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到了嘴边,她又偷瞄了站在院里修剪梅枝的儿子一眼,清了清喉咙,“我意思是说,咱们把赏梅宴都撤了,就等着看那位能让你家世子爷心动的姑娘,我怎么可能不急”
小竹默默腹诽,什么赏梅宴,那是相亲宴
自家这位侯夫人也是出生名门的闺秀,可那好吃的做派却跟闺秀二字沾不上半点边。
为了吃能做出任何事情,当年安南侯就是用一个厨艺高超的大厨将她骗去做了夫人,为了吃,她能上山,能下海,能做出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但她却有个生活自律对自己要求严格到令人发指,并且也习惯用这种高强度规律要求自己母亲的儿子蒋玉伦世子。
这不,因为蒋玉伦盯她盯的太严,就谋划着搞个相亲宴,分散一下世子的注意力。
不过世子技高一筹,让夫人自动把相亲宴给取消了。
小竹分神看了蒋玉伦一眼。
院子里,蒋玉伦还在修剪梅枝,姿态优美,神情平静,一点没有夫人的急躁。
如果不是那张酷似夫人的容貌,还真不相信他们二人竟是母子。
哒哒哒。
院外响起脚步声。
安南侯夫人的眼睛亮了。
“快快,去看看,是不是勤子把人带回来了”
“夫人您别急,我这就去看。”小竹连忙俯身奔了出去,很快又回转。
安南侯夫人神色期待“是不是”
“不是。”小竹摇摇头,“是洒扫的下人。”
安南侯夫人难掩失望,坐回去抿了一口茶。
不一会儿,又是哒哒哒的声音。
安南侯夫人赶紧打发小竹去瞧。
“是修缮房屋的工匠。”
“是王妃娘娘派人送了果干来请夫人品尝。”
“是锦绣坊定下的特制桑蚕丝到了。”
几次三番之后
安南侯夫人无力的翻了翻眼皮,眼眸扫过修剪梅枝的儿子一眼,怀疑他是不是诓自己的,毕竟,今儿个是原本定的赏梅宴,他要不说他中意人家,那个中意的人正好又是让她胃口大开的姑娘,她也不可能咬牙把宴会给取消了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响起脚步声。
安南侯夫人已经不抱希望,心里想着儿子敢这么吊她胃口,她一定得好好想个办法折腾折腾他不行
“夫人,是勤子和封姑娘到了。”
当。
安南侯夫人激动的手边茶杯掉到了地毯上,抬眸就见勤子引着人进了梅园。
那是两个少年,一高一矮,矮的皮肤白皙,五官柔美,手上还提着食盒,必定就是那位封姑娘了。
“公子,人到了。”勤子先给蒋玉伦行了个礼。
蒋玉伦点点头,“封姑娘,母亲就在厅内等你,你去吧。”
封长情颔首,刚迈上台阶,安南侯夫人就迎了上来,“你就是封姑娘果然样貌标志,瞧着就喜气,来来来,坐下说。”她说着话,一边拽着食盒不松手。
封长情怔了一下,也没抢抓,食盒就到了安南侯夫人手上。
夫人脸上堆笑,拉着封长情到一旁坐下,还嘱咐小竹赶紧上茶端点心,“这孩子是谁你的护卫吗模样也周正,封姑娘吃了吗肚子饿不饿”
封长情“”
她是来干嘛的
安南侯夫人不用她反应,继续自说自话,“走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让玉伦陪你吃点东西,我这个老人家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了哈。”说着直接起身,在最短的时间内提着食盒,勉强维持着侯门贵妇的姿态,风一样的走了。
封长情
蒋玉伦到了厅内,把枝剪放下,一边用花瓶插梅,一边道“母亲就是这个性子,封姑娘不要介意。”
“不会。”封长情很快回神。
蒋玉伦把插满了梅花的花瓶让勤子拿去摆在花几上,才看向封长情,神色温润,样貌绝伦,“我一直觉得好吃是一大弱点,被人抓住了吃东西的喜好,投毒要命是小,最关键的是或,吃得多身材就要走样,安南地处南方,女子哪个不是弱柳扶风,楚腰盈盈我父亲便是喜欢这样的女子,为了母亲不成为侯门弃妇,我只好做恶人榜母亲克制饮食,控制身材。”
封长情挑眉。
这么直白的大实话,没想到蒋玉伦还真说得出口。
封长情笑了笑,“夫人看着并不丰腴。”
“已经比在安南的时候壮硕了一圈。”
封长情默了默,壮硕居然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母亲
蒋玉伦强调,“在吃了你做的食物之后就壮硕了起来。”
哦,这么说来,是她的错了
封长情可不背这个锅,“每一餐的分量都是一人份的,夫人平时除了吃这些可还吃别的东西”
