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彦卿“哦”一声，朝顾诗语笑笑，掩下了语气里的失望。
另一边。
凌葳从面前经过的侍应生手中端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了顾一念，一杯送至唇边喝了一口。
她打量着大厅的布置，翘了翘唇角，“看来今天这场生日趴，顾诗语花了不少心思啊。”
整个大厅的色彩基调是略暗的绛红和奶油白，红色玫瑰摆放在暗金色的铁艺架上，一路铺陈开。大厅正前方搭了个圆形的舞台，红色的背景墙上，用白色蔷薇拼出了顾诗语的首字母。餐桌用了白色的丝缎桌布，正中亦摆放着玫瑰插花，整个格局看上去十分优雅大气。
顾一念笑笑，没有说话，高脚杯送至唇边，也淡淡抿了一口。
七点很快就到了。
因为到场的都是些同辈的年轻人，所以顾诗语在座次上并没有做硬性安排，基本上认识的朋友就坐一桌了。
正前方倒是设了张主桌，顾建国和顾铭他们都在，顾一念不想过去凑热闹，拉着凌葳在角落一桌坐了。
待大家都坐定，大厅里灯光渐渐暗下来。
忽然，舞台上亮起一柱雪白的灯光，灯柱下，是笑容清雅娉婷而立的顾诗语。
她走上舞台，朝大家鞠了个躬，笑意盈盈开口，“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希望今晚大家能吃得开心，玩得尽兴。接下来，我将为大家带来一首钢琴曲，希望大家喜欢。”
说着，她走到舞台一侧的钢琴前坐下。
打开琴盖，她目光看向台前的主桌，淡淡一瞥，又收了回来，眼底似有光。
凌葳凑了过来，眸光亮晶晶的，“一一，我看，顾诗语很喜欢荣彦卿啊。”
方才她看向的地方，正坐着荣彦卿。
顾一念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很快，悠扬的钢琴声回荡在大厅。
顾诗语从小就开始学钢琴，琴技自然没得说，一曲毕，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悠扬的舞曲响了起来。
顾诗语走到台前，“今天的第一支舞，我想请我的男朋友跟我一起跳。”说着，灼灼目光看向台下的荣彦卿。
顾建国和顾钧都微笑地看着荣彦卿。
荣彦卿抿了抿唇，看一眼顾诗语，终究还是起了身，上台，揽住她的腰，伴着背景音翩翩起舞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找了舞伴，进了舞池。
有好几人过来邀请凌葳和顾一念，都被她们拒绝。
顾一念看一眼凌葳，笑，“怎么？都没看上？”
凌葳摇头，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目光在舞池中逡巡。
突然，她目光定了定，怔忡开口，“一……一一，那……那是程哥哥吗？”
顾一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到舞池左侧，有一人看着很像程谦。
他对面的舞伴，一身酒红色金丝绒长裙，长发挽了个发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纤纤玉手搭在男人肩头，两人舞姿优雅，看上去十分登对。
凌葳一眨不眨盯着，脸上是落寞的神色，语声呐呐，“程哥哥他……找女朋友了？”
顾一念安慰，“也许是看错了。”
话音落，台上的男女转了个身，那张熟悉的脸暴露在灯光下，无比清晰。
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眉目深沉的脸，那一瞬间，凌葳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没想到，当真是程谦。
顾一念也有片刻错愕，很快转头看向凌葳，“葳葳，也许只是朋友而已，你先别多想，等下，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就知道了。”
凌葳摇摇头，落寞地垂了眉眼，“算了。”
说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香槟，又从桌上拿了一杯，又是一口气喝完。
她伸手，还想再拿，被顾一念按住，“葳葳，你这是做什么？”
凌葳被她按住的手指动了动，突然觉得眼眶一阵酸涩。
“程哥哥，之后没有再联系你？”默了会，顾一念问。
“上个月找我吃过一次饭，后来，就没什么联系了。”
联系其实是有的，不过都是她主动微信找他，他的回复，往往简短而礼貌。
顾一念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凌葳，吸口气，抬了头朝顾一念笑笑，“我没事，一一，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失恋，有什么好伤心的。”
听着她口是心非的话，顾一念有些心疼。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握紧了她冰凉的手，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
这时，背景音乐换了。
一个五层高的蛋糕被推上了舞台，顾诗语拉着荣彦卿到了蛋糕前，闭上眼许了愿，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凌葳将手轻轻抽出，起身，朝顾一念笑笑，“一一，我去个洗手间。”
“我陪你一起。”顾一念说着，拿起了手包。
“不用了。”凌葳摇头，“我想一个人静静。”
看着她黯淡的眉眼，顾一念叹口气，点点头，目送着她出了大厅。
