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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雪夜红衣
    天上的烟花很好看,这是吴钩第一次看到烟花是怎么样的,这是他在长安的第一个年。

    这顿饭六十多个人吃,八桌人,吃到深夜,爱喝酒的继续在喝酒,要唠嗑的在一边唠嗑,六十多个人高兴的醉醺醺的。

    吴钩今天吃的东西很多,喝的酒也很多。

    他走出了林心小筑,停在了花园的小径上,他手里面还有一杯酒,他从酒里面看天上的烟花,然后又自己抬头看烟花。

    他把雪花从石凳上扫开,坐在了凳子上,趴在石桌上面,手中捻着酒杯转来转去。

    天上的雪还在下,下个不停,只不过小了一些,他一口喝掉了最后的一杯酒,将酒杯重重放在了石桌上。

    罗技现在在大门口守着大门,虽然说是大年除夕,可也难免不会有人敲门。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地上的雪很厚,踩上去一脚,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种声音和戈壁滩上沙沙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酷烈干涸,一个是寒冷冰封。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吴钩的耳朵中响起,他趴在桌子上歪头一看,一柄红伞,一个女子。

    李清栏今天穿的很华丽,一声红衣的她似盛开的梅花。

    吴钩细看才看清楚,李清栏身后还有一个女子给她撑着伞。

    李清栏挥手,她的贴身婢女退到一边,李清栏走到吴钩面前,吴钩一耸肩,替她把石凳上的雪扫掉。

    “喝醉了?”

    李清栏坐下,双手叠在身前,问向吴钩。

    吴钩直起身,摇头道:“这倒没有。”

    李清栏闻见吴钩一身酒气说道:“那你为何不和他们多喝点酒?”

    吴钩直起身,叹了口气,笑道:“我酒量不大,而且我还是漠北军法官,就算是除夕夜,也不能喝太多的酒。”

    雪再继续飘,落在李清栏的飞仙髻上。一头黑丝沾染了白雪。

    吴钩看了一眼李清栏发髻,笑着道:

    “王母降,诸仙髻皆异人间,帝令宫中效之,号飞仙髻。这飞仙髻倒是挺适合你的,你看上去不像平时那样娇俏古怪了,反倒是像玉女飞仙。”

    李清栏面色一冷,说道:“你当真是醉了,居然敢对我说出这种话。”

    吴钩笑道:“今天是除夕夜,夸赞你几句不行?非得让我是说万事如意,身体安康?既然这样,那我祝你万事如意,身体安康。”

    李清栏盯着吴钩的眼睛,半响之后说道:“看来你真的是醉了。”

    “今天吴爷爷发现城中有人迈入天门开阖境界,我来看看是不是你。”

    “不过现在我能确定,你已经踏入天门开阖的境界了。”

    吴钩问道:“为什么?”

    “你看看你,头顶上,衣服上全是雪花。”

    李清栏指着吴钩的身上不屑道:“迈入天门开阖不只是说你对天地有了感应,也是天地对你有了感应。所以现在的雪花都有意无意的往你那里飘。”

    吴钩低头看看身上,然后看了看李清栏说道:“那你是什么境界?”

    “我是专气境界。”

    吴钩道:“你比我高一个境界。”

    李清栏没有理吴钩在境界上的谁高谁低的说法,问道:“你这几天在林国公府感觉如何?和你在漠北。”

    “实话假话?”

    “你说呢?”

    吴钩道:“陌生但温暖。”

    李清栏嗤笑道:“你还真会说话,陌生但温暖。你一个汉子需要惧怕陌生,需要温暖?”

    吴钩起身抖落掉身上的雪花,笑道:“是我需要怕嘛?我可是漠北军卒,入过天坑,冲进过敌阵,杀过无数人,也差点死过。当时世间坚强如刀的人。”

    李清栏眉头一皱,道:“坐下。”

    吴钩伸着懒腰,却被李清栏一把拉在板凳上坐着。

    “天坑的事,不要乱说。事关重大。”

    李清栏叮嘱吴钩一声。

    吴钩点头,罗技已经提醒过他了。

    “今天是除夕夜,你应该在宫中才对,怎么回来国公府?”

    李清栏道:“每年这个时候,也是最无聊的时候,无非既是看景、看花、看舞、看人。”

    吴钩再看了一眼李清栏的飞仙髻,道:“看人?夫婿?”

