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城郊的州军营地里,防御使的护卫们乱成了一锅粥。
昨晚四位防御使入城,到了晚宴之前,护卫们被打发出城,便再也没有见过那几位防御使回营。
军中的校尉们忍不住向护卫询问,几位防御使究竟去了哪里。
护卫们张口结舌。
游裕民等人的去向,护卫们是知道的:几位大人跟着知州府的高官,去江陵城著名的青楼喝酒作乐去了。
喝酒作乐、嫖宿不归,这种事情在纸醉金迷的大宋官场倒也不算少见。
可现在已经快要到了午时,几位防御使依然没有回到军营。
就算是晚上喝得大醉,这时候也该清醒过来了。
可护卫们实在没法向校尉和士兵们解释。
大宋官员不得进入青楼享受,这是国家律法。
更何况,昨日上午死了那么多同袍,将士们尸骨未寒,几位防御使就去饮酒作乐找姑娘,这种真相说出来只会更糟。
众人正纷纷扰扰的议论着,营地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校尉们停下吵闹,朝辕门走去。
角楼上的士兵没有发出警讯,说明来到这里的,也是大宋的军伍。
数十匹战马停在州军的辕门前,吕仕道没穿甲胄也没拿兵器,带着数十名护卫便来到了州军的营地。
各州州军,上上小小的军将近百人纷纷行礼。
吕仕道抱拳回礼,他翻身下马,向在场的军将问道:“是不是在找游裕民、王保国等逆贼?”
军将们尽皆愕然。
他们的确在找游裕民等人,但为何牵扯上“逆贼”两个字?
吕仕道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诸位看看吧,这是游裕民、王保国、袁宁等人写给鞑子的书信,信中与鞑子相约,若蒙古人打到夔州、辰州,他们便要开城纳降。”
众人从吕仕道手中接过信件传看了一下,不禁义愤填膺。
信中,几个防御使对元人的语气可谓奴颜婢膝,一名军将怒吼道:“这些狗贼,平日里整天自诩忠义,原来背地里做出这种无君无父的叛国勾当!”
说着,那名军将抬手就把书信撕了,随手丢在地上。
游裕民的护卫想要阻拦,但还是悻悻然没敢开口。
如今众人怒气冲天,几个州军的护卫要是开口质问,只怕当场就被人给杀了。
站在人群后面的护卫,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反正,不论书信是真是假,那几个州防御使肯定完了。
护卫们暗暗埋怨:在襄阳、江陵一带,吕家的势力根深蒂固,这几个防御使为何不早早交出军权,没准还能保住他们自己的小命……
说到吕家,在襄樊一带,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吕文德从淳祐年间开始,在江淮、襄阳、川中为官三十年,军中大小将官,有半数以上出于卫国公门下,声望无人能及。
而吕仕道火烧襄阳辎重,在麦城大破元军,虽然掌军时间很短,但颇有乃父吕文德之风,所以众人对吕仕道拿出的“通敌书信”没有任何怀疑。
而事实上,吕仕道拿出的那些书信,只有两封是游裕民亲笔写的,其他皆是贾小玉模仿四位防御使的字迹伪造而成。
显然,吕仕道和贾小玉多虑了。
游裕民和王保国等人贪腐骄奢,军中诸将早就对他们不满,如今再听说他们通敌叛国,将士们真是恨不得将游裕民等人碎尸万段。
吕仕道摆摆手,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大声说道:“消息败露之后,四贼已经连夜逃出江陵,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些逆贼就会带着他们的蒙古主子杀回来,诸君可敢与鞑子拼死一战?”
在场的将士毫不犹豫的振臂高呼:“愿追随将军驱除鞑虏!”
吕仕道微笑点点头,他目光一扫,已经看出有些将领其实言不由衷。
大宋对元军,守御多进攻少,败绩多胜仗少,这些年的仗打下来,大宋的殉难者已经多达五千万以上。
开城投降者免死,但少不了被夺田产、婬妻女。
拼死抵抗者,往往整个城市鸡犬不留。
正因如此,许多贪生怕死者不等元军攻城,就杀官投敌。
吕仕道的心中暗暗叹息:一句“杀鞑子”容易喊出口,但真正看淡生死的,又有几人?
但愿蒙古人的辎重被烧之后,能够暂缓攻势,让大宋有一口喘息之机……
……
在鄂州附近的江边,率军进攻鄂州的阿术元帅大发雷霆。
襄阳重兵把守的粮草被烧,还有他再三叮嘱的铁墨尔等人居然全军覆没,让阿术元帅气得一刀砍在桌案上,呼吸久久没有平复。
下人要相劝,阿术元帅一脚踹飞下人递来的茶杯,他大声咆哮道:“来人,把吕文焕和刘整给我叫来!”
襄阳的军报传来,各族将军早就在外面等候。
不多时,南宋叛将吕文焕和刘整就双双来到节堂之内。
桌案上,阿术元帅的弯刀还镶在木头里,刀锋闪烁着寒光……
阿术元帅冷冷看了吕文焕一眼:自从投降之后,那个原本意气风发的襄樊守将已经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横七竖八,看起来极为苍老。
吕文焕如今是元军的荆湖行省参知政事,一路上为元军做向导,招降了新城等地的宋军,让阿术元帅的兵锋直指鄂州。
但就在即将抵达鄂州的关键时刻,后方传来襄阳被偷袭的噩耗。
阿术看着吕文焕冷冷说道:“吕文焕!有个叫吕仕道的,你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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