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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一元复始
    新学期伊始,潇湘工学院设计工程9238班第一个早早归校的女生是贾媛媛。时间是农历正月二十日。这次,贾媛媛依旧是跟她老爸一起到学校的。



    从苏州回来的火车上,贾媛媛的老爸还跟女儿大讲时事政治,说,小兵南行(小平南巡),表姐(标志着)中国要借(进)一步改革开往(放),西芒(希望)你播握四机(把握时机),前(全)面学写(习)跟车(工程)技需(术),肖(像)江爸爸(伯伯)那样作跟车(工程)师……



    贾媛媛不喜欢老爸的絮絮叨叨,加之正在专注于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就含含混混应付着。这一应付,老人家的话就更多了,拿出了《人民日报》资深读者的功夫,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到科技对世界经济发展的推动,直到科技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地位,洋洋洒洒说个不停,一发不可收拾。



    十几分钟后,贾媛媛终于对老爸的“背书”乃至“念报”,产生了悟空听唐僧诵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般的厌烦,就说:“科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伽利略够厉害的,可罗马教宗在时隔360年后才给他平了反!”



    老爸觉得一年好不容易跟女儿深谈一次,可不像《焦点访谈》那样生意兴隆、天天谈个没完,加之觉得这爱(孩)子还敷衍和反驳自己,就生气地抢过了《平凡的世界》说:“偶只晓得《悲惨世界》,这《平凡的世界》是谁写的?小乌头(小姑娘)有么好看的!”



    贾媛媛便正本清源说:“老爸,人家路遥可是去年11月17日才去世的。你可真是孤陋寡闻啊。”



    贾媛媛的爸便在看了几页《平凡的世界》后说:“偶观(我看)这路遥,就系(是)剽袭《悲惨世界》!还衫(陕)军东增(征)!晓得么,去年洛(诺)贝尔文学奖是圣卢西亚诗人德里克·沃尔科特!圣卢西亚是个小小岛国,还莫(没)丝(苏)州大哩!”



    贾媛媛觉得老爸真是到了更年期,就说:“好了好了,妄自菲薄、自灭威风。中国人不爱中国人自己的作品,却去崇洋媚外那个造Z药的诺贝尔文学奖!”



    贾媛媛的爸一时不知道该咋说,便不再吭声。



    他边上坐着的一个农民模样的大伯就笑着说:“你这女娃子说的真好,蛮有见识和水平。要我说,这改革开放没啥好的,不几年,黄赌毒加贪污,西方腐朽的东西全进来了,咱老祖宗种了几千年的地,不照样活得滋滋润润?!”



    贾媛媛的爸刚想讲讲中国近代的“两半”史,让身边这个乡下人也痛心疾首一番,老农对面的另一个大伯就反问:“你那有啥子办法?杨柏(白)冰说军队都要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了,谁都没办法的。这个怪(国)家,总是军人主导撒!”



    这天傍晚,到潇湘工学院后,因为错过了学校招待所的订房时间,贾媛媛就领着老爸来到315寝室,让林雪给安排个铺位,凑合一晚上。



    当时戚响不在,林雪满口答应,让贾媛媛父女俩觉得反倒是林雪有些受C若惊的样子。林雪在再三对比后,觉得上铺的裴辈斐那里最干净,就慌忙脱鞋上去把裴辈斐的铺盖收拾妥帖。末了,他还下来给贾媛媛的老爸专门敬上了一支戚响抽剩下的、扔桌子上的“湘南”烟。



    贾媛媛自然是十分感谢。但她老爸看上去像是当侦察兵出身的,不苟言笑中透着一股子威严和警戒心。除了认真地对林雪说了句“呀呀侬(谢谢你),不尝不尝(不抽不抽)”,就连落座也显得极有分寸,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来投宿的客人。



