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氏又盘桓了近十日,不仅是卢渊,曾氏其他的子弟也常常来学习法术与易道,曾怀普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只盼二人能多留些时日。
这一日傍晚,卢渊课程已毕,闻玄道“今晚我与林衍回一趟林氏,婚礼结束就过来教你,不可以松懈啊!”
卢渊施一礼,“师父,放心。”
闻玄笑了笑,“素知你勤奋刻苦,人又踏实,我放心的。”
卢渊又向闻玄与林衍施了礼,方才不舍地离开。
林衍道“我出去一趟。”
闻玄看了看他,“去哪儿啊,我也去。”
“不用,去去就回。”林衍已经踏上了那条阴荫道。
闻玄无聊地自己坐在客房门口的花架下,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嘴里还念念有词,“取个什么字呢,茶羹?茶匙?茶壶……哈哈哈”,不一会儿,闻玄就自己笑开了。
没等闻玄琢磨几个词,林衍便回来了。
闻玄跳了起来,笑着说“怎么出汗了?”
林衍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剑。此时,背着的那只手拿到了前面,递到了闻玄面前,竟是两坛虞山醉。
闻玄两眼放光,伸手就接了过来,“还是那家酒楼的?”
“嗯。”林衍答道。
“知道我喜欢喝,多谢啊,林衍,咱们回去林氏,可就喝不到喽。”闻玄说着,打开了一坛,闻了闻香气,一脸沉醉,再就着坛子喝了一口,不觉长叹了一声,“好酒!”
两人并肩坐下,闻玄道“林衍,你要不要也喝一口?”
林衍摇了摇头,“不能饮酒。”
“那你可是少了好多乐趣啊,要不要尝一点?”闻玄挤了挤眼睛。
“无需。”林衍依然面无表情。
“知道了,我自己喝。”闻玄一仰头,又喝了一口。
“天黑,即回。”林衍道。闻玄看着晚霞,“好啊,天黑了我们就回去。”
“回去,要当心。”林衍有些不放心地看着闻玄。
闻玄笑了笑,“我都说过了,我又不是人参娃娃,谁想啃都能啃一口的,窫窳都不是我的对手。放心啦。”
“对了,林衍。”闻玄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林衍,“那天,我记得窫窳是向我扑过来的,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你是怕我应付不来吗?我都说了,灵华中也有肃杀之气,不用担心我的。”
“你不是说过?”林衍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我说过什么?”闻玄一脸门子的问号。
“我保护你。”林衍郑重地说。
闻玄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如同从心底泛上的涟漪,“好,你保护我。”
闻玄喝着酒,二人看着夕阳从林荫道落下,静默无语。
天色全黑时,林衍用灵力布了移形阵,二人同时跃入,跌出时,还是亦松园。
“我去见夫子。”林衍道。
“我也同去吧。”闻玄看着林衍。“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们道了贺就回来。”
林衍点了点头。
逍遥子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大红的绸缎装饰在院中各处,房内亦是一片红色,六十样礼品摆放了一屋子,每个上面都贴着大红的双喜。
一些林氏的亲属与学子仍然在屋里闲话,许多婆子们进进出出。
林衍走了进去,大家看到林衍纷纷起身行礼,林衍亦一一回礼。
逍遥子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看到林衍,颔首微笑。
“贺新婚。”林衍走过去郑重地一施礼。
“衍,你回来了。”但逍遥子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因为他看到了闻玄,看到了众人看闻玄时那贪婪又畏惧的眼神。
从闻玄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众人便停止了交谈,纷纷盯着闻玄,每个人都在打量着这个少年,更想探究他体内的灵华,占有这灵华。
逍遥子咳嗽了两声,众人这才收回目光,但仍然关注着闻玄的一举一动。
逍遥子将林衍拉至房间一角“衍,此次婚礼,本应在我隐居之山举行,可崔庸良与林少主坚持要在林氏办,且一定要以我的名义请你回来,还有那位闻公子,恐怕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明洛现在已经被他们控制,她,她已经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不顾惜她。”
林衍微微诧异地看着逍遥子,点了点头,道“我已知晓,会当心的。恭喜夫子,得贵子。”
闻玄这时也走了过来,施了一礼,嬉笑着道“恭喜逍遥子先生。”
逍遥子亦含笑回了礼。
二人在逍遥子的催促下,只稍作停留,便回了亦松园。
