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心想, 何止封将, 直接封侯。说出来怕吓死你。
“我替我那个朋友谢谢亭长吉言。”谢琅笑着说。
亭长抬抬手, “客气了, 客气了,谢里长。谢里长是怎么想的”指着地上的四人。
“咱们老百姓都不容易。”谢琅看一眼四人, “不是日子不好过,也不会过来偷鱼。我的意思让他们签个字, 回头出事了跟我们没关系。亭长意下如何”
夏末初秋时节,野果遍山, 野菜遍地, 穷得解不开锅的人家, 也犯不着下河偷鱼。
谢琅偏偏这样讲,亭长忍不住打量他一番, 很意外他的宽宏大量,不怪能得城里贵人青睐。
“谢里长不问问村里人”亭长瞧见许多村民不服, 担心谢琅回头难做,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谢琅扭头扫一眼众人,“你们怎么想的”
“就这样算了,也太便宜他们了。”钱小花脸上写满不乐意。
谢琅“冤冤相报何时了”
钱小花噎住。
“你以德报怨,他们说不定还觉得你假仁假义。”谢广小声说。
谢琅瞥一眼四人, “那是他们的事。我是你们的里长,你们只要跟我说, 你们想怎么样就成了。”
养蚕里的村民还想再打那四人一顿。可是谢琅曾当面嫌弃过他们不懂礼数, 还拿着铁锹把胡搅蛮缠的钱小花揍一顿。他们真说出来, 谢琅面上应下来,也得在心里嫌弃他们。
同在一个村里住着,日子不如谢琅,也不敢同他比,还被他嫌弃的不行,也非养蚕里的村民所愿。
交头接耳,嘀咕好一番,谢伯文开口道,“你是里长,我们听你们的。”
“谢广,去把你家的笔墨纸砚拿过来。二哥,骑着驴去山黄里一趟,叫他们推着板车来接人。”谢琅说完,看向四人,“这个字你们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亭长开口道,“他们不签,我去找山黄里的里长。”
“多谢亭长。”谢琅立刻转身道谢。
亭长管的这些村落,属养蚕里的税不用他催,也属养蚕里的人最安分。要不是每年都要往养蚕里去几趟,亭长都快把这个不爱惹事生非,极为安静的小村庄忘了。
不说亭长有心同谢琅交好,即便不认识谢琅,凭养蚕里这么好管,亭长也会偏向谢琅。
四人确实心有不服,亭长把里长搬出来,四人不敢言语,老老实实签字画押,等着村里人来接。
山黄里离养蚕里真的很近,近到亭长把字据写好,握着四人的手把四人的名字写下去,山黄里的人就已出现在他眼前。
谢琅并未立刻离开,等着山黄里的人远走,送了亭长好一段,谢琅才牵着小七回去。
不出他所料,到家门口就看到钱小花在谢仲武门口,同等着烘腐竹的女人们吹嘘她是和何等厉害。
谢琅拍拍小七,让他进屋,信步到钱小花面前,笑眯眯看着她,“想不想让你儿子继续上学”
“有啥好处”钱小花脱口而出。
谢琅“没有。你只管说上还是不上。上就把今年的束脩给我,三个月的。不给钱你儿子想听课,只能趴在门外听。别人的孩子都在屋里,就数你家孩子在门外,丢不丢人”
钱小花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也不打算让她儿子再上学。在她看来农家孩子会写自己的名,不会被人骗就成了。
钱小花看到谢仲武的妻子,就问,“你家孩子上不上”
“仲武说在城里想请一个像东方曼倩那样的夫子,一个月得给人家一头驴钱,还得把夫子当祖宗一样供着。”谢仲武的妻子说着话看一眼谢琅,“三郎跟谢广说多识些字能赚到钱,我觉得三郎没骗咱们。不能做官,去城里当夫子,也比种地赚的钱多。”
钱小花“咱们还卖油皮,卖纸呢。”
“是做纸舒服,还是当夫子舒坦”谢仲武的妻反问,“就算当不成夫子,以后孩子的孩子有了孩子,都不用再花钱请夫子。将来那些孩子有了孩子,也不用再请夫子。这得省多少钱,你没算过”
钱小花个眼皮子浅的,都没想这么远,哪里算过。
“不当夫子也不做官,学那么多有什么用”钱小花看似问谢仲武的妻子,眼睛却瞥向谢琅。
谢琅笑道“别想让我给你什么承诺。没什么用,至少不会像今天那几个山黄里的人一样,写自己的名字还要亭长手把手教。敢不敢承认他们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你没偷笑他们”
何止偷笑,不是碍于谢琅就在旁边,钱小花都想大声嘲笑。
谢琅见她脸色变来变去,就转向谢仲武的妻子,“既然决定下来,明天上午就去我那儿报名,我现在回去给你们写个收条,保证夫子教满三个月。”
谢仲武的妻子点了点头道,“好。我们明早吃过饭就去。”
谢琅瞥一眼钱小花,转身就走。
