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面男子攀上崖后正看到安豪杰触发了栅栏机关,他发一声喊想来相救,但崖边距小院尚远,奔到院门口时已到了安豪杰四声惨笑,他一跃而至同伴身边,手探气息全无,仰天一声哀啸,弓身向妖医杀去。
妖医惊叫,抱着兰花调头钻进小楼,顺手拨动门后机关,一具带刺木闸轰然坠落,锋刺直迎冲上来的壮汉。
壮汉眼见安豪杰惨状,料知妖医住所古怪颇多,是以加了一百十二分的小心,看看木闸盖顶砸下,急速中一个千斤坠使出,硬生生地钉在原地,木闸在眼前轰然而落,尖刺被崩得木屑乱飞。壮汉双拐一痛重击,木闸被打得稀烂。
缪成施展轻功,早已从树冠之上连番鹘跃,隐在侧房屋脊之后观察局势,见壮汉打碎木闸,若容他进入小楼,给妖医来个“瓮中捉鳖”那还得了!趁着壮汉进楼的空当,缪成自屋脊倒翻而下,挺剑直刺壮汉。壮汉耳听八方,背对缪成剑锋单拐架开,另一怪随身形转动猛砸。
缪成撤剑横削,一招“毒蛇游枝”贴着来拐抹向壮汉手指,壮汉急忙应付。此一番交上手来,二人均没了顾忌,个个抖擞精神全力相斗,一时竟分不出高下。
妖医抱着兰花跑上三楼,跳上卧床,一脚踹开床边墙壁。原来他在此处安了条逃生滑索,寻常都是玩的,今日才派上正经用场。他抱着兰花跳上挂在一端的小车,松开卡扣,重力引着小车向楼后的绝壁滑降而去,他玩惯了这个,还如往常一样兴奋地大叫起来,却不成想给楼前缠斗的二人送了信号。
壮汉双拐猛然震开缪成长剑,扭身向楼后追去。缪成穷追不舍,二人且打且走,绕过小楼,穿过树林,一路斗到绝壁之下,正瞅着妖医带着兰花滑到壁下,一闪身躲到一块大石背后不见了踪迹。
壮汉怕石后又藏着妖医的什么鬼蜮伎俩,未敢冒进,只在崖下与缪成苦苦缠斗,却越发力不从心,给缪成渐渐克制住了,时间一长,恐怕要栽在这小白脸手底下,心中急急忙盘算取胜之法。
斗了将近百招,一颗大树后突然闪出一个花色身影,是浑身湿透的令上工。他掉入潭中虽未受伤,但仍是给水面砸得要得要不得。待爬上岸,他心里挂念着吴霜雪,远远尾随着争斗的二人来到崖边,瞅准机会冲到了大石头后面。
壮汉要抢的人里也有令上工,因此见到他出现略一走神,被缪成抢了个先手,突刺数剑逼开了两步。
缪成记挂着妖医,趁此空当也闪到大石背后,只见其后有一处半人高的石洞,矮个男子正好钻了进去。耳闻身后铁拐击到,缪成回剑格挡,借铁拐劈砸之力反冲到石洞边,一扭身回了连环三剑,逼开壮汉,自己一矬身倒钻入洞内,正想着如何挡住敌人不叫入内,忽觉头顶震动,一股恶风自上压下,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堵千斤大石朝着自己顶门力压而下,左右躲闪不及,立时便要毙命在这石穴之内。
妖医一进洞便鼓捣机关,但这里消息年久不用早已老化,是以直到缪成进洞他鼓捣好了。
缪成听到洞内传来一句“小心了”,他艺高人胆大,先是挺剑朝上奋力一刺,但觉一股奇大压力传到手中,只得撒手放剑,同时身子借力连续后滚翻入洞内,耳闻沉闷的岩石相撞之声,洞口光线登时消失,一面巨石将洞口牢牢堵死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妖医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哈,断龙闸放下来了,看臭大脸怎么抓我。”
缪成暗道好险,额角微有冷汗沁出。若非上刺那一剑使巨石在将落未落之际略微一顿,自己就是逃得了要害恐怕也逃不了全身,可惜了跟随自己十年的师门长剑,从此葬身石下了。
稍稍定神,缪成晃亮火折,前方五步,洞高可供常人直立,妖医站在那里仍是抱着兰花。兰花披头散发,两条金属假肢露在袍外,满脸惊惧尴尬,矮个男子杵在一旁,担忧之色写在脸上。
缪成心下不快,妖医偏在自己进洞之时放下巨石,明摆着为难自己,但此时有求于人,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平静片刻后问妖医:“这是何处?”
“这是我的逃生密道,怎么样,厉害吧?”妖医得意地摇晃着大脑壳。
缪成再问:“我们如何出去?”
“一直往前走,到了大宫殿就出去啦。”
“大宫殿是何处?”
