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下来。
养蚕里一众齐刷刷转向钱小花。
钱小花疑惑不解,“看我干啥我说错了三郎叔。”
“你还没错胆敢说当今陛下的脑袋被驴踢了, 你的脑袋不想要了”谢琅问。
钱小花嗤一声, “就这事啊。你不讲, 他们不说, 谁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说”谢琅扫一眼其他人。
钱小花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姚桂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要说”
“你再挤兑我,我就说。”姚桂芝道。
钱小花心中一颤, 猛然想起一件事, 刘彻不待见她,也不待见其他人,“你说啊。能找到陛下你就说。”
“我明天就去三郎家等陛下。”姚桂芝道。
钱小花“不怕陛下嫌你给三郎叔添麻烦, 你今天去都行。”
“你”姚桂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 因为她都怕给谢琅添麻烦, “我是三郎的伯娘, 陛下嫌弃也不好说出来。”
钱小花撇嘴, “你说的那是文皇帝, 不是当今陛下。”
姚桂芝顿时说不出来。
谢琅忍不住笑了, “几日不见,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当然”钱小花抬起下巴, 很是得意。
谢琅“聪慧如你, 还让不让你儿子从军”
“您先前说的都是真的”钱小花问。
谢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打仗这种事我不懂, 陛下也不会向我讨主意。不过, 咱们大汉只有一个大将军和一个冠军侯, 为了他俩的身体着想,陛下也得让他俩歇息,派旁人出征。”
“那,那就当我没说。”钱小花道。
姚桂芝忍不住说“陛下看着也不糊涂啊。明知李广老将军不行,还派他去”
“八年前你们不是这样说的。”谢琅提醒她,“你们当时都看好他,无人看好仲卿。”
姚桂芝道,“我们,我们又不了解他。”
“陛下也不是李广啊。再说李广至今还觉得他只是运气不好。”谢琅道,“要是再有机会,他一定会要求随军出征。陛下不同意,他为了证明自己上次大败只是时运不济,都有可能立下军令状。他敢立军令状,陛下还真无法拒绝。”
姚桂芝不禁看向谢建业。
谢建业点头,“三郎说得对。李广老将军名气大,那些喜欢他的人也会和他本人一样,认为他就是运气不好。陛下不用他,那些人肯定不服。为了那什么军心,陛下都得答应他。”
“那些喜欢他的人真蠢。”钱小花忍不住说。
谢琅乐了,“你伯文叔还在呢。”
钱小花下意识说,“他在就在,我又没”看到谢广脸通红,想起他单名一个广,就是因为谢伯文以前崇拜李广,“我不是说你,伯文叔,我说现在还喜欢他的那些人。三郎叔,你说他都没打过匈奴,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他那些都咋想的啊。”
“我比你还好奇。”谢琅喜欢强者,也只喜欢真正的强者,“哪天我弄清楚了,再回答你。现在我得去装木柴。”
谢建业立刻喊“大郎,二郎,去帮三郎装柴火。”
“不用。”谢琅指着两个仆人,“有他们就够了。你们忙吧。”然而,谢建业还是带着两个儿子跟过去。
谢琅到家打开房门,见里面和他走时一模一样,就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木柴装好,谢琅才重新关上门窗回城。
到城里谢琅就想杀鸡,驴车上多了两个鸡蛋。谢琅摸摸鸡屁股,有两个很硬,像是要下蛋,就把鸡放鸡圈里。
翌日,鸡圈里多出六枚鸡蛋。谢琅惊了,“这么冷的天,还一日一个蛋”
“是的。”小七把捡来的鸡蛋放橱柜里,“我伯娘怎么养的啊”
