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第一次吃肉吃的畅快淋漓,有人说音乐能够促进食欲,是比酒更好的佐料。
在漠北这个干枯的地方,不会有人给你伴乐,除非是在大战时,用鸣金和击鼓,用嘶吼和哀嚎给你下饭,能这样做的整个漠北只有林子无,不包括他刘照。
所以最促进刘照吃东西吃的香甜的原因就是吴清远这个老头在城下哀嚎痛骂,是这个老头在城下望而不得的痛苦。
士卒们不清楚大帅和刘照与这个老头有什么恩怨情仇,只觉得这种恶趣味挺好玩的,他们也不在看戏,而是在欣赏这场恶趣味的表演。
吴清远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想从嘴唇上找到昨日自己啃羊腿的味道,书上有写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现在他也创造出了一段佳话舔唇尝味。
不知道吴清远那干裂的嘴唇能让他尝到什么味道。在沙漠里,越舔嘴唇越会觉得自己口渴。
到头来,吴清远依旧是在折磨自己。
刘照看着吴清远可见而不得尝的样子,冷哼一声,将羊腿骨往城下一丢,吴清远就如同一头饿狼一旁扑了过去,却发现羊腿干干净净,只有白骨。
“刘照,你小子给我等着!居然敢戏弄我,你也是个乌龟王八蛋,你个龟孙子!等我进去了,我打的你哭爹喊娘!”
吴清远欲哭无泪,口里面念叨:“我都一个晚上没有吃肉了,居然都不给我吃点肉。”
刘照心里面一阵爽快,想起几十年前,每次轮到自己吃肉的时候,这个老不死都会出现,然后义正言辞的抢走自己的肉。抢走不算,还站在自己面前吃,更可气的是,到现在自己还打不过他。
“开城门!迎接我们大唐的国师!”
这位在漠北城士卒看来,极为冷苛的将军走了,他并没有打算去迎接这位老人。
随着响亮的开门声传来,吴清远眼睛发光,一路小跑的跑进了漠北城里去。丝毫不管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在苦苦哀求放过自己的杨一。
吴清远对漠北城的布局十分清楚,因为这里就是一个田字格的军营,他沿着大门直走,走到漠北城最中间就是林子无的将军府。
“诶呀,忘了。”
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漠北城外被自己封住躯体的将军,他一挥袖,城外的杨一感觉自己身体的禁锢没了,一溜烟的跑进漠北城。
刘照口中的国师身份并没有让林子无亲自来接吴清远,他坐在大堂那里,正在消灭最后一点面条。
吴清远随着林子无的亲兵走到大堂外,搓着手跑到桌子上,拿起一碗刚下好的面条开始大快朵颐。
“爷爷,你和叔叔吃饭的样子可真像。”
李清栏右手托着下颌,看着吴清远的吃相,然后又看看林子无的吃相,摇摇头。他们的吃相一点都不好看。
吴清远伸手拿了林子无一瓣蒜,手指一撮,就将皮全部搓开了。
“咔嚓。”
“嗯,香。”吴清远舒服的出了口气。
林子无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吃面的吴清远。
这时,吴钩吃过丹药已经醒了过来,走到了大堂。
虽然他现在很虚弱,可是他以周身为熔炉,吸纳天地元气,恢复速度可以说是天下一人。
“师父。”
林子无点点头,示意吴钩坐下,火头军卒给吴钩端来了小半盆羊肉。
“吃吧。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今天林子无的心情有些好,实际上他自己虽然一直对于吴钩有些看不上眼,唯独的优点也只有兵法和现在他奇怪的修行方法。
吴钩知道林子无的想法,他作为一个旁观人,早就看出来林子无的看不上眼,是对于子侄的恨铁不成钢的关怀。林子无向来不惯于表露自己的情绪与关爱,对于他人要求都很严格,比如家中那两位林家小姐。
“又是一个吃相难看的人。”
李清栏觉得吴钩这个人很无趣,她以为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吃相应该会好看很多。刚才林子无还夸他的这个弟子,熟读典籍、兵法谋略是个可造之才。
吴钩双手从盆里捞起一块骨头,他双手都沾满了肉,一口好牙将骨头上的肉吃的个干净,像如同乡下用来耕田的犁耙,唯独不同的是,犁耙有缝,他牙齿没缝。
吴清远一口一口的吃着面,他的眼睛看的不是钵里面裤带宽的面,是冒着热气羊肉。
“诶呦。”
揉着手的吴清远满眼的妒忌,他刚才想要从吴钩盆里面捞出一块骨头,结果被林子无一筷子打在手上。
“这是给我徒弟吃的。你去吃什么?你一个老人,九十余岁,还与晚辈争食?脸皮呢?”
