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月,每天送饭、送水、送衣饰的女使都成群结队的来看松园看少年,完了还要在松园门口逗留一会儿,笑闹一时。少年一时成了这闻山的传奇人物。
闻玄依旧日日都来,有时一刻就走,有时看少年练剑画画写字,缠磨半日才走。
这一日,闻玄在旁看着少年默写《道德经》,少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宣纸上写了几个篆字:“婴如何?”
闻玄心中狂喜,赶忙说,“好得不得了,那家人得了宝贝一样,他们在我闻家的地盘上,没有我的允许,谁敢动他们?”少年轻微到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闻玄望着那少年高挺的鼻梁,等着他继续发问。少年果然在纸下写下几个篆字:“现下何年?”
闻玄有些好奇,“你连现在是哪年都不知道啊,你当真是神仙啊。”
少年眼睫都不动,继续写着《道德经》,闻玄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说“现在是盘古历一万两千一百二十五年。”少年拿笔的手一颤,一大团墨汁滚下,迅速在宣纸上层层晕染开来。
“过了一千年?”少年闭起眼睛,似乎在平复起伏的心绪,山中岁月久,世上已千年。虽然少年没有留存什么记忆,但他记得有一个时间很重要,那是盘古历一万一千年整,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他不再记得,这个年份却深深地刻入了脑海之中。
闻玄好奇地盯着少年,心潮开始澎湃,他觉得自己开始打开这个老天给的迷题了,越接近真相就越刺激。
可少年平静了一会儿,就面容如常,换了张纸默写《道德经》。闻玄等了许久,可少年再无字写给他,就的摸了摸鼻头,悻悻地走了,一边还嘟囔,“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你,别被我想起来,也别想耍我。”
少年引起的热潮在闻山一波又波地进行着,每每松园的大门开启,便有女使们成群结队地光明正大地偷看少年。而松园大门紧闭之时,亦不时有女使爬墙窥望少年。
尤其是少年练剑的时候,女使们爬满了松园的墙头,还互相指点着、讨论着、红着脸热切地注视着少年,不肯放过任何一瞬。而少年却旁若无人,似是完全没有看到周墙头伸出的一个个脑袋。
真正让闻玄沉不住气的,倒不是这些愈来愈露骨的女使,而是这一天,他一直非常珍爱的小妾如婳竟然也向他提出了要一起去松园看望少年的要求。
如婳虽然家道中落,却也出身不凡,与闻山中其他的女子颇为不同,从不跟风凑热闹,且如婳为人重信守诺,有恩必报,颇有君子之风,即使当年救下如婳要纳她为妾时,如婳也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如婳第一次向闻玄开口提出要求,竟然就是去看望少年,闻玄心里像打翻了几百年的陈醋,嘴角眉梢都是酸味,却又不好驳了如婳的第一次请求,于是在午饭后,带着如婳去看少年做画。
如婳神态若常,但身后的两个女使却已经跃跃欲试,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害羞,脸已经红成了两个大苹果。
闻玄进了院门,寂寂无声,又推开了房门,看到着白衣紫冠的少年恰在书桌做画,便引着如婳悄然走到少年身后。
如婳很是仔细地打量着少年,目光里有好奇,也有侦察。少年闻声转了过来,目光淡淡地一扫闻玄与如婳,如婳轻轻福了一福,后面两个婢女的脸顷刻涨成猪肝色。
少年垂了眼睫,转回去继续做画。
如婳走到案前,看着这副淋漓水墨,又毫无顾忌地甚至放肆的将眼光在少年脸上、身上来回逡巡,任闻玄又是使眼色、又是咳嗽,也毫不收敛。
过了一会儿,如婳收了眼眸,轻声道:“世间冰雪,不染尘埃。”
少年依然似并听见,只埋头做画,闻玄却已经七窍生烟,恨不得下一刻就把这祸害送走,饶是这少年带给他多少好奇与好玩的谜题,也断断容不得他在这里了,要不,老婆合着整个闻山的女使们都被这家伙拐跑了。
闻玄拽着如婳的手,一手将她拉着出了屋子,两个女使跟着一起往出走,一步一回头地依依不舍。终于还是关上了房门。
闻玄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脑袋,这脑袋,日日追求新奇刺激有趣,惟独今日头疼不已。从如婳那里出来,闻玄便着人打点行装,喂马备车,心里还气哼哼地想,“看我怎么整治你。”
第二日一早,闻玄就来到松园,少年还在练晨功,就被闻玄喝住,口气不善地说,“走吧。”
少年以目光询问,闻玄继续以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说:“你不能在这里了,我和你一道,去一个能揭开你身上谜题的地方。”
少年顿了顿,疏朗眉目间,几分英气很是夺人心魄,闻玄只觉得眼前一晃,须臾都不再停留,快步离去,少年则跟在他身后,身材挺拔,稳稳地行着步。
少年被蒙了眼睛,绑了手腕,拉着向前。
闻玄则骑在高头大马上,戴青玉冠,着青白相间的崭新华服,一派高贵庄重的世家公子派头。不知走了多久,少年渐渐听到了热闹的人声,蒙在眼前的布条被取下,闻玄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兄台,此番带你出来,我心情甚好甚好。”
少年面无变化,只用眼神稍稍询问了闻玄。
“你放心,我这个人好玩好刺激好热闹,却不好杀人。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喜欢。”闻玄翻身上马,斂了笑容,引来众人纷纷注目。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足有半月,少年穿过田野,穿过丛林,到达州界时,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卢州。闻玄看到石碑,回头望了望少年,嘴角泛起狡黠的笑窝。
进了州界没走两步,便看到长亭里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或坐或立,还有人不时地往这边望。“来了来了”。看到他们,这十几个汉子一涌而起,冲了过来。
闻玄勒住马,为首的汉子足有九尺,过来行礼,“见过闻公子。”闻玄端然一笑,“童院护辛苦,我们这几日慢了些。”那童院护又一礼,“不敢,奉主人命,在此恭候闻公子,请。”那十几个汉子瞬间肃穆起来,排成两列,走在队伍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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