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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旅途是枯燥的, 又因为很多寺庙都在深山老林中, 对于秋水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也是艰苦的, 很多时候, 他们只能在林子里扎营, 甚至有时候,还得夜宿在树洞里。



    当然,本来算得上艰苦的旅途有了唐铮的照顾, 对于秋水来说, 条件好了不少,但是再好的条件, 那也是相对的,深山老林里, 总还是艰苦的。



    这些, 秋水都能忍受,她所不能忍受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半年来, 他们相互陪伴着,几乎走遍了华夏所有的寺庙, 但凡稍微有点名声的,他们都会去问上一问。其间,不是没有遇到过法力高强的高僧,也看出了他们的来历,但是, 对于如何回去,他们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留下一句“天意自有安排”。



    若说从前,秋水是从来不会相信这些的,但是,随着她的重生,随着她发现自己的空间,她慢慢的开始相信一切自有天意安排,所以,她才一次次的寻找,既然她的空间一直还在,那么,她总能找到自己回去的机缘。



    但是随着时间的逝去,随着他们的足迹渐渐的踏遍了大江南北,一天天的,秋水眼中的希望越来越少,眸子中的亮光也越来越弱,今天,是他们名单上的最后一座寺庙,位于一座鲜有人知的大山顶山,大山本身就位于群山环绕之中。



    好不容易登上顶峰,山顶白皑皑的积雪尚未化开,没有任何的人迹,只有远处平地上一座矮小的庙宇矗立在那里。



    毫不意外的,他们又一次的迎来了失望。



    “秋水,即使我们回不去了,你还有我,我总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看着秋水再也无法掩饰的沮丧,浑身似乎散发着了无生机的气场,唐铮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



    半年多下来,他们之间也慢慢的熟悉了,从最开始的陌生人也进化到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也许是为了找到那个世界留下的痕迹,秋水很喜欢和唐铮谈那个世界的事情,甚至包括了她的少女时期,当然,那都是她重生回去后的少女时期,讲那个宁静的小镇,静怡的河水,出国读书,朋友们,还有学校里的趣事,她谈的,都是她重生在那个世界后的世界,她怕如果不说的话,是不是自己就会渐渐的遗忘那个世界,终究会把那个世界当作一场梦境,于是,只能和有着相同来历的唐铮谈。



    唐铮知道秋水的心思,看着这样的秋水,他心疼,但是却也放任着秋水发泄,他知道,如果不让秋水发泄出来,而放任这些情绪积存在她心中,总有一天,她会崩溃倒下,虽然现在的她,离崩溃也没有多远了。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世界的记忆慢慢的和他融合,他渐渐的回忆着这个世界里“他”所经历的一切,尤其是与秋水有关的一切,当看到记忆里的“他”对秋水的冷淡时,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自己。当然,对于那个自己的隐藏的很深的心思,他也渐渐的明了,只是,他终究不是“他”,对于秋水的了解,也和那个“他”不同,他不赞同“他”的所作所为,但是却也隐隐的感觉到,如果没有那些,也许,就没有如今的秋水。



    此时的秋水,已经无力再继续走下去了,脚步越来越沉重,身上的背包似乎也有千斤重,半年来马不停蹄的奔波所造成的后果似乎忽然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也许从一开始,她内心深处就隐隐的知道这一切终究都是虚妄,她再也回不去了,只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也不肯接受,才又一座庙一座庙的寻找,寻找着那一点点的可能,那一点点的机缘,如今,梦想终于破灭,她似乎也松了口气,也许,这才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吧。



    她放下了自己的背包,看到秋水停下,唐铮也自然而然的停下了,“累了?”他放下自己的包,然后过来帮助秋水卸下了背包,从包中熟练的拿出热水瓶子,打开,倒水,一切动作都那么的熟练,就像是做了千百回。