    贾媛媛走后,林雪在问了贾媛媛老爸几句诸如工作和身体健康之类的客套话后,觉得对方没有想多交流、深聊天的意愿,便兀自做起了洗自个臭袜子之类的杂事。



    天寒地冻的,贾媛媛的老爸此时居然脱成了背心加短裤,还问林雪有没有短水管,说,想去水房“落浴”,大概就是冲冲凉的意思。大有《淮海战役》电影中邓政委的精神风采。



    林雪便从C底下抽出了他们在夏天专门套到水房龙头上让水能高高扬起的那根一米多长的黑皮管子,递上说,几个月没用了,有灰,您担待着点儿。



    贾媛媛的老爸说声“勿碍各、勿碍各(没关系)”后,便哼着林雪当时听不懂的、后来知道是《太湖美》的江南小曲出门了。



    但很显然,潇湘的春水还没暖到像富春江水那样鸭先知的地步,反倒正是寒彻透骨之际。林雪听到贾媛媛老爸在水房里没折腾几下,就踏拉着拖鞋打着哆嗦湿淋淋地逃进门来了,就仿佛后面有只狗在追他。



    一进门,他就用江苏话说,挨搞了,挨搞了(受苦了)!偶夹得(我记得)水系(是)暖的,却冻死人。偶困告了,困告(睡觉)了!



    说话间,赶紧过来M了M自己脱下的衣服的几个兜,随后便忙不迭地爬到了上铺的被窝里面。



    林雪猜想他那几个兜里肯定有钱,就笑了笑。



    班上男生中,第一个到的是318寝室的叶好龙,时间是这天晚上7点多。叶好龙是一个人来的,看上去邋邋遢遢的,似乎两三天都没洗脸了,连背上的那个已经开了缝的牛仔包也是脏兮兮的。



    见315寝室亮着灯,他便直接进来,问林雪还剩什么吃的没有。说话间,已经在林雪他们的饭碗区寻寻觅觅上了,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贾媛媛老爸见了,便坐起身来,说他那个包里有压缩饼干,让林雪把包递给他。接住包后,贾老爸从包里寻出一盒饼干来,又专门挑了两块小的给了叶好龙。



    叶好龙也顾不上说谢谢,先把饼干填到了嘴巴里。贾老爸就笑着搭讪问,你哪里哒?林雪替叶好龙回答说,他是东北的,我是西北的。



    贾老爸听了,笑笑说,你两边,都很贫喔!



    林雪一向反感别人说某某地方的人穷,觉得这样的人不但见识浅,而且势利和庸俗,就转头问叶好龙:“岑碧琼、戈小星还有邵若明,不是跟你一路的吗?”



    叶好龙回答说:“来的时候我们各走各的,没法约的。奶奶个熊,这趟溜子我他妈的背死了!在沈阳转车时包就被人划了,一条新裤子不见了。”



    林雪便安慰叶好龙说:“坐火车丢东西是正常事情。一条裤子算啥,人没事就行。”



    叶好龙大声说:“可裤子里我还塞了300块钱呐!我都差点饿死在车上了!”



    贾老爸听了,也插话说:“你不晓得,钱物要贴身带哒?”



    叶好龙就进一步埋怨说:“我爹就是事儿逼,非要把钱放在最上面的裤兜里。还说,在兵法上这叫‘常见不疑’,是空城计,越明显的地方越安全,结果……咳!”



    贾老爸听了,继续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军(兵)法要应(用)给懂的人哦。肖(像)红军四渡次(赤)水,遇上刘湘、薛岳、刘文辉、龙云,才肯上道(当)。肖(像)西路军遇上马步发(芳)那正(种)节棍冻怂(大意是可厉害的笨蛋),就跌褂子(丢脸)咯!”



    林雪觉得贾媛媛老爸懂的很多,就又奉承说:“贾叔叔,西路军要是让您指挥,肯定是另外一个局面。”



    贾老爸就呵呵笑着说:“那轮的上偶(我)!西(徐)向箭(前)都无招,是中央直接指挥哒!偶(我)也做过上尉哩,要不是邓大人载(裁)军,该(干)个上校无问题哒!”