“夫子的夫人,已有身孕。”林衍将这消息告诉闻玄。
闻玄听了大笑,“好个林明洛,这下该是安心作你师娘就好了。咱们庆祝一下吧,林衍,你给我买的虞山醉,我带回来了,让我喝点。“
林衍“嗯”了一声,出去打了水,与闻玄洗漱。
闻玄怕明日婚宴上出丑,只喝了半坛酒,刚好微醺。洗漱完后,闻玄换上了林衍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青色衣衫,躺在床上,感觉熟悉的草木香气再次萦绕身边。也许是婚礼前热烈的气氛入了闻玄的心,也许是逍遥子脸上难得透露出来的欣喜入了闻玄的眼,闻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酒气,一直在上升,憋在嗓子里,就想说话。
林衍则仍在书案前埋头推衍。
“你在干什么,林衍?”闻玄闭着眼睛,声音有些迷离地问。
“推衍。”林衍道。
“你都推衍好多天了。”闻玄闭着眼睛继续道。
“新推衍术,还未完成。”林衍一本正经地回答。
“林衍,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闻玄仍旧半闭着眼睛,微有醉意地说。
“什么事?”林衍停下了手里的推衍,抬头看向里间。
“我想好了,给你取的字。”闻玄微有些得意地说,“可我不敢告诉你。”
“为什么?”林衍仍旧面无余色。
“嗯,我也说不好,就是不敢告诉你。”闻玄呢喃了两声,再无声响。
林衍沉默了一会儿,听得闻玄无声了,便以为他睡了,继续埋头推衍。
闻玄短暂的睡了一会儿,酒劲儿也渐渐散去,此时,头脑一片清明。
闻玄睁开眼睛,面向墙躺着,两只眼睛有如星光闪烁。
“林衍。”闻玄又叫了一声。
“嗯。”林衍一边推衍,一边应了一声。
闻玄看着墙,道“林衍,自从父亲和叔父死了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闻家不保,闻山不保。”
林衍听到闻玄的话,再次停下来手里的笔墨,直起身来,仔细聆听。
“后来,我捡到了你,心里好像打开了什么,又好像找到了什么,当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什么来历,但那次崔逸臣在水牢里对你用刑,我是真的想杀了他,林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说,我一直以来的感受。”闻玄仍旧侧躺在床上,面朝着墙。
林衍听到这一段话,起身走到了里间,坐在床边儿上,看着闻玄的侧影。
“你今日,喝的不多。”林衍道。
“林衍,你不要坐在床边儿,你坐得这么近,我都不好意思说了。”闻玄的脸又有点儿红。
林衍稍停了一下,站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闻玄,道“我稍离开了一点,你说吧。”
闻玄仍旧盯着墙,“林衍,我给你取了一个不敢告诉你的字。”
“嗯,你刚说过了。”林衍道。
“你听我说完,你还记得崔氏院外那百亩花海吗?”闻玄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
“记得,莲塘。”林衍认真地回答。
“那百亩莲塘,是崔宗主为他的夫人栽种的。小时候我只觉得那地方好玩儿,和你一起去的时候,才明白那百亩花海,是多难得的人间美好。”
“嗯。”林衍似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花海的时候,我们俩个都隐身,有一个瞬间我去抓你的袖边,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心里登时就空了,就慌了,有点儿五雷轰顶的感觉。”
“嗯。”
“后来,咱们俩破石阵,我上了当,去接那个婴孩,被打得差点儿死掉,我只剩一个想法,那就是你不要受刑。后来你不断地把灵力渡到我的身体,我醒来的一刻看到的是你,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嗯。”林衍的声音稍有些抖。
“孟嘉说,你是华山绝壁上壁画里的人,你还记得吗?”
“嗯。”
“那画儿,是我画的。想不到吧,我和伏羲炼了铁,我就用铁剑在绝壁上画画,一万多年来画了多少幅,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些恐慌,因为慢慢地,我画的时候,会想不起来一些细节,我像是要抓住流沙一般,抓住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闻玄。”林衍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要转过身来。
“你不要动,林衍,让我说完。”闻玄坐了起来,却仍然面朝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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