钱小花等谢琅关上大门,才敢问,“你们没觉得三郎那小子”
“三郎那小子”冯英盯着他,“三郎那小子是你能说的”
钱小花连忙朝自己嘴巴上轻轻拍两下,“我说错了。三郎叔刚才说话的口气,怎么有点哄咱们的感觉。你们没觉得”
“没觉得。”冯英道。
钱小花噎了一下,“你是他嫂子,他骗谁也不会骗你,你当然没觉得。”
“你想说什么”秦红听到吵嚷声,担心她弟妹跟钱小花干起来,连忙放下扫帚走过来。
冯英“她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想说三郎想从中捞一点呗。多少人出多少钱,又给夫子多少,都是能算的出来的,三郎能捞你什么再说三郎也不差你那几个铜板。”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钱小花尴尬道,“我又没这样说。”
“那你什么意思三郎哄你掏钱请夫子,把你儿子教的文武双全,转手给你卖了。”冯英白了她一眼,“小人。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无利不起早。”
钱小花“说得好像你无利早起一样。”
“我不是。我要是三郎,才不教你这样的女人做油皮和纸呢。”冯英指着钱小花道。
钱小花张了张嘴,“所,所以你不是三郎。”
“那你也不是。凭什么认为三郎和你一个德行”冯英反问,“我们家三郎是个以德报怨的,的”
秦红见她说不上来,连忙说,“君子。”
“对三郎是个真君子,王家那两个公子才不介意三郎是个农夫,跟他交好,还帮他把兵役免了。”冯英指着钱小花,“换成你,王家公子都懒得搭理你。”
钱小花“王,王家公子也懒得搭理你。”
“我知道自己什么样,也没指望人家搭理我。不像你,还好意思给王二公子说亲。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冯英说完,还不屑地嗤一声。
钱小花“我,你管我什么德行。又不是我嫁给王公子。”
“你想嫁,人家王公子还不要呢。”冯英道。
钱小花哼一声,“好笑。他要老娘还不嫁呢。”
“说得好像王公子能看上你一样。”冯英撇了撇嘴,哼一声。
钱小花“你又不是王公子,你知道王公子怎么想的说不定人家王公子就看上我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我呸长安城的女人死绝了,人家也看不上你一个生了仨孩子的农妇。”冯英道。
钱小花冷笑,“你的意思是,先皇能看上王太后,就是因为长安城的女人死绝了”
“你我没这样说,你别血口喷人。”冯英连忙说。
钱小花“那不就结了。先皇都能看上一个生了孩子的农妇,王二公子小吏一个,怎么就不可能看上我我看你是怕二公子看上我,羡慕嫉妒我还差不多。”
“钱小花”谢琅猛一下打开门,“闺女过两年就好嫁人了,还惦记能当你女婿的仲卿,你不要脸,你闺女还要。”
钱小花脸色涨红。
谢琅瞪她一眼把门关上。
冯英乐了,“活该”
“你说谁活该说谁活该我撕了你的嘴”钱小花说着就捋袖子。
谢仲武的妻子连忙说,“三郎正在屋里写收钱的字据,要安静,你吵吵的他写不下去,又得拿铁锹砸你。”
“气急了抡起大刀砍你。”秦红接道,“廷尉张大人对他很好,东方曼倩又是小七的夫子,只要不把你砍死,就没人敢抓三郎。”
钱小花停下来,改指着冯英,“是她先说的我。”
“我听得一清二楚,是你先对三郎不敬,冯英才说的你。”谢仲武的妻子道,“二公子明知匈奴厉害,还自动请缨去战场,这样铁铮铮的汉子,你不盼着人家平安回来,还在背后说人家,不是冯英说你,我也得说你。”往谢琅家看一眼,“幸亏三郎在忙,要是闲着没事,刚才就拎着铁锹来打你了。”
钱小花撇撇嘴,哼一声,转身回家。
谢琅听到外面安静下来,放下毛笔,“小七,不吵了”
“我去看看。”小七打开门,勾头瞅瞅,“我二伯娘那个悍妇走了。”
谢琅险些呛着,“悍妇这俩字听谁说的”
“村里人都这样讲啊。”小七疑惑不解,“她不是悍妇”
谢琅笑道,“她是个蛮不讲理的悍妇。”
“那三爷刚才怎么啦”小七好奇。
谢琅“我没想到小七也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小七往外面看一眼,见他家大门紧闭,“我还知道我大伯家的堂姐喜欢上一个山黄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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