    林雪又问:“为什么裁军要裁掉你们啊?”贾媛媛老爸回答说:“偶都是(我当时)需(属)中兰(南)军区,是林帅的底细(嫡系)。”



    叶好龙大概累极了,对贾媛媛老爸这一系列吴侬软语听的不大懂,也对军队不军队的不感冒,就早早打着哈欠、拖着包出去了,并很快在318寝室里睡没了。



    等到次日黄昏贾媛媛老爸要走的时候,班上已经返校的同学早超过了一多半。整个3栋一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让早春的空气不再冰凉和死气沉沉。



    贾媛媛专程来男生宿舍送她爸走的时候,房莉莉和戈小星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了。



    中午到校的蒯晓松就绕着弯儿问戈小星:“小星,女生中,你们现在谁还没回来啊?”戈小星就笑着反问:“那你觉得谁还没来啊?”



    贾媛媛回答说:“说正经的,咱寝室就差欧阳云了。我就奇了怪了,她不是留校了吗?”



    一旁的林雪解释说:“她好像是大年二十八才回家的,也不知怎样了……”



    房莉莉当然管不了那么多,和寻白羽他们正说着二连浩特成为十三个沿边开放城市的事。



    戈小星听了林雪的话,很惊讶,问:“你说什么?大年二十八?那么晚了,她还一个人回家啊!”



    林雪内疚地说:“她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否则,至少,至少我要送她一程的!”



    贾媛媛听了,就说:“林雪,你可真是个绅士呀!我要是你,就一直送欧阳云到她家里去过年!”



    一旁的公东高哈哈大笑,说:“林雪他有贼心但没那贼胆,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哥们我倒是可以!”



    戈小星就白了一眼公东高说:“你啥都可以,千灵膏、万金油,猪八戒主导了大西游!”



    戈小星这一句,竟把埋头看书的戚响都给逗乐了。最近,戚响好像又迷上了从外面的书店借书,并拿到寝室里看。就见戚响抬头问戈小星:“小星,尹花容她今天来了?我咋没见呀?”



    贾媛媛看了戚响一眼,见他手上的书,封面上印的是《天龙八部》,就说:“小花容回来了,正忙着洗衣服呢。对了,戚响,你也喜欢读武侠小说了?!”



    戚响对贾媛媛哼了个鼻音说:“什么话,我一直酷爱读书的。你们各位谁要能用一句话表明你们读了四大名著,我拿头给你们当铅笔使唤!”



    蒯晓松不服气,就抢着说:“这你能难住人家小贾!我都知道,不就是张飞喜欢上了林黛玉,和她一起到水泊梁山去找铁扇公主学艺么!”



    “浅薄,浅薄!充其量小学水准。”戚响说,“要这么简单的话,我还用考你们!”



    贾媛媛怕自己的答案被戚响说成中学生水平,就说:“那你说说看,就当我们都是小学水准!”



    戚响就卖个关子说:“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再说。”



    戈小星埋怨戚响坏的时候,房莉莉转过身掺和说:“我看戚响自从被系里通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开始斯文主宰了!”



    “倒还不如说是因为尹花容而变了呢!”戈小星一语道破。



    贾媛媛就想上前拿戚响那本《天龙八部》,但戚响一把就将那书扔到了贾媛媛老爸睡过的裴辈婓的上铺,说:“这书,你一个女孩子不能看!”



    贾媛媛很不高兴,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我赞成那个金圣叹胡说的‘少不看水浒,老不读三国,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啊!告诉你戚响,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我都看到《鹿鼎记》第二部了!”