    “嗯。”秋水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着,一边看着唐铮熟练的张罗着,准备着,就像是两人结伴旅行的这些日子以来一样,总是他在照顾她,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都是两人互相搀扶,当然,大多时候,都是唐铮在照顾她,唐铮对她的关心和爱慕,不是作假,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她无法放下那个世界的温暖,也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冰冷,即使有唐铮,但是,那又怎样呢?除了他,她还是一无所有,而且,即使是他,这么多日子里,她也见过唐家派来的人来找唐铮,虽然都被他打发走了,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唐家似乎一直在要求他回去,也许,不知道几天后,他就会永远的离开她,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中,那时候,她就又是一个人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她自己离开,放他自由,也放过自己。



    在她前后两世的两场恋爱中,无论是原本就不怀好意的宋一帆,还是后来无法割舍青梅竹马的方一洲,他们的心中,都是有着另外的一个人,只有面前的唐铮,心中只有她,甚至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家族,也许,他说的,他是完全属于她的,并不都是谎言,但是,那又怎样呢?谁能够保证这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呢?未来那么长,她真的很害怕将来的某一天,他忽然清醒了,忽然发现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就像是她来的那个世界,本来,一切都似乎是那么的幸福,忽然有一天,她就失去了一切,这样的痛楚,她不想将来再次承受一次,还不如,让一切不要开始。



    想到这里,她慢慢的走到了山峰边缘,他们此刻所呆着的地方,是远离寺庙的另外一座山峰,是走出大山的唯一通道,这座山峰并不比另外一座低,而且,与另外一座不同的是,这座山峰,山石嶙峋,更加的陡峭,尤其是这边的一侧,走到山峰边缘,她往下望去,下面,是白皑皑的一片,最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跳下去,一切就会结束了吧?



    那边唐铮正在拿出野外餐具准备做饭,一边正在想着怎么说服秋水,如今秋水应该也知道他们无法回去了,他知道秋水目前应该是无比的沮丧,可是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去安慰她,安慰她不要紧?那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唐铮是清楚的知道秋水对自己外婆的感情的,为了她的外婆,她甚至都对于她的第一次也不在乎了,如今这个没有了她的外婆的世界,对于她,应该是残酷无比的,而他,一个算起来,才认识了一年多的人,怎么能够理直气壮的让她留下来呢?



    忽然一抬头,看到秋水走到陡峭的山峰前,正在想着怎么说服她和自己一起走的唐铮忽然清醒了过来,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秋水,你回来。我们再想想办法。”他走近了她,想着出其不意的把她拉回来。



    秋水却露出了许久未露出的笑容,“唐铮,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她的预期,淡漠而又悠远,似乎那再也不重要了。“你回唐家去吧。”



    “不,出来前我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我不会再回去,我们两个,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小镇,就像江南,春天会有暖暖的微风,寂静流淌的小河,飘满了桂花香味的院子,也许将来,还能有一两个孩子,秋水,和我回去吧。”他向她伸出手,想要拉她。



    “对不起,唐铮,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们都回不去了,你有你的家族,你有你的责任,也许有一天,你会怨恨让你放弃这一切的我,那虚无飘渺的未来,”她叹息了一声。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秋水,你相信我一次,也请你,”他停了下来,“试着再信任一次。”他知道,这个世界里的秋水,早已经被伤害的千疮百孔,破碎了的信任,是无论如何,也很难再次凝聚起来了。想到这里,他深深的怨恨起了王敏,也怨恨起了从前的自己,为什么,明明在意,却从来没有关心,也从来没有表达出来过。而只是冷眼看着她一点点的失望,一点点的凋零。此刻,看着秋水一片死寂的眼眸,他从来没有那么的恨过这个世界的自己。



    “对不起,一切都来不及了。”说完,秋水笑了一下,那笑容,一如最初,让唐铮着迷,却也让他心碎。



    看着秋水纵身跃入身后的黑暗,他想也没想,紧跟着也跳了下去,几秒后,终于抱住了她,两人一起,向着下面的黑暗冲过去。



    “为什么?”在这个关头,秋水脸上有着惊讶。



    唐铮此刻,心里只剩下了平静,“我爱你,我说过,无论何时,你的身边都会有我。”



    身下,是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