谢琅想一下,“屋里暖和,搁屋里养的。你等一下去门口等着,见到咱们村的人,叫他回去跟村里人说,不准把鸡关在屋里。鸡瘟传到人身上只有死路一条。”
“好的。”小七连忙去洗手。
饭毕,小七戴上手套、帽子和围脖,就拿着一卷书搁门口看书。
谢小马和谢大郎赶着驴车,打算从谢琅家门口绕去古驰道那边,看到这一幕连驴车都不要了。谢小马跑过来就问,“小七,惹三叔生气了”
“啊没有。”小七道。
谢小马指着紧闭的大门,“没生气咋把你关外面了”
小七把谢琅先前交代的事说一遍,“门开着风大,是我自己关的。”
“是不是哪里又出鸡瘟了”谢大郎问。
小七摇头,“没有。三爷说冬春季易生病,咱们又没药,也不知会生什么怪病,能做的就是把家里打扫干净。对了,三爷还说冬天是补身体的好时候。”
“还有吗”谢大郎问。
小七仔细想想,“就这些。”
“你三爷呢”谢大郎忍不住往里面看。
小七指着远处的城门,“买东西去了。”
“那你快进屋吧。我们知道了。”谢大郎也不知他在外面等多久了,“回去喝点热水,别病了。”
小七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也回去吧。”打开大门,一股冷风吹过来,谢大郎不禁打个哆嗦,“你家这边的风真好。”
“这边空旷。现在冷,夏天也凉爽。”小七冲他们挥挥手,关上大门就往西偏房跑。拽掉衣帽,钻进被褥里,长舒一口气,“冻死小爷了。”
谢琅拎着排骨和布回来,推开西偏房的门就看到谢小七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谢琅朝他脸上拧一把,小七扑棱一下坐起来。
“三爷”
谢琅“睡得早起得晚,还没到晌午又睡,你都快赶上咱家那只白罴了。”
“太舒服啦。”小七揉揉眼角,穿上棉衣,“晌午了我去烧火。”
谢琅嗯一声,往外走,“下午不准再睡了。”
“东方先生过来,我想睡也没法睡。”小七穿上谢琅亲手给他做的,歪歪斜斜的棉鞋,“东方先生要是知道咱家有这么暖和的地儿,他得天天来。”
谢琅“隔壁是上林苑,他不敢。”
“对哦,我都忘了。”小七揉揉脑袋,拽掉几根头发,“三爷,我的头发好长,你帮我剪一下吧。”
谢琅点头,“吃过饭就剪。头发别乱扔,过些天去给你爹和我爹娘添坟,把头发在他们坟前烧了。”
“为何”小七不懂。
谢琅胡诌道,“他们看到你的头发乌黑,就知道你身体极好,日子也好。因为吃不好睡不好的人头发就像他的脸色一样枯黄。”
“好像还真是这样。”小七仔细想想,“我小时候的头发就像草一样。”低头看看掉落的几根头发,小七一步跑到谢琅身边。
谢琅吓一跳,“怎么了”
“三爷,谢谢你。”小七看着谢琅的眼睛认真道。
谢琅疑惑不解,“好好的谢什么”
“没有你就没有我啊。”小七道。
谢琅笑道“我当什么事呢。看缸里还有没有水有就烧点热水我洗菜洗肉。”
“我”小七的肚子咕噜一声,把他到嘴边的话憋回去。小七朝他肚子上一巴掌,“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饿。睡半天起来就要吃,你好意思吗你”
谢琅脚下一踉跄,稳住身体,扭头见小七盯着他自己的肚子,朝他额头上一下,“烧水去”
小七捂着脑门,委屈巴巴,“我在和我的肚子讲道理。”
“再不去换我和你讲。”谢琅道。
小七连忙去舀水、生火。
“主人,没米了。”
谢琅循声看到是他家那位年龄最大的奴仆,名字很简单,就叫张大,很会做活,菜是他种的,鸡圈、鸭圈和牲口圈也是他领着另外四人盖的。
“我差点忘了。”谢琅指着南边,“最那头的房里有土豆、栗米、小麦和糜子,想吃什么搬什么。对了,地窖里还有红薯,想吃就去拿。我和小七不甚吃,给我留点红薯种子就行了。”
张大试探着问,“小人随便拿”
“吃什么拿什么。我估计你们的粮食也该吃完了。”谢琅道,“油还有吗”
奴隶没月钱,主人家给口吃的就行了。即便这样,张大以前想吃顿饱饭都难。张大不想被活活饿死,便不好好干活。他的前主人见他偷懒,就把他卖了。买主正是卫青。