    林雪过去站到凳子上,伸长胳膊捡起了那本书,想看看金庸的武侠究竟有多好看,就翻开了《天龙八部》的书页。不想,那书的目录页上却是《金P梅后传》,印刷的作者是“兰陵卧龙生”。随机看了一小段,林雪的脸就红了。那居然是一部胡编滥造的古典黄色小说。



    见林雪表情异样,大概也翻过那书的蒯晓松就问:“是本啥好书啊?让大家这么着迷,也给我看看。”



    林雪怕事情败露,有损315寝室在女生堆里的伟大形象,就急忙说:“打打杀杀的,没啥意思。”



    贾媛媛听了却认真了,说:“你这个林雪,真是浅薄不堪!人家金庸先生写的虽是江湖,但反映的却是中国历史和社会文化。就说《笑傲江湖》吧,那写的可是现代史。听说一开始从香港那边刚过来的时候,国家领导人还整天戴着眼镜优先阅读呢!”



    贾媛媛的老爸呆坐一边,见女儿和一帮年轻人谈的正浓烈,居然忘了过来送他的主要任务。看看时间不早了,老人便兀自悄悄起身,提着包准备出去,贾媛媛等人这才反应过来。



    贾媛媛等人走了大略一个多钟点后,张宝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并首先到315寝室找林雪,说是家里有包裹要捎给林雪。



    林雪见315寝室人多嘴杂,就拉着张宝说:“到你们317寝室吧,你先洗洗,咱慢慢聊。”



    已经躺下的寻白羽见此情景,就说:“这俩鬼老乡,啥破事还跟我们保密哦。”



    晚上的317寝室依旧显得有些萧条,除了徐阳已经呼呼噜噜睡熟了,下午时林雪看见背包回来的宽云翔等其他几个人,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落了一层灰的桌子上是徐阳在火车上吃剩的一个咸鸭蛋和几根“双汇”火腿肠。



    林雪勉强坐定后,对张宝说:“一小时前,贾媛媛她们来过了,她爸昨晚还在我们寝室住了一宿。”



    张宝没出声,好不容易打开自己那个湖蓝色的牛仔包后,从最底下掏出了一个红布包递给了林雪,说:“这是你大姐托我带给你的。妈的,凌晨过陈仓关的时候,差点让几个快下车的四川人给偷了去,恨死那帮川耗子了!”



    林雪怕张宝的话被霍韵彬听到,影响同学关系,就说:“别搞地域攻击,哪儿的人都分三六九。说重点事吧,家里面都好吧?”



    张宝说:“还可以,我爸虽在检察院任上原地踏步,但他说将来也把我弄到县政法系统去工作。”



    林雪说:“我是说我姐姐和我妈,你看着,她们精神状态还好吧?”



    张宝说:“包裹是你大姐给我的,她看上去还行。只说让你保重自己,别怕花钱。”



    “见了中学同学了吗?”林雪继续问。张宝答:“没顾上,一回家就被舅家几个兄弟用车拉去喝酒了。不过我爸叫我大年初六去了一趟你那个同学张宝家,让我带着东西感谢了感谢人家。”



    “张宝他今年咋样?”林雪又问。



    “好像有点犯愁,他说,原想着补习一年后分数会高点,不想几次诊断测试下来还是个专科分数。他还说,他有点后悔把这个名额给我!”



    林雪看看熟睡的徐阳,示意面前的这个假张宝小声点。张宝笑着说:“没事的,我爸说了,只要过了第一学期,谁还有心情管谁!你就是以后叫我赵春,我也没事!”



    说话间,林雪已经打开了家里捎来的那个红布包裹。除了几张大大小小的钱,还有一封信。那信林雪自然看的又是泪水涟涟。



    赵春见了,也有些难过,说:“本来,本来我也想去你家看看的,但没顾上。不过你姐再三交代说,让你好好学习,啥也不用想!家里都很好!”



