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喜涌上赵烈心头,他把头颅埋得更低,不让殷无是看到自己脸上表情,实际上嘴巴已经咧得大开,嘴角都差点流出口水。
殷无是纵是未看到其面孔,也知其如今脸上该是怎么个表情,摇了摇头,道“如你所想,随着你的几个师兄弟相继殒命、下落不明,我们这一脉势力已经衰弱,一旦燕行云得势,冢山境绝无殷系势力容身之地。
从前你们助我站在巅顶,让我享尽风光,如今风光不再,我作为一势力之主,总要为你们考量些,有所作为。
今夜我将他们各自遣散,并不是确实需要他们去毁坏阵桩,而是不想叫他们受到波及。在此之后,我亦要去一趟一心殿,与那燕行云斗上一斗,若不能胜,也为你们争取些时间。”
这
师尊所言,竟有托孤之意
赵烈心头惶惑涌起,一下子冲淡了内心的喜悦,茫然抬首,看到殷无是那张依旧宽和的面孔,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情势竟发展到了这等程度
我怎么对此一无所知
他心头紧跟着就出现了无限的愧疚感,看着端坐在其上的殷无是,觉得正是师尊这一道身影,替自己挡下了外界的千万重灾难,自己如此才能横冲直撞,在黑魔国活得这般惬意
“师尊”赵烈只开口唤了殷无是一声,接下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去向一心殿后,殷系一脉便全靠你了,你须将他们都组织起来,尽快脱离黑魔国,脱离寒泽境,你可明白”殷无是脸色突然严肃起来,紧盯着赵烈,看他如何作答。
赵烈一阵心慌,嘴里结结巴巴“我、我、我”
这可是一个机会
只要自己答应下来,师尊必然会将衣钵传承留给自己
此时自己竟反而犹豫了起来,简直不知所谓
赵烈在心中狠狠痛骂了自己一番,跟着埋下头去,言语骤然变得斩钉截铁“请师尊放心,我一定会组织好他们,带他们逃离黑魔国,不负师尊厚望”
“好。”殷无是点了点头,望着赵烈,朝他伸了伸手,“你且上前来。”
他笑容温和,犹如敦厚长者在向孩童招手,赵烈心里涌起淡淡的温暖,又觉得自己方才想法太过功利,生出很多愧疚。
于是他就膝行着,从正堂中间一点点挪动到了殷无是座下。
耳际尽是殷无是温和而感慨的声音“当年我初救下你时,你还只是一个不到我膝盖高的小猴子,而今已是不垢境修为的强者,在苦地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你性情莽撞,以后脱离了师尊,自己行事便不能如此随意了,须得处处小心,以后要吃许多苦头
将那些人带出冢山境后,且不可头脑发热,将他们都揽在自己麾下,你没有这份才能,贸然招揽他们,反可能让你自己陷入危境”
一句句话语如涓涓细流淌过赵烈心底。
一股酸涩难言的感觉从他心口涌起,直漫过了咽喉,眼看着就要涌上鼻头,又被他自己生生压抑下去。
师尊此去一心殿,真可能有来无回了啊
我蒙受他教导数十百年,养育之恩尤胜亲生父母,难道就这般放任他深入虎穴,一去不回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心殿如今可是神仙打架,我去了,莫非不会拖累他
赵烈觉得自己思绪浮动从未如眼下这般激烈过,而在他心中思绪潮涌之时,殷无是拿出了一面玉璧,交给了他。
殷无是轻声道“内中蕴有师尊这一脉所有传承,你且拿好,以后好生修习,莫要让本门传承失散。”
玉璧温润,触手光滑,仔细一瞧,还能看见其上若隐若现的金字符文,接过传承,欣喜之情盖过了其他纷杂情绪,赵烈将玉璧揣入怀中,还欲说些感激的言语,便听殷无是一拂袖“走吧”
赵烈抬首望向师尊,师尊拂袖间,已将他往后退开,不断倒退着,离开了这座洞府正堂。
两扇石门轰隆隆合拢,赵烈最后所见,仅是那道坐在座位上,似有无边孤独寂寥的身影
一心殿前,群魔集聚。
诸魔按照燕行云从前给他们的分工,各自施展手段,围绕一心殿周围阵桩不断炼制。
大愿诛魔阵的内阵便在这一心殿周围,专门用来保护殿内的观心一。
一时间,大殿周围,烈火滚滚,黑烟弥漫,霜刀汇集成河,雷电蔓延成网,五色斑斓之光映照夜空,通明苍穹,天柱山上栖居的黑魔国官员无不被这场源于天柱山顶的异象惊动,纷纷从蛰伏之地探出头来,小心观察一心殿的景象。
燕行云对于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窥探毫不在意,向监督群魔炼开阵法的目犍连问道“情况如何了可能感觉到神元的波动”
目犍连摇了摇头,眼神幽深“观心一此时若不是神智尽失,根本感觉不到由他掌控的内阵正被逐渐炼开,便是做了其他准备,此时蛰伏于大殿之中,专等着咱们进去。”
“你觉得会是哪种可能”若可能是第二种的话,那观心一未免太过可怕,越事到临头,燕行云反而越紧张了起来,不复先前的张狂,再向目犍连询问道。
目犍连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观心一这许多年来,从未在人前显圣过,他性情如何,你莫非不知若他神智清醒,数十年前,咱们蚕食去他的根基,他早就雷霆出手,将你我扼杀于摇篮之中。
为何要等到此时,待情况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想起要出手挽救
所以,依我看来,他如今怕是神智迷乱,根本无暇他顾了。”
“越到此时,越不可掉以轻心。”燕行云心下稍安,不过嘴上还是说了一句以掩盖自己方才的忐忑,他转而看向大殿正门。
那里被滚滚黑烟笼罩着,黑烟之内,剑光流转,隐约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大愿诛魔内阵,被炼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