凌葳走到洗手间，刚关上门，眼泪就止不住哗哗哗流了下来。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眉目温润的男生。
“葳葳，你还太小，等你认识了其他优秀的男孩子，你就会发现，现在对我的好感，其实并不是喜欢。”
几年过去了，她的确认识了不少优秀的男生，可在她心里的，永远还是那一个。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就能有机会，可现在才发现，所谓的年纪小，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偏偏，她还当了真。
眼泪簌簌往下流，仿佛要把心底所有的委屈和不舍，通通流尽。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两眼红肿。
一想到可能顶着这双兔子眼见到程谦，她就实在没有勇气再在这里待下去。拿出手机给顾一念发了个微信，走出了洗手间。
因为怕遇见熟人，她低了头，加快脚步往酒店出口走去。
她心里有事，也没注意看路，才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人。
凌葳酒量小，喝了几杯就觉得有些上头了，脚步虚浮之下被撞得后退一步，还好对方及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才不至于跌倒。
只是手里的手包被撞得掉落在地，后退时又正好被她踩到。
“不好意思。”她将包捡起，歉意抬头，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时却一怔，“易恒？”她嘟了嘟嘴，有些醉意，“怎么又是你？”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身侍应生打扮的易恒。
易恒愣了愣，“凌小姐？”
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一扫，“凌小姐，您没事吧？”
凌葳摇头，可不知为何，眼泪却又止不住往下掉。
易恒有些慌了手脚，低了头，手足无措，“凌小姐，您怎么了？”
凌葳吸了吸鼻子，掏出纸巾擦干眼泪，朝易恒笑笑，“我没事。”一顿，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想到什么，眼睛一瞪，“你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昨天她去皇朝喝酒，也碰到了易恒。
最后她喝多了，还是易恒送她上的出租车。
易恒见她脸色酡红的模样，知道她喝多了，没放在心上，只笑笑，“顾笑了。”心里估摸着摸着她是来参加顾家小姐生日宴会的，又开口解释，“顾小姐生日宴上的餐点是我打工的西餐厅提供的，我过来帮忙。”
凌葳“哦”了声，“那我不打扰你了。”说着，扶了走廊的墙壁就要往前走。
不想，走了两步，酒劲上来，脚下又是一踉跄。
易恒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她，想了想，“凌小姐，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你工作吧。”凌葳摆摆手。
易恒却没有听，四下看了看，瞧见另一名侍应生朝这边走了过来，忙走上前跟他说了几句，然后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了他。
很快，又折返回来，“凌小姐，我已经让同事给我替班了，你喝了酒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搀扶住凌葳，往酒店出口走去。
凌葳嘟哝了两句，没有再拒绝。
顾一念留在大厅等了会，见凌葳还没回来，有些放心不下，拿出手机正要给她打电话问问，看见屏幕上有条新的微信。
点开一看，是凌葳的微信——
“一一，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跟你说声，你别担心我。”
她抿了抿唇，退回通讯录，拨通凌葳的电话。
“您拨打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打不通？
难道洗手间里信号不好？
她又拨了一遍，还是同样的情况。
想着怕是凌葳手机没电了，只能将手机放了回去，等过会再给凌家打个电话。
台上，顾诗语已经开始切好蛋糕分了起来，身旁围了不少朋友，又有十层高的香槟塔推了上来，气氛正酣。
她却觉得百无聊赖。
凌葳一走，她在这里就更觉得没意思。
又坐了一会，实在坐不住，拿起包准备走人。
这时，台上的荣彦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瞥见了一抹洁白的倩影。
他很快认出了那是顾一念。
眸光一亮，看一眼被众人包围的顾诗语，悄悄走下了舞台。
顾一念正要出大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顾小姐。”
她转身，就见到与她几步之遥的荣彦卿，正一脸热切地看着她。
顾一念皱眉，“荣少找我有事？”
荣彦卿点头，目光灼灼，“顾话。”
顾一念看一眼台上的顾诗语。
她正被众星捧月着，笑意泠然，似乎并没有发现荣彦卿不在了。
“我与荣少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说的？”顾一念语声淡淡，撩眼望去。