林子无在饭桌上指着吴清远训斥。
一旁的李清栏则是一眼看林子无,然后再看吴清远。
“你吃像难看不知道啊?小时候你来抢我们的肉吃,我们打不过你,那时候没法说你。现在你动动徒弟的羊肉试试?”
林子无四十多岁的人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过用词来形容吴清远这个大唐国师,却发现穷极所学,都不能说出这位位居高位的老者的无耻程度。
“二皮脸。”
林子无最终把所有的愤怒都化为了这三个字。
吴钩也感觉出吴清远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的羊肉,他吃的更快了。
快到一盆羊肉在吴清远一钵面条吃完之前吃完,彻底断了吴清远的念想。
这还不算,吴钩拿起骨头开始吸骨头里面的骨髓。
“哼!我不吃了!”
吴清远愤愤的把筷子一排,双手插胸的看着林子无。
吴钩瞟了一眼吴清远的钵里,面条被他吃完了。
“吴钩,这羊肉好不好吃?”林子无无视吴清远可冒出刀子的眼神,随意的问向吴钩。
吴钩嘴里面吸着骨髓,听得这句话,啵的一声松开嘴答道:“师父,这羊肉出自金帐王庭的羊,羊肉鲜美有韧劲,而且膻味极少,用香料做底料,去掉最后的膻味,再用来烹煮,在肉中,味道可谓是天下第一。”
吴清远冷哼了一声,他对于这个林子无的徒弟好感顿无,什么养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他闭着眼睛当做眼不见心不烦。
林子无转头看了刘照一眼,刘照心中了然。
说道:“吴老头,说说吧,昨天金帐王庭的事。”
吴清远并没有打算理他。
刘照一挥手,门口的士卒又端上一盆羊肉咚的一声放在了吴清远面前。
浓郁扑鼻的肉气熏的吴清远睁开了眼睛。
“诶。说吧。”
刘照伸手一拉,把羊肉拉到一旁,让迫不及待用手去抓羊肉的吴清远交代清楚。
“说什么?昨天晚上丫头肯定和你们说清楚了。”
眼巴巴的看着肉的吴清远,认真的说道:“我只是和金帐王庭的大巫师打了个赌而已。”
“赌什么?你居然要用丫头去做赌注?而且肯定输了!”
林子无知道吴清远这个老头是一个嘴里面向来没有实话的老头,特别是在记恨了他几十年的人面前。
不得不说一句,老头的修为很高,在场只有抱一境界的林子无才能镇住他。单单是说实力,两人可能不相上下,然而林子无作为五十万大军的大帅,身上还有漠北军的气运加身。
“你不说,那我就要吃肉了。”
刘照拉过一张椅子,伸手拿了一块骨头,咬了一口喊道:“真香。还是刀子说得对啊,这肉可是天下第一的肉。”
“咕咚。”吴清远咽了一口口水,打算为了肉,不在隐瞒了。
“是这样。我不是国师嘛?掌管钦天监。四年前我发现朝廷气运有变,但是这种变化不是很明显,心里面起了疑惑,想要去书院求解。可夫子他老人家又去周游了。其他先生,又不理世事。”
“无奈之下,我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前年我发现,朝廷气运的变化有些明显了,我用后天八卦图推算,发现无法推算。于是乎,我就前往金帐王庭那里,想套套他们大巫师的话。”
吴清远说话极为顺溜,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结果他说是青天的旨意,谁也改变不了,也无法改变,让我不去追求这件事的结果。我和他吵了起来,毁了他收集了五十年的祭坛天骨,还说你追的上我,我就拿《连山》《归葬》《周易》三书给你。”
刘照丢掉手中的骨头,说道:“所以说你不是打赌,你是被人追杀。”
“丫头片子就成了你的挡箭牌,给你用来挡杀追兵的。”林子无咬下一口蒜,吴钩觉得周围天地元气开始凝滞起来。
吴钩悄悄拉退太师椅几步。
“不怪我。丫头非要跟着我走,说去历练历练。”
“愚蠢!你当真以为那个巫师看不出来丫头片子身上的气运?别人要追的要杀的不是你,是丫头片子。要不是你们能逃到漠北,那些修士忌惮于我,你们早被金帐王庭的人杀了!”
“就拿昨天那对骑兵来说,他们五百人都是纳气境,但是他们有阵法,只要有十个人围住你,就能困住你两个时辰,那时候丫头片子还有命!”
林子无罕见发怒,他指着吴清远的鼻子怒骂。
“你说说你,你都快作古的人了!还带着丫头去冒险,丫头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你个老不死的。我漠北的防线被他们那群冲来的修行者搅的乱七八糟!”
“是是是。是我的错。”
吴清远对于林子的怒骂丝毫不在意,他趁着刘照不注意抢过羊肉盆,端着它就跑到了一边。
“既然你承认你错了,那好,以后你就带着我徒弟去把潜入漠北的修行者杀个干净!”
“好好好。先让我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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