    顿了一会儿,假张宝又对林雪说:“你那个张宝同桌还让我告诉你,你班那个叫啥招弟的姑娘,过年时从南疆回来了,并已经和下四坝还是上土沟的一个男的订婚了……”



    两个老乡正说着,宽云翔推门进来了,见张宝回来了,就先埋怨说:“说好了咱们在西安一起等车的,左等右等你就是不来,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张宝笑着说:“跟你这人不走一块也好!春节回家后,我的包都被你的书和衣服给撑坏了!这不,我爹又买了个新包给我!”



    宽云翔说:“咱也算半个老乡,你还在乎你那破包!”



    张宝听了,认真地说:“第二故乡是个美丽谎言,半个老乡就是一骗人的鬼话!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友谊只有在互惠基础上才可以持续。比如你家麦子熟了,我因为咱哥俩关系好,就去替你收割,并替你磨成面,还替你把面给吃了,你在乎不?!”



    宽云翔觉得张宝的直言不讳伤到了自己的自尊心,就说:“算了算了算了,我算是彻底认识你了!”



    张宝也生气了,说:“我他妈还认识你了呢!从学校到火车站,直到你下车,给你背了一路东西,我包都裂缝了,你连个屁也不放!你这半个老乡,真是少见!”



    林雪见他俩已经像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一样,已经说不到一起了,就赶紧说:“都别说气话了!毕竟还是半个老乡么,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宽云翔听了忽然说:“林雪,你别掺和,这里没你的事!”



    林雪刚说了句“没有物权概念,就没法适应社会,也成不了文明人”时,“老板”忽然进来了,见三人吵吵嚷嚷,就喊着呼呼大睡的徐阳起来,并质问徐阳:“作为寝室长和学生会预备干部,怎么这么早就睡大头觉了?今天是大家集中到校的日子,也太不负责任了!”



    徐阳赶紧穿衣服穿鞋,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说:“对不起,潘老西(师),回来的火车上,我贴着玻璃像壁虎般整整站了17小细(时),淫(人)都快变成零部件了!”



    说着,徐阳赶紧和早就站起来的林雪等人给“老板”让座。徐阳还从包裹里翻腾出了瓜子之类的土特产招待“老板”。



    “老板”这才转头问宽云翔:“刚才争争吵吵是怎么回事?”



    张宝赶紧说:“没事,没事,都是误会,是吧,云翔?”



    宽云翔也不笨,说:“潘老师,按照徐阳的说法,我们这系(是)淫(人)民内部矛盾!我们陕北人说话声调大、声音尖,赶驴都像吵架,潘老师您可能听不大习惯!”



    林雪也打圆场说:“他们本来说是乘一个车次的,走散了,在互相埋怨。”



    “老板”尝了尝徐阳带的指甲盖大的什么瓜子土特产后,说:“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到的。顺便到宿舍,一是看看你们,第二就是想跟大家研究一下尹花容的事!”



    “尹花容又咋了?”林雪等人几乎异口同声。



    “老板”说:“这女孩的父亲昨天找过谭主任和我了,想转个专业,系里原则上同意了。”



    徐阳说:“节(这)事不好办吧?不过咱节(这)专业,确实不适合女生。”



    林雪问:“不会是因为戚响吧?戚响这家伙,老找人家干啥!”



    宽云翔说:“咱班女生本来就少,尹花容一走,更少了,可怜呀。”



    “老板”见张宝没出声,反而来了关注他意见的兴趣,就问张宝是啥想法。



    张宝说:“尹花容想转专业,应该跟上学期没考好有关吧。这女孩自尊心强,我想如果我们全班挽留她,也有可能让她打消转专业的念头。”



    “对、对、对,张宝说的对。咱们可以用美男计、车轮战,让她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让她觉得在班上很有面子和前途!”宽云翔忙不迭地支招,估计也是看《地道战》之类片子看多了。



    徐阳和林雪都笑了。“老板”顿了几秒说:“其实刚才我在315寝室说了,我也是出于面子的考量。你们说说,我是班主任,刚一学期,就有人转学,听着不好听啊。”



    宽云翔说:“这有啥,又不是你逼着让她转学的!”