荣彦卿眸光黯了黯，看看着顾一念精致的容颜，很快又鼓足勇气，“顾小姐，我只要十分钟，有些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他的眼神真挚，看着顾一念的目光近乎恳求。
思忖片刻，顾一念终于应下，“荣少带路吧。”
她也很好奇，荣彦卿为什么每每见她都这副表情，既然他主动找来，就趁此机会解了这惑的好，也免得，日后被顾诗语惦记了还不知缘由。
荣彦卿舒口气，扬了嘴角，“顾小姐请跟我来。”
他带着顾一念，很快出了大厅，往酒店后面的露天泳池走去。
台上。
顾诗语抬眸，正好捕捉到两人离去的身影，嘴角的笑容隐去，眼底一抹沉色。
最近连接下了两场雨，京城的天气突然间就降了温。
露天泳池里早已没有了酒店客人。
顾一念在泳池旁站定，双手抱臂，看向荣彦卿，“荣少想说什么，请说吧。”
荣彦卿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良久，才似斟酌好了语气，小心看向她，“顾小姐在洛杉矶念书的时候，去过santaonica沙滩吧？”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顾一念皱了眉头。
见她不接话，荣彦卿苦笑一声，又道，“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请顾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的目光从顾一念身上挪开，缓缓投向波光粼粼的游泳池池面，“从小我就很喜欢画画，但顾小姐应该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出生，日后注定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到了读大学的时候，家里长辈并不支持我继续学习画画，我只能选了金融专业。”
“学业的繁重，再加上失去作画心境，我感觉自己在画画上的热情和天赋，似乎一天一天逐渐消失，经常在画板前坐一个下午也无法下一笔。”
“后来研究生我去了洛杉矶，有一天，我闲来无事，就背着画板去了santaonica海滩，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灵感。那天，我在海滩上远远地瞧见了一个红裙少女。她穿着一身烈艳如火的红裙，跟朋友在海滩上奔跑嬉戏，加州热烈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让她的背影，有一种空灵又生机勃勃的美。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自己作画的灵感奔涌而出。”
说到这里，他缓缓转眸，眸光深邃缠绵地看着顾一念。
顾一念心中一咯噔。
要不要这么狗血？
她之前听凌葳说过，荣彦卿最著名的一幅画便是《海边的红裙少女》，难道他想说，那副画里的少女原型，就是自己？
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刚想组织下语言，听到荣彦卿继续开口。
“那天回去后，我发现自己久久不能忘记那个少女的身影，即便我连她的正脸都没有见过。自那天起，我枯竭已久的作画灵感突然又源源不断冒了出来，我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少女，竟就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缪斯女神。但后来我再回去寻找，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直到……那天，在爷爷的寿宴上，我见到了顾小姐你。”
说到这里，荣彦卿的目光变得越发灼热，眼中的炽热情感，刺得顾一念几乎不敢直视。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搞艺术的人，都这么随性自由而奔放吗？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都不想跟荣彦卿扯上什么关系。既然故事已听完，她也该走了。
勾了勾唇角，她淡淡开口，“荣少怕是认错人了，我没有穿红裙去过海滩。”
荣彦卿盯着她，“顾小姐，我不会认错自己的缪斯。而且，我在诗语那里，见到了你的微信头像。”
这也是他为什么敢这么肯定的原因。
顾一念一怔，想起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她垂眸，避开荣彦卿的目光，“即便是，那又如何呢？荣少现在是诗语姐的男朋友，我们之间，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才好。”
“她不知道这件事，顾小姐，如果……如果我跟诗语分手了，你愿意……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荣彦卿目光灼灼，突然上前一步。
顾一念眉头狠狠一皱，不期然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荣彦卿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她礼貌地笑笑，“荣少说笑了。”话音落，突然想到一事。
荣彦卿说顾诗语不知道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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