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一年之末，除夕夜便是热闹一番后一起守岁。江家大房头一遭如此热闹过。

    府里布置得分外华丽喜庆，连落叶凋零的树上都包了彩绢，剪了绿绸作叶，一色瓜形深红宫灯如玉珠飞天而来，倒映着皑皑雪地流光溢彩。

    因为年节，全城城门已经关闭戒严，最近又大雪盈尺，天光亮，道路滑，城门闭，街上并没有行人，每家每户都阖上了门共度团圆，这将是个安逸的年。

    夜间，食过年夜饭之后，院子里因着今年没有二三房的管束，江夫人跟江将军又是个不多加约束下人的，因此众人都十分放松，欢声笑语。

    寒冬腊月，众人脸上却都是洋溢着的温暖笑意。

    院里，小厮丫鬟们欢喜地放着满天烟火，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

    “喜欢吗？”江离轻轻问江玥，江玥眼角微翘，唇瓣轻扯，认真地点了点头。

    今年终于不是同往年一样，往年过年，都是薛婶娘安排的年夜饭，四面是恭立一声不闻的侍女，高可两丈阔可五丈的厅堂寂静无声，一顿饭吃下来味如嚼蜡。

    江玥叹了口气，声音细细的道“我隐约记得，以前过年，一点都不热闹。”

    她望向了江离，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粼粼，“今年是我过得最欢喜的一个年，这一年年夜饭，饭桌之上热闹觥筹交错，院中众人齐聚共享新年，最重要的是，今年你和爹娘都在我身边，我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上苍。”

    这一年年夜饭，江府的小厮跟丫鬟都在欢欢喜喜地喝着烧酒，吃着佳肴，端着个酒杯到处乱跑，跑到外院墙根下举杯对着月亮遥祝。

    这一年年夜饭，江府的下人不必再像往年一样在大伙房里排队取饭，坐在内院书房青石台阶上吃已经冷掉的菜，偷偷捞上几口主子们吃剩的宴席还觉得欢喜。

    整个江府，第一次满载这样的欢声笑语，温馨暖意。

    隔世而来，这样温馨和乐的时刻对于江玥来说美好到不真实，她既眷恋又害怕，便有些贪杯，在江离的频频阻拦下，依旧是喝了不少的酒。

    不到子时时分，大家还在守岁的时候，江玥就整个人都开始眼冒金星，站立不稳了。

    江将军也喝多了，死死地拉住江夫人的手给她唱着沙哑难听的塞外情歌，嘴里还嘟囔着江夫人长得漂亮，要江夫人嫁给他。

    江夫人忍俊不禁，笑着说说自己就是他的妻子，江将军还不信，拉着江夫人的手像个什么也不肯撒开，江夫人被弄得哭笑不得，又怕给下人看了笑话，便把江将军拉到了里屋。

    江离一边操心烂醉如泥的老爹，一边看江玥也是有几分醉醺醺，便想背她回去休息，不过被江玥一把推开，她让江离陪着爹娘，她自己回院子就好。

    她随手招来一个小丫鬟，让小丫鬟送自己回院子歇息，江离拗不过她，便由她去了，索性院子那边还有十八个府兵守着呢，江玥回院子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江离不知道的是，那十八铜人都被江玥给叫回去了

    那些大多都是有家有室的男子，江玥也看出了他们的恋家之意，便好说歹说地把他们都劝回家过年了。

    先是利诱，利诱不成就威逼，骗他们说若是不听她的吩咐，她就要去江离那边，随便扣个罪名告上他们一桩。

    十八铜人纠结百般后，便跟江玥告了假，约定明日破晓时分一定会赶回来当值。

    寒冽的风吹得人清醒了几分，江玥到了院子门口就挥了挥手让小丫鬟先回去，她自己回屋就好，无需侍候了。

    小丫鬟也惦记着自己前头还没吃完的糕点，便垂首小跑着退了下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侍候的小厮丫鬟都跑到前院去了，吃酒的吃酒，放烟花的放烟花。

    院子里挂着满院的灯笼，却没有半分热闹的人气。

    芍药负伤在身，今夜吃了美食佳肴后就早早睡着了，江玥不想吵醒她，便摇摇晃晃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江玥摸着自己发热的脸颊，嘟囔着刚才不该喝太多的酒，酒量本来就差劲，每次一沾杯子还总停不下来，这个性子也不知道是随谁。

    随谁？

    江玥想了想，恍恍惚惚地想起来了刚才自家爹爹那副醉得憨傻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这下可知道是随谁了。

    她脚步虚浮，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到了房门口，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房中未燃灯火，漆黑如墨。

    “这些小丫头，一个个只顾着贪玩了，房中都未添灯，唉！”她叹了口气，转身想阖上门。

    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却传出了一个男子低哑的声音，“你回来了。”

    江玥浑身震了一震。

    房中居然有人，如此深夜贸然潜入江府，还能准确地找到她的房间，在这静候着她。

    难道，要死不死地真的给江离猜中了，真的有这种只带身子不带脑子的刺客来刺杀她了。

    她瞬间后背发了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顷刻间反应过来后，立刻夺门而出，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别走，是我。”

    别走你妹阿别走。

    大半夜一个男子会独身一人出现在女子的闺房里，非奸即盗。

    猎豹追兔子的时候也会叫兔子别跑，那兔子会听它的话吗？肯定不会，听了就一命呜呼了。

    江玥撒开了腿狂奔，心里开始懊悔将那十八铜人兄弟给赶回去了，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境。

    身后的男子话音落后也追了出来，江玥更是吓得三魂没了两魂。

    积雪湿滑，一个趔趄，江玥脚下一溜，整个人往前倒去，她忙捂住自己的脸，看来是要摔个四脚朝天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并没有摔到地上的雪堆里。

    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把她的腰给环住了，男子一拉，江玥整个人都跌进了男子厚实的胸膛之上。

    她的脸紧贴着男子的胸膛，胸膛温暖且厚实，这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怀抱之中，她还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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