    徐阳就对宽云翔说:“你节(这)淫(人),咋跟汉奸一样,淫(人)云亦云的。别人说鞋(蛇),你马上就说哧溜一声!”



    “老板”此时已经起身。临出门时再次强调说:“尹花容的事情,就看你们同学情谊了!她真要走的,是留不住的。”



    “老板”一走,徐阳就边收拾自己的包裹,边说:“尹花容节淫(这人),咋奈(那)样!就她那点玩意水平,去哪个系不都白给!”



    张宝听了说:“话也不能这么说,要转专业的话,还得趁早。”



    林雪说:“算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还是先让戚响去做她的工作吧。”



    宽云翔说:“屁,戚响那样子,不坏大事就不错了。”



    他们不知道,这一刻,戚响早已在女生宿舍前的传达室等着尹花容了。但进去传话的老太太在催了两次后,尹花容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同寝室的几个女生都不敢掺和这事,只有房莉莉坐在尹花容身边絮絮叨叨。最后,房莉莉说:“不管怎样,你出去见见他,他也就死心了!”



    尹花容似乎在憋了很久后才说:“你一次可以容忍,两次、三次、N次,还会容忍吗?!”



    房莉莉被问得糊里糊涂,就信口开河说:“那就让他见鬼去吧!”



    “对,让他去见鬼!”尹花容说着,忽然从铺位上跳了下来,就跟拿到了治病的仙草或灵丹妙药一般,显得很兴奋,把贾媛媛和吴萍都吓了一跳。



    贾媛媛正想问尹花容呢,尹花容已经一股风般跑了出去。



    吴萍双手一摊,夸张地说:“花容这是犯什么神经呀!这个世界怎么变得如此扑朔M离了?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岑碧琼浅笑着说:“真跟黄安唱的一样,抽刀断水水更流。”



    戈小星就笑着说:“你还有时间说别人,想想你的蒯晓松吧。”



    岑碧琼说:“他那个混蛋呀,我早就忘了他了。”戈小星说:“真的?你确定?你可不要后悔呀。我觉得蒯晓松成熟、正直、稳重,跟张学友一样!”



    吴萍和房莉莉一起大笑。贾媛媛就骂戈小星真白,跟李太白一样,不晓得含蓄是银河系哪个星球上的词汇!



    尹花容从宿舍大门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戚响坐在传达室的大桌子后面,对面还坐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背对着她,心里就不由咯噔了一下。



    走近的时候,尹花容才看出,那女孩是欧阳云。



    欧阳云见尹花容到了传达室门口,先高兴地抢着起身,说:“花容,春节快乐!看看,我这新发型,漂亮吗?”



    尹花容笑着说:“漂亮,真的很漂亮!回家的感觉好吧?”



    欧阳云撒娇一样说:“好什么,我都烦死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我是每逢佳节胖三斤!看看,眼睛又小了,脸又变大了,本学期我也得跟小星一样减减肥,否则,就该去体育系搞柔道了!”



    新学年的欧阳云显得如此开朗和阳光,大大感染了尹花容和戚响。戚响就插话说:“尹花容,你要转学的事情,我刚才跟欧阳说了。我和她一致觉得你欠考虑。刚才欧阳云还建议我们班30多个男生集体写签名信,要求系里和你都改变初衷!”



    尹花容苦笑着说:“为我一个人,搞这么大动作,值得吗?!有这个必要吗?”



    欧阳云说:“当然值得了!你可是我们班的首席班花呀,你要走了,我都急了。”



    戚响接着说:“特别是我们315寝室的几个男生,刚才潘老师过去一说,都感到不可思议,并都想过来劝你哩。”



    欧阳云说:“看看吧,花容,大家对你多好!我相信我们女生寝室也是。你就像我们的公主,我们大家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尹花容淡淡说:“我也是个知道深浅的人。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班花或者公主。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学机械设计这个专业……”



    戚响听了,就说:“我们很多同学都一样。谁要说他死心塌地地喜欢这个设计专业,那简直就是聋子听哑巴说瞎子看到鬼了!所谓专业,不都是为了考大学的无奈选择?!”