“只吃你做的。”
“是小蝶做的。”
“你们做的。”
封长情默了默,“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真的和那些食物有关系。”
她和钟小蝶做的甜点居多,甜品本就热量高,点心多数都是精致细粮,那就是说,安南侯夫人这段时间只吃了碳水和脂肪,不会胖就怪了。
但这是重点吗
封长情看着蒋玉伦,刚刚那句投毒要命,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试探。
“这样,我可以负责夫人的三餐,让她吃的好,吃的饱,营养跟得上身体需求,同时还能保证她的身材纤细。”
“营养”蒋玉伦抓住了一个生僻的词语。
封长情解释,“就是身体需要的一些元素,可以让身体健康少生病。”
“没想到姑娘还有这本事。”蒋玉伦淡淡说着,眼眸落到封长情的身上,“那姑娘这么为家母尽心,我该如何回报姑娘”
封长情笑了,她一直知道蒋玉伦很聪明,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的确不必拐弯抹角。
“我有三件事情,想请蒋公子帮忙。”
“说来听听。”
“第一,我想请蒋公子写封信去安南。”封长情看着蒋玉伦略带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我知道安南九华山有百宝箱之称,山上和附近都盛产草药,我是开药铺的,货源不足,所以想请公子为我引荐。”
回春堂经营药材,原来大部分的药材都从九华山那边过来,后来分行被方炳败光,一间回春堂一次性拿货少了之后,就和九华山断了贸易关系,一直是从漳州批发药材,漳州处在安南北方,路途虽近了些,药材的成色和价格却差了好多。
她既然接下了产业,自然也要为药铺多做打算。
根据封长情前段时间看过的一些资料,安南九华山的药材生意,和蒋家关系颇深。
蒋玉伦笑了笑,“这简单,第二”
“第二件事情,对蒋公子来说也容易想请蒋公子给个开铁铺的文书。”说罢,封长情解释,“我父亲是铁匠,他才三十几岁,别的事情又不会做,每日在家闲着,时间久了就会闲出问题来,所以我想给他找点事情做。”
在海陵甚至整个大魏,开打铁的铺子,是需要朝廷文书的,不是谁想开就能开。
蒋玉伦不着痕迹的看了阿静一眼,明白了什么,“好。”
“至于第三件事情,我现在还没想好,等需要的时候在跟公子说。”
“行,没问题。”蒋玉伦点点头,又忽然神秘兮兮的靠近封长情,“我也有件事情想请封姑娘帮忙。”
空间里的唐进瞪着蒋玉伦,不等他说就道“别答应他”这个蒋玉伦,太讨厌了,方才那个眼神尤其算计太过,肯定没安好心。
这边蒋玉伦已经低声说道“我希望姑娘隔几日就来府上一趟。”
“为何”她以为她做好吃的就可以。
蒋玉伦叹道“母亲每日总会找些贵女过来让我相看,我不胜其烦之下,只好推说我觉得姑娘还不错”
“”
封长情抿住唇瓣,不知该说什么好。
蒋玉伦道“每次来小坐片刻就是,不会给姑娘造成困扰,另外,我知道姑娘要开粮行,我这边也可介绍几个安南的大粮商给姑娘,价格都不是问题。”
“不必。”封长情很快道“粮商我已经找好了,就是岭夏的苏家,就近,而且我还认识,至于世子的忙,我应了就是。”
唐进臭着脸。
他的心情很不美丽。
让封长情假意表现出和蒋玉伦互相看对了眼亏得那个黑心肠的想的出来。
那日在凤来楼,杨蕊曾喊出封长情废宅藏粮。
蒋玉伦此时提起粮商,无异于是在说那件事情,无论怎么,粮食牵扯到灵域,灵域的事情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封长情不得不答应。
他虽还不确定封长情到底是不是菲音,可其实心里的天平早就歪到封长情这边来了,一想到蒋玉伦占她便宜,自己心里就窝火。
可他窝火还没办法,只能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他恹恹的将麦子又种回了白色土壤里,回去木制的院子里打人桩泄愤。
封长情和蒋玉伦达成共识之后,很快离开海陵王府,又去了回春堂一趟。
空间里灵气又不够了。
这次她一出现,伙计就知道了来意,“喏,东家,早给您准备好了。”
“呃”封长情看着那一包人参,“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