妖医不耐烦地道:“大宫殿就是大宫殿,你们外乡人哪儿那么多问题,尽管跟着我。”言罢抱着兰花转身便走。
吴霜雪再不愿被这丑八怪难受地抱着,身体四肢使劲儿扭动,妖医只得把她放下,四人延洞鱼贯而行。
此洞成自天然,其内阴暗潮湿,霉味扑鼻,不时有些拇指大的甲虫在脚下爬来爬去。洞体空间忽大忽小,勉强可供单人通行,四人不断变换身姿过缝钻隙,脚下略感上升,走出去约有五里地,前方只有地面一处窄圆洞口可供通过。
众人伏地,缪成先将火折扔到窄洞外,只见前方洞隧较为开阔平整,接着先探双手出洞,扒着石壁探出头去,结果双肩卡在洞上,他不得不退回先过单手,如此在过肩之时仍废了好大力气。
妖医较缪成矮小,但也费了半天劲才钻出洞来。对于吴令二人来说,这个洞就足够宽余,他们十分轻松便钻了出来。
缪成左右观察,只见洞口一旁倒着一方断口齐整的霉烂木材,洞口上方石壁挂着一根断脚木头,看来两根木头原是一体,断木之位正好掩住洞口,应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或许是类似修陵人留下的脱身暗道。
壁上木材连到撑顶木梁,对壁又是一根支柱,形成一个防塌支架。前后是一条两人宽的方截面洞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副木架支撑洞顶,木架上有火盆,不过其内早已无油,貌似是条寝道。方才妖医讲到大宫殿,然而从未听过喊谷群山周边有什么大宫殿,最近的城郭也在百里之外,十有八九这里是哪个王侯将相的地宫了。缪成不愿惊动亡魂,走一步算一步,先设法到外边再说。
妖医带着三人缓步上行,约有半里路程暗道转为下行,其间拐过七八道弯,前方出现一条直道,火光中只见地面疙疙瘩瘩起伏不平,待走近看,竟是数千块骷髅人骨,数百双黑洞洞的眼窝齐刷刷地盯着闯入者,吓得兰花惊呼一声。
妖医安慰道:“没事没事,这些东西再也修不好了,放心踩上去。”
缪成料知此间必发生过重大变故,便问妖医可否知晓。
妖医道:“洞那头堵死啦,这些人怎么死的我哪里知道!”
缪令吴小心行走,都不想触碰亡骨,只有妖医大咧咧哗哗啦啦地蹚着碎骨。众人很快走入一条死胡同,其内尸骨成堆,墙根上一大团破烂棉絮压在人骨之下,腐气冲天。
妖医一跺脚踏断一根腿骨,陈年的霉菌老灰四处飞扬:“哎呀呀,忘了大事,以前都是小蛛先上去垂下绳索,这番没带它,我可上不去了,怎么办怎么办?”急得他转圈跺脚,一时间逼仄的空间里荡得全是粉尘。
缪成伸手止住妖医,来到墙根,抬头见竖井宽有五尺左右,上方不远处传来亮光,他叫妖医稍安勿躁,将火折交给矮个男子,自己纵身跳起,四肢横撑井壁,再跃再撑,转眼便钻出洞口。
待出来,缪成发现身处一间残旧的伙房,自己是从大灶里钻出来的,屋内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过灰尘厚覆,显然年久失用,一行足迹通向门口,料想应是妖医此前来过时留下的足迹。
缪成找到两条扁担一截粗麻绳,再解下腰带,勉强结够长度放入洞中,把三人一一拽将上来。
妖医道:“这里便是大宫殿啦,里边有很多好玩的,一会儿带你们一一见识,跟我走吧。”
树影东斜,四人出屋,惊起满院杂草中的鸟雀,只见一处破败院落遮在树荫之下,身后及左右共七间瓦房是清一色伙房,门窗脱落露出屋内各样炊具,几柱烟囱已然残断,房顶也露着个大洞,屋檐下瓦片碎了一地。仅灶火便是如此阵仗,此地规模恐怕不小。
妖医带三人出花墙月亮门,门外是一条野草覆盖的青石小巷,再往前走,巷子旁青砖矮墙内均是独门独院,其内均是一色二层青砖小楼,显然曾是住人之处。一路数来,料想此地鼎盛之时恐怕要住下百户,现如今只有根根衰草在屋顶摇曳,一片残颓之景印刻世事无常。
再转过几处巷角,穿过一扇只剩半边朱门的大门,缪成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大殿磐坐在前,殿前是左低右高一大片长满野草的广场,场中似有沟渠,其上架着三虹飞桥。过飞桥又是一座大殿,再低处又是一座。大殿再下可见残瓦绵延,像是众多屋宇整齐排列,目力可及之处隐见一条城墙横亘,建筑似乎到墙而止,再远处便是渺渺苍山。
广场两边是笔直的高墙,两墙各有相对一门,缪成身对面的墙后也是楼檐台角,应与身后走过之处相同。
广场地势依山上升,右侧仍是一条桥渠一片广场一座大殿,共有三座殿连上前方三座稳坐一线,再后是一座高楼巍峨耸立于高山之麓,楼后群峰稳如泰山,托起远方洁白纯净的一座雪山。
除了妖医见如惯常,缪吴令三人直是被如此恢弘手笔震撼身心。
缪成不觉长长呼了一口气。虽此宫如今顶漏梁断柱倒墙倾,早已被山花野草占据,不见了盛时丰姿,但单就其占地之广阔,楼宇之浩繁,宫殿之高稳,便是钟玄皇城也有不及,难怪妖医一口一个宫殿,但自己着实不知此处是何人所建为何人所用,又为何事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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