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风,比蒙古草原来的更加阴冷刺骨。
元军千夫长巴图在盔甲外面裹着厚重的皮裘,口中不住咒骂着南朝见鬼的天气。
在襄城郊外,巴图手下的一千蒙古铁骑、两千仆从辅军已整装待发。
巴图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郁闷的嘟囔道:“长生天在上,就为了一个还未可知的军情,便要让我出去受苦吗?”
在巴图身边,一个略显高瘦蒙古汉子沉声说道:“塔木克部落一支百人队几乎全军覆没,这种损失可不算是小事,过些天大军的先锋就要出发去鄂州了,这时候如果不把江陵的汉人查探清楚,终究是不好的。”
矮壮的巴图很不屑:“百夫长纳措扎尔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我们都知道,如果不是凭着他两个兄弟勇猛,这家伙一辈子都做不上百夫长。”
“草原的雄鹰虽然不惧风雨,倒也不能胡乱飞翔……”千夫长苏赫巴鲁郑重的提醒自己的朋友:“近一百名忠诚的草原勇士,死在了荒凉的山地里——我们的斥候甚至没有找到敌人的踪迹!巴图,我的兄弟,请多多谨慎吧!”
见苏赫巴鲁这么慎重,千夫长巴图也慢慢收起了狂妄的笑容,他朝着远处的军伍大声喊道:“特木尔,特木尔!死了没有?没死给我过来一下!”
一个精壮的元军骑着马,迅速来到巴图和苏赫巴鲁面前:“尊敬的千夫长大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巴图指着西南方向说道:“带上三百名最强悍最机警的勇士,一路先行查看有什么敌情!若是遇上南人的军队,赶紧向我回报!”
特木尔答应一声,他转身跑回营地,大声招呼着得力的手下,准备作为先锋斥候出击。
不多时,三百多蒙古铁骑,再加上两倍以上数量的驮马,隆隆离开军营朝西南方向前进。
……
在军营很远的一片树林里,几个乞丐远远看着特木尔的那支队伍,然后默默掏出了炭条。
炭条在破旧的麻布上画着,上面草草写了个三百,然后有划了个特殊的符号作为记认。
一名老乞丐学了几声鸟叫,树梢上,便有一只黑漆漆的八哥跳到他肩膀上。
老乞丐颤巍巍的划了符号的布片挂在八哥的脚边,然后朝西南方向指了指。
数息之后,八哥轻快的飞出树林,朝江陵方向而去。
而这几个乞丐,他们咳嗽几声,用破破烂烂的百衲衣遮住头,一瘸一拐的从襄阳走去。
这样的乞丐和难民还有很多,几个乞丐很快融入人群,再也无法找到……
黑色的八哥飞过树林,虽然不像白色信鸽那么引人注意,但还是让特木尔有些警惕,他皱眉看着那极速飞翔的黑点,转头向一名同伴问道:“阿苏,那是什么鸟?”
奚族人阿苏伸着脖子看了看,而远处的恰到好处的传来嘎嘎几声怪叫。
“是乌鸦!”阿苏非常肯定的说道:“是那种非常晦气的鸟,不论在南人的地盘,还是在燕京附近,都是很常见的鸟。”
特木尔哦了一声,他大声传令,让手下人警惕天空中是否有信鸽之类的存在。
那只幸运的八哥早已飞离了特木尔的视线,它顺着北面吹来的朔风,很轻松很迅疾的飞翔着,一个半时辰后,八哥轻巧的落在了江陵的城隍庙内。
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快步走过来,他们看了看八哥脚上的布条,取下来之后迅速朝着江陵府衙跑去。
于是,特木尔刚出襄城两个多时辰,江陵府衙就接到了蒙古人出征的消息。
听说蒙古人要来了,副指挥使蔡升标手下的那些将校军官一个个面如土色。
那窃窃私语的议论中,带着几分恐惧的颤声,带着畏敌如虎的怯懦,让吕仕道紧紧皱起眉头。
“肃静!”吕仕道重重一拍桌子:“节堂之上再有交头接耳的,就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说着,吕仕道转身,他冷笑看着那些面带畏惧的军官:“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怕的!”
军官们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张君宝等人,不禁大为羞惭。
“三百多蒙古人出来送死,我们自然应该好好成全他们!”吕仕道杀气腾腾的说道:“我江陵三千子弟已经整装待发,正好全歼这些鞑子,给鞑虏大军一个下马威!”
蔡升标闻言一愣:“什么?鞑子大军?”
“是的,鞑子大军……”张君宝轻声说道:“这三百人应该是鞑子的前锋斥候,紧跟着,鞑子必然还有更多的大军朝江陵压过来,总数应在三千到五千之间。”
蔡升标的心里一下子悬了起来:“那~那该怎么办才好?”
贾小玉细声细气的接过话茬:“自然是兵来将挡……鞑子就算有三千人,也只是和我们兵力相当。而我大汉子弟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管教这些鞑子有去无回。”
蔡升标急的脑门上冒出腾腾热汗……
三千江陵军对三千鞑子?
蔡升标拿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取胜的。
就算是一万江陵军对战三千鞑子,蔡升标也只有三成胜算罢了。
可是眼前这些年轻人,不论是吕仕道还是张君宝,抑或是娇柔软弱的贾小姐,一个个都是脸色平淡安定,似乎毫不在意蒙古人的大军压境。
但蔡升标自己想想,也就释然了:他蔡升标的家业就在江陵,妻子儿女田产房宅也在江陵,若说什么都不做就弃城逃走,或者向蒙古人摇尾乞怜,身为大宋将官的蔡升标做不到。
既然不想投降,那么敌人来了,自然奋力迎击就是了。
蔡升标偷眼看看面带煞气的吕仕道,幸亏有这些果敢善战的将门世家在前面顶着,否则蔡升标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蔡升标正想着,忽然听到吕仕道叫他的名字。
蔡升标一惊,连忙抱拳大声说道:“末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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