“您每隔半个月就要来一次,我记着呢。”
封长情眸色微动。
她取药材取的这么规律吗
“你来了”这时,钟槐从里间走了出来,“又来拿人参啊”他看了阿静一眼,“这人参虽好,但补的太过可不行。”
“我知道。”封长情笑了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恐说得多纰漏更多。
封长情拿出一封信递给钟槐。
“这是什么”
钟槐边问边接过一看,瞪大了眼睛,“这哪来的”
封长情笑道“蒋公子的母亲这一段一直吃不好,只有小蝶做的东西能下咽,他知道咱们是开药行的,所以帮咱们写了这封信,希望小蝶每天给蒋夫人做三餐。”
钟槐大喜过望。
这封信是写给安南九华山百草阁大掌柜的,简短几句,请大掌柜对回春堂特别照顾,给予最低的进货价。
钟槐岁数小点的时候,方家还和百草阁有联络,进货都是找阁里的师傅和伙计,因为他们要的量少,还不够格见大掌柜,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人给牵线铺路直接攀上大掌柜。
钟槐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这信上内容当真”
“自然是真的。”封长情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前段时间来了一位安南候世子,就是姓蒋的。”
钟槐一声低呼,他不知道蒋玉伦身份,只以为是哪家贵公子,如果这么说来,百草阁就是再怎么,安南世子的面子必定是要给的。
“好好,我这就亲自去一趟。”
“多带几个人。”
“嗯,肯定。”钟槐太激动了,他一直心疼那些关了的分行,如今好了,有了安南这条线,过不了多久,肯定可以在海陵开好几间分行了。
封长情却暗暗松了口气。
要说他们四个人里,就钟槐精明,想的比较多,他离开之后,自己空间的事情少一只眼睛看着,做起来更方便,不过还是要在雪化之后去一趟岭夏才行,偷偷摸摸,绝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蒋玉伦,他要怀疑她,是为她的特别和身手,她是不是主动去招惹他本身就不是重点。
他不是喜欢试探她么那她就借着他这股东风好好成事。
晚上回去之后,封长情就和封毅说了铁铺的事情。
并把铁铺的文书拿给他看。
这段时间,真是快急死他了。
钟槐要顾着生意和粮行,他本还想着去帮帮忙,可跟去了才知道,做生意是一门学问,他恰巧就没开那一窍,只能做些搬抬的事情。
他们爷俩是东家,哪有伙计叫东家干体力活的道理伙计们一个个的拦着挡着,想打铁做点东西吧,海陵这里开铁铺是要官府文书的,这可是要严格审查才能批下来,就是有点门路也未必弄得到,他最后没法子只好少出门,整个人在家里都快生了锈了。
他粗识的几个字,一看这张文书,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这文书这当真能开”
封长情笑着点头,“当真,我地方都找好了,就是大竹巷的巷口,那里地理位置很好,来往的人也很多,铺子还不小,爹可以收个学徒,平日帮人修修东西做零活,重点是帮我做一些东西,喏,上次爹爹在我院子里应该见过这些。”
封毅看了一眼,的确是见过,都是些不认识的古怪东西,有方有圆有扁。
看着女儿巧笑倩兮的指给他看的样子,封毅忍不住拍了封长情肩头一下,“你真是爹的好闺女。”
那一下是真的重,封长情身子都被拍的一斜,她忽然有些理解自己这大力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爹的力气就比一般人大得多。
大雪虽下了大半个冬天,朝南的路却是没封的。
钟槐准备了五日之后就出发了。
走的时候带了于善和刘义,还有家里几个壮实的长工,封长情拿了一万两银票给他,到时候好付药材钱。
钟小蝶却是有些舍不得父亲,一路送到了城门口才依依不舍的停下脚步。
“小情,爹爹他要去多久啊”
“一个月肯定回来了。”现在这年代车马不便,去安南一趟,回来又得压着货,怎么也得一个月。
但见钟小蝶鼻头红红,眼中带泪的模样,封长情心头一软,忍不住安慰道“好了,别担心,这一路过去都很安生,一个月的时间也快,眨眼就到了。”
“嗯嗯,咱们快点回,等会儿还要摆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