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雁山虚虚扶着竹枪,身体按照提辖交代的那般,向后微微倾斜着。
竹枪的枪尖微抖,让那名蒙古骑手无处可避。
那个蒙古人带着绝望的眼神,轰然撞在两支竹枪上!
在颇为难听的吱呀声中,竹枪被马匹巨大的撞击力压得弯曲如弓。
黄雁山的手掌剧震,他连忙松手,同时用脚死死踩住竹枪的尾部,确保竹枪的下端稳稳钉在泥土里。
深冬季节的老竹坚韧无比,承受了最初的撞击之后,弯曲的竹枪开始回弹,将那名倒霉的蒙古骑士挑了起来。
而那匹战马,好死不死的朝黄雁山这边撞了过来。
黄雁山大惊躲避,那匹受了极大惊吓的蒙古马在黄雁山的肩膀上重重一撞,然后窜进营地里去了。
黄雁山被战马撞倒,他站立不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直摔得头晕眼花。
昏天黑地之间,黄雁山听到同袍声嘶力竭的喊道:“诸位哥哥,为了父母妻儿,跟他们拼了!”
黄雁山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只见第二列蒙古人已经冲入营寨,那些蒙古骑士有的纵马乱撞,有的干脆跳下马来,与宋军舍命厮杀。
在黄雁山不远处,三个同袍正奋力围攻一名矮壮敦实的蒙古武士。
天色微有曙光,那名蒙古武士大声狞笑,手中的弯刀像冷电,划过一名同袍的胸口。
那名宋军的胸前鲜血狂涌,挣扎扭动着朝地上倒了下去。
只是那宋军虽然垂死,但依然张开双臂,死死抱住那名蒙古人的双蹆。
正在厮杀的蒙古人混没想到重伤垂死的宋人来了这么一下,他双蹆行动不利,被其他两名宋军冲上来,转眼间就砍得血肉横飞。
黄雁山拔出腰间的佩刀,他四下看了看,只见弩手陈武神情仓皇的不停后退。
在陈武身后,一名杀气腾腾的蒙古武士挥刀乱砍。
黄雁山挥舞着钢刀冲上去,险之又险的帮陈武挡住蒙古武士的劈砍。
两刀相交,黄雁山手掌剧震,不禁有些胆怯:这蒙古武士的力气,比他要大了许多。
黄雁山心里害怕,手上动作更见迟缓,结果被蒙古武士迎面一脚踹在腹部,顿时钢刀脱手、身体仆地。
仰面摔倒的黄雁山听到耳边响起“咔”的一声机括响,只见陈武端着一张射空的弩机,满脸惊喜。
在陈武正对面,那名凶悍的蒙古武士缓缓跪倒在地,胸前一支弩矢已经射入半截,鲜血顺着弩矢的开槽突突的冒出来。
黄雁山艰难的爬起来,他拍拍陈武的肩膀笑骂道:“你这厮,射了四箭,才算射中了一个鞑子!若是今后都如此,我黄雁山的小命早晚折在你手里!”
陈武喜滋滋的不停傻笑。
在整个营寨内外,类似黄雁山经历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
蒙古骑兵大多在竹枪和弩箭的攻击下倒地,但也有不少蒙古人撞进营寨里,挥舞着弯刀四处砍杀。
蒙古人的骑术精湛,力量极大,江陵宋军舍生忘死的冲上去围攻,往往死伤两三人,才杀死一名蒙古骑兵。
吕仕道在箭楼上看得心急如焚,他提着画戟就要从箭楼上跳下去。
贾小玉一把拉住吕仕道的袍袖:“你干什么去?”
吕仕道茫然看着她:“当然是去杀敌。”
“我说了让他们流点血……”穿着男装的小玉此刻比吕仕道还冷酷:“你再勇猛,也不可能一辈子带着他们冲锋陷阵……他们是男人,必须学会自己打仗!”
吕仕道心情矛盾的重重一拍栏杆:“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贾小玉盯着箭楼下的情形淡淡说道:“快了……”
吕仕道皱眉,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原本有些畏手畏脚的江陵军见了血之后,也是杀红了眼,他们挥舞着兵器,各种长枪步槊齐齐往蒙古人身上招呼。
更有那军中的箭手弩手,抽冷子朝着马背上的蒙古人就是一箭。
不到三百蒙古斥候,被铁蒺藜、竹枪、箭矢杀伤之后,能够冲进营寨的也就一百多人罢了。
这一百多蒙古骑兵虽然骁勇,但在十倍的宋军面前,很快就伤亡过半。
特木尔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杀红了眼的宋人拖下马,心中满是懊悔。
剩下的六十多名蒙古骑士渐渐靠拢,他们接着马匹的优势在营寨里绕了半圈,开始拼命向外突围。
士气大振的宋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拿着长长的竹枪乱捅,又是七八个蒙古人被宋军杀死。
特木尔恨得牙齿发痒,他挥舞弯刀冲在最前面,砍倒了两名宋军冲出营寨。
而特木尔身后,灰头土脸的蒙古士兵丢下十多具尸体,这才浴血杀出重围。
四周的喊杀声变得稀疏,特木尔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被羽箭划了一道血痕,伸手一摸,手心全是淋漓的鲜血。
特木尔愤怒的喊叫起来:“该死的宋人,你们必然会付出十倍的代价!”
随着特木尔放声大呼,他脸上的创口崩裂,鲜血大量涌了出来。
但特木尔也就是喊喊罢了,宋军士兵举着武器,嗷嗷的从营寨里追了出来,转眼又是两个跑慢了的元军倒在血泊中。
特木尔回头怒骂了两句,他纵马狂奔想要逃走,却发现一名孤零零的宋军将领拦在他前面。
这个宋军将领穿着一身暗色的甲胄,头上戴着金色的束发冠,头发整齐的盘在金冠里。
而对方的手里,提着一根长长的兵器,兵器顶端是一个“井”字型的双面月牙刃。
不管对方是谁,特木尔咬牙切齿的嘶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说着,特木尔催动马匹,第一个朝对方冲了过去。
看着面目狰狞的特木尔,吕仕道不屑的笑了笑,他微微一夹马腹,那匹不堪重负的坐骑哼哧哼哧的开始勉力向前。
特木尔挥舞弯刀狂呼怪叫,吕仕道面带冷笑一言不发,双方的战马迅速靠近之际,特木尔奋力举起兵器,侧着身子朝吕仕道一刀挥出。
作为元军中最精锐的斥候之一,特木尔非常机智、非常灵活的控制马匹,从吕仕道的左侧挥刀砍了过来。
吕仕道随手晃动方天画戟,特木尔志在必得的一刀,狠狠砍在画戟的长杆上。
“铛”的一声脆响,弯刀和画戟狠狠碰撞,在曙光中爆出一溜火星。
特木尔觉得手掌剧震,弯刀像是被上百斤的重锤砸了一下,当场脱手飞出。
特木尔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他伏在马背上狂奔逃窜。
至于跟在特木尔后面的两个元军,他们顺势冲过来围攻吕仕道,结果一个被吕仕道抽剑砍死,另一个被吕仕道极为阴险的用画戟底部的枪脚刺中了眼睛,凄厉的惨嚎声让人毛骨悚然。
特木尔吓得魂不附体,他拼命催促马匹逃窜,但胯下的战马反复冲杀,早已疲惫不堪了。
好在吕仕道的战马同样不堪重负,特木尔回头大喊道:“放箭!放箭!射死这个南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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