张大随卫青来到谢琅家,见他家极其简陋,跟前主人相比,便以为谢琅比他前主人还小气。
张大住进来的第一天,谢琅就拉来许多米和小麦,以至于张大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琅把粮食放下,消失两个月,见到他们第一句就问粮食还够不够吃。张大才敢相信他们苦尽甘来,碰到个好人。
今早做饭,张大发现米缸空了,算一下他们一个月吃掉一石米,就不好意思来找谢琅。担心谢琅嫌他们是饭桶。
不吃粮食回头没力气做事,又担心谢琅把他们卖掉,犹豫半天,肚子都开始叫了,张大才磨磨蹭蹭过来。
想象中的责骂没有,还问他有没有油,张大瞬间红了眼眶。
谢琅吓一跳,“油被老鼠祸祸了”
“不是,没有,还有。”
谢琅皱眉,“那你哭什么”
小七能理解,“他是感动的,三爷。”
谢琅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既然还有,就去做饭吧。”
“跟我去拿。”小七把柴往里塞一下,站起来,“再叫两个人过来。”
张大不敢自己去搬粮食,闻言立刻去后面喊人。
小七爱吃糜子糕和白米以及各种面食。打开粮食房,小七让张大等人搬两袋栗米和一袋土豆,又给他们掏一袋红薯。小七还是觉得这么多勉强够吃到除夕,到灶房就说,“三爷,他们整日闲着没事干,让他们看着驴磨面吧。”
“你跟他们说了”谢琅这边的面缸也快空了。
小七“还没有。”
“你去跟他们说一声,用大石磨。”谢琅这里有两个石磨,小的平时磨豆浆,就放在灶房里。大的只磨过糜子,“跟他们说多磨几次,麦麸留着喂鸡鸭。”
小七到门口想到他家没小鸡,“用麦麸喂老母鸡”
“留到开春养小鸡。”谢琅道。
麦麸也不能放太久,开春还行,不会浪费,小七放心下来就去后院交代下去。
吃太多主食人容易犯困,西偏房又暖和,小七怕他自己犯困,用饭的时候都没容谢琅开口,就把馒头掰开给谢琅一大半。
谢琅也担心他没吃饱心慌,给他盛一盆排骨汤和排骨。
小七见盆比他的脸还大,忍不住皱眉,“三爷,您喂猪啊。”
“吃吃看啊。”谢琅笑道。
小七叹气,“再看我也吃不完啊。”
一炷香后,盆里只剩几口汤,小七朝自己肚子上一巴掌,“你属饭桶的”
谢琅“你”
“主人”
谢琅下去把门打开,见又是张大,“出什么事了”
“馆陶大长公主来了。”谢琅和小七整日在屋里窝着,张大等人不好意思。吃饱喝足,就抄着手在院子里闲逛。或打扫庭院,或喂牲口,偶尔充当门房,帮谢琅迎客。
谢琅“谁”
“陛下的姑母,大长公主。”张大道。
谢琅忙问“在哪儿”说着就往外走。
“三爷,等等,饭菜。”小七连忙叫住他。
谢琅“我吃饱了。你不吃就端灶房里。”低头一看他趿拉着鞋,连忙把鞋穿好,“人在哪儿”
“在门口。”张大躬身道。
谢琅想一下,“小七,烧点热水煮茶。”
小七跳到地上,就把菜盆和馍筐往灶房里送。
关上灶房门,跑到西厢房,小七听到脚步声,勾头一看,馆陶随谢琅进来。小七犹豫片刻,挠挠头出去,“草民拜见大长公主。”
“免礼。”馆陶指着小七,“这就是三公子家的那孩子听说跟东方朔学文识字,我以为他在东方朔那儿,也没准备什么”
“谁说我三公子,你家来客了”
谢琅忍不住叹气,“公主来了。”
“什么公大,大长公主怎么会在这儿”
话被打断,馆陶面露不快,“你怎么会在这儿”
“下官来给小七讲文章。”东方朔老老实实说。
馆陶不禁看一眼小七,东方朔亲自登门啊。
“是去书房还是去那儿”馆陶看一眼堂屋。
谢琅指着西偏房,“移到那儿去了。大长公主请进。”做个请进的手势,就趁她转身之际,给小七使个眼色,看好东方朔。
小七点一下头,就冲东方朔招招手。
东方朔大步进去,轻呼一声,“好暖和。三公子烧几个炉子”
“这里暖和。”小七指着炕,“先生今日怎来这么早”
东方朔摸摸被褥,“我的天这是”
“小点声。”小七连忙打断他的话。
东方朔想着谢琅和小七不会跑,什么时候问都行,“大长公主来干什么”压低声音,“小七,她是不是看上你三爷了”
