,你跟长史一起去武库,夺取武库后就占住那里。”
卫栗再问:“攻打武库形同造反,可有天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天子现在都已经死了,那里还有天子诏书呢?
陈诚却道:“要圣旨?咱去找中书令要一张便是。”
说罢,他又进了嘉德殿。张让听他说明来意后,处于某种目的,也不迟疑,随手就给他写了一张。然而符宝郎却不肯用印,说这圣旨不是天子的意思。张让大怒,唤来甲士,喝道:“现在你是肯,还是不肯?”
符宝郎冷笑一声,梗起脖子,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张让怒气更胜,连声道:“好,好,好,咱家今天就先杀了你!”
见状,陈诚连忙拦住了,道;“天子灵堂,岂可见血?我来跟他讲一下道理就好了。”
张让冷哼了一声,道:“这人又硬又臭,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我倒是要看巨鹿侯怎么跟他讲道理。”
陈诚走了过去,一把将符宝郎提了起来。他身高尺,虽然不如蹇硕公孙瓒那般粗壮,但是手长脚长,将符宝郎提起来之后,捏住了他的后脖颈,将对方掐的脸色发紫的时候,伸手将各种东西都摸了出来。
张让愕然,“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讲道理?”
陈诚笑了笑,道:“我这道理难道讲的不好吗?”
张让冷笑不已,陈诚也不以为意,拿到了东西就好。他走了出来,将圣旨递给了卫栗,道:“中书令这不就给咱们写了一张?”
卫栗将圣旨接了过来,却像是在梦中一般,心中生出荒谬的感觉。须知,天子在他们这样的人心中是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却是把他心中最神圣的东西给桥敲碎了。
阎忠却是对皇帝没多少敬畏,不然也不会鼓动皇甫嵩造反了。他劈手将圣旨夺了过来,草草地看了一遍,笑道:“这张圣旨抵得上数千兵马,君侯,事不宜迟,我们就去了。”
临走前,阎忠又低声道:“张让等人不可信,若是情况危急,可放火焚烧宫室,然后趁乱逃遁。”
陈诚又头痛起来,阎忠这厮真是胆大包天,随便出的主意就是正常人都不敢干的,放他出去会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现在他需要的就是胆大包天的人,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人也不敢跟他做出这些胆大妄为的事情。于是陈诚笑着道:“我自理会的,倒是你们要小心些才是。”
等阎忠和卫栗带兵从东边的苍龙门后,陈诚也没再犹豫,直接带兵去了玄武门。不管是不是他想多了,先把皇后和刘辨都控制起来再说。只要皇后和太后都在手中,他就拥有着最高的大义,也有了跟何进或者是任何人做交易的本钱。
虽然说大人物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但是只要有了点转圜的余地,他自信就能恩,就能换个方向前进,也就是所谓的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