    李清栏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吴钩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倒也不怪吴钩,飞仙髻向来是待字闺中的女子的发容,李清栏与自己年纪相仿,十**岁,定然也当是婚配的时候。天子之女,婚配是大事,想来李清栏说的看人,自然是看天下英杰豪俊。

    吴钩讪笑到:“当我喝醉了。”

    以李清栏的高傲性子,自然是愿意看那些天下英杰豪俊,也不愿意提自己的婚事,她如此高傲,自然是要配上强过于她,或者她自己心中有属的人,哪怕一介乞丐,一介书生。

    李清栏身子侧转,看向花园中的梅花,说道:“宫中之人之事,都极为无聊,相当无趣。阿谀奉承之辈,说话小心翼翼;自诩正直之人,说话可恶恼人。这两种人是最惹人厌烦的人。”

    吴钩看着李清栏红衣裳沾染的雪花,此刻的李清栏就如同披着梅花的女子,有些惊艳。

    吴钩道:“所以你跑了出来?”

    吴钩觉得自己说话不阿谀奉承、不自诩正直,就是一个极为平凡的普通人说的话。

    简而言之就是说的都是狗屁倒灶、上不得台面上的话。

    可是凡人、俗人说话哪用句句上的台面,凡人、俗人何用天天上台面?荤话、笑话、好听的话、不好听的话,该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能如何?”

    李清栏道:“我不出来,就得被他们烦死,恶心死。我父皇也不管我,只管听自己的曲子,我哥哥也不管我,只管和自己的青梅竹马说话。我母后只会更烦我。”

    吴钩笑道:“那你这不是被人嫌弃了?”

    “嫌弃?”

    李清栏冷哼一声道:“我嫌弃他们才是。一个个都是虚伪之人,连睡觉都戴着面具,这种人深怕自己被人看穿,从来不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然后躲在角落里,肆意大笑的为自己的虚伪而感到高兴得意。”

    不知道李清栏为何如此来的怨气,不过吴钩一想,一位大唐公主能够偷跑出来,还在金帐王庭的闯下大祸,只怕是真的厌恶宫中的人事了。

    “要喝酒嘛?”

    吴钩现在知道了李清栏心中的烦意有多大,他问了李清栏一句,李清栏微微点头。

    吴钩道:“那我去和罗爷爷要上一壶酒,再去那点小菜。我告诉你啊,漠北给我们做菜的周姐姐的姐姐就在国公府,他做的菜比周姐姐的菜好吃,而且更有趣的是他叫做周妹妹。”

    李清栏道:“我早就知道了。”

    吴钩耸耸肩,跑着去跟罗技要一壶酒。

    罗技坐在大门前的摇椅上,身前一盆炭火,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两个食盒,罗技身边还摆着好几壶酒。

    周妹妹拿着根板凳刚坐在罗技身边和罗技守夜说话,吴钩就跑了过来。

    周妹妹笑道:“诶,吴少爷,来拿酒和吃食的?”

    吴钩点头道:“罗爷爷,你能不能给我一会酒。周大哥你能不能给我弄些热乎的吃食?”

    罗技抽着老烟,吐出烟雾,说道:“公主要吃酒?”

    “那个,我看她心情很烦闷,所以说喝点酒,吃点小东西。”

    周妹妹呵呵一笑道:“小子,你可注意点啊,她可是公主。”

    罗技指着身边的酒和食盒说道:“你拿一壶酒去,一份食盒。端一盆炭火。

    “好嘞。”

    吴钩把酒放在食盒上,一只手提食盒,一只手运气提起炭火。

    “年轻人啊。”

    罗技笑着说这句话,然后对着周妹妹说道:“我们两个喝我们自己的,吃我们自己的。”

    吴钩把食盒和火盆端到了花园,对着李清栏说道:“我们运气好,刚好罗爷爷在大门那里和周大哥喝酒吃肉。”

    吴钩把火盆放下,打开食盒,闻了闻香气说道:“不错,刚出炉热乎乎的。”

    李清栏把从食盒中拿出两个杯子,给吴钩倒上酒,吴钩则把火盆往李清栏脚下挪了挪,说道:“冬天还是烤些火比较好,大雪纷飞还是冷,冻着了就不好。”

    “这酒的味道真的不错。我上次喝罗爷爷的酒还是上次叔叔回家的时候,罗爷爷拿出来的。”

    李清栏一口饮尽一杯酒,赞叹了一下罗技亲自酿的酒。

    “好了,火盆有了,酒菜都有了,这下方便说话了。”吴钩夹了一筷子菜,边吃便说道:“在冬天吃饭的时候还是要烤着炭火,有炭火味,就像普通人家一样,吃的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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