“你说”
东方朔连忙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你胡说什么。”小七瞪他一眼,“我三爷岂是她可肖想的。”
东方朔“我知道你三爷不凡,可她不知道。不是那种事,她来作甚”
“我把门打开一点,咱们听听。”小七轻轻把门打开一半,“敢为难三爷,我就去上林苑找人。”
谢琅其实比东方朔和小七更好奇,“公主来找草民是有什么事吗”
馆陶想起接下来要说的话,笑眯了眼,“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从这边经过,见三公子家的门敞开着,想到三公子大概还不知道江充已被陛下贬为庶民,特来告诉三公子。”
“何时”谢琅忙问。
馆陶“今日上午。”
小七明白了,“先生,来这么早就是想跟我三爷说这事”
东方朔朝北面的堂屋看一眼,一个劲撇嘴。
小七知道自己猜对了,见炉子上冒烟,往里面撒一把茶叶,“我去给公主倒茶,等我一会儿。”
“我来。”东方朔拎起陶壶,“顺便帮三公子送客。”
馆陶不喜欢他,小七刚才就看出来了,不敢让他过去,“我三爷知道怎么送客。”
“公主很会讨好像你三爷这么大的人。”东方朔道。
小七都想给他一脚,这人脑袋里就不能想些别的么,“不信咱打个赌,最多一炷香,公主就会自己起身离开。”
东方朔正想说好,见小七很有信心,“我比你大几十岁,跟你打赌是欺负你。不是要倒茶还不快去。”
小七瞪他一眼,拿着两个杯子走过去。
馆陶正愁不知该怎么聊下去,一看是清汤,还飘着茶叶,“三公子平日里便喝这个”
“大将军和陛下爱喝这个。”谢琅胡诌道,“茶叶还是大将军送草民的。说起来大将军也快到了。”
馆陶顿时如坐针毡,“他来作甚”话说出来,觉得这么问不大好,“你和大将军约好了”
“大将军得知东方先生下午来给小七讲文章,草民无事可做,便同草民说,他若得闲就来找草民上山打猎。”谢琅道。
最近没战事,朝中也没什么大事,馆陶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说,“既然三公子有事,老身就不打扰公子。”
“草民恭送公主。”谢琅起身道。
馆陶抬抬手,“留步。”说着疾步往外走。
小七冲东方朔挑了挑眉,“咋样”
东方朔拱手道,“佩服”
“噗”谢琅笑喷,“你俩又打赌了”
东方朔的表情很是不自在,“三公子”
“我这次可没欺负先生。”小七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一遍,末了又说,“先生还不信。”
东方朔“在下只记得大长公主是陛下的姑母,忘了她曾险些杀了大将军。”
“那是先生没想过,打蛇打七寸。先生牢记这句话,再记住投其所好,我保先生平步青云。”谢琅道。
东方朔摇摇头,“青云就算了。我恐高”
“咳咳”谢琅连忙别过脸,“先生还有心说笑,想必没生小七的气,你们开始吧。我去刷锅洗碗。”
东方朔“三公子请便。等等,三公子,大将军今日不会过来吧”
“不会。明日休沐。”谢琅道。
翌日,十一月十二日,清晨,谢琅看着奴仆把家里家外打扫干净,拿出锯、刨子等物准备做个摇椅,卫青和霍去病来了。
霍去病进门就咳嗽。
谢琅眉头紧锁,“病了还往这边跑小命不想要了啊。”
“病了才来找你。”霍去病说着,又咳嗽两声。
谢琅“我不是医者。”
“舅父说你这里有板蓝根,治咳嗽有奇效。”霍去病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到是小七,“小七,快去给我煮碗板蓝根。”
谢琅看向卫青,“谁跟你说板蓝根有奇效”
“他临时编的。”卫青道,“我说你这里只有板蓝根,他不信。还说你疼他,没药也会想法子给他止咳。咳嗽一夜,再咳就该出血了。”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