    欧阳云也说:“对啊,就说贾媛媛和那个张宝吧,按道理,他们就该去学中文。可你看人家都在坚持学高数。我就特欣赏张宝说过的一句话:在咱国家,学啥的不像啥,更成不了啥,反倒是非专业人士能够独辟蹊径、独树一帜。”



    “是是是。”戚响继续撺掇说:“有心栽花花就开。我觉得花容将来的设计水平一定是我们班最棒的。将来你可以设计一个用于打通台湾海峡的隧道掘进机!解放台湾就不用那帮把大炮架舢板上的SB了。”



    听到戚响又说脏话,尹花容忽然说:“你扯那么远,有啥用?!我还是决定转学!不会变了!”



    “算了,算了,算你狠!我们惹不起你,更求不起,好了吧!”戚响好像失去了耐心,丢下这样一句话起身就走。他听到欧阳云在背后喊他,但就是没有回头。



    因为今晚是回校后第一个人数基本齐全的晚上,315寝室的卧谈会煞是热闹。戚响丢魂落魄似地悄悄进门之际,寻白羽、裴辈斐、曹闹闹、公东高等人,正喧哗的厉害。



    几个人大概正在攀比各自家乡的发展速度。就听寻白羽说:“我们昆明的发展速度太他妈快了,我一学期没回去,出车站就迷路了。”



    裴辈斐马上说:“哎呀,比起你们云之南来,我们安徽可就差远了,春节前我从芜湖坐船到安庆,江面上也就一座桥。春节后从安庆回来,江面上才建成了六座桥,还都是斜拉索的,国家领导人题字都提得手软了。”



    福建的曹闹闹和浙江的公东高听了,也不示弱。一个说:“我们福建,那真是穷地方。我早上到福州市最高的大楼上还看不见金门炮台,下午再上那楼,我的妈唉,连夏威夷群岛都全看见了!”



    另一个说:“要说发展最慢的,那就是我们浙江了。早上我到村子前面撒尿,娘希匹,全是生产羽绒服的!可没到中午我再去撒尿,全变成生产衬衫的了!刚到下午,乖乖,生产线上出来的都是睡衣!我问老板,要是到晚上,会生产出来什么?你猜老板怎么说?娘希匹,他说一半C药、一半B孕套!”



    在几个人的哈哈大笑中,戚响悄然躺倒了。蒯晓松感到有些不适应戚响今天的低调做派,就问:“老戚,你今天阳W了?你也掰扯掰扯你们河南郑州的发展么!”戚响说:“你们瞎掰扯吧,我听着哩。”



    又过来到315寝室睡的曹闹闹就说:“老戚,你这算哪门子情绪啊?不就个尹花容要转学吗?至于吗?又不是生死离别!她妈的她早点滚蛋也好,免得你也变得神神叨叨的!”



    换到平时,戚响恐怕又骂上曹闹闹了,但这一次,他没骂人,而是说:“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转专业!其实仔细想想,学一门不喜欢的专业,其实也很浪漫的。就像谈了一场漫长的恋爱,最后却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对方一样。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反正就四年,不足1500天,呼呼隆隆就过去了……”



    曹闹闹听了,继续说:“是啊,人生苦短,何必折腾!我都能够感受到你戚响对她的爱,但尹花容那SB,你说那SB,她怎么就视而不见呢?!”



    戚响觉得曹闹闹这句话真不像话,跟少室山下郑绪岚唱的《牧羊曲》里的那山羊放屁一样。就打断了曹闹闹,说:“不提她了,刚才我咋没听到晓松说他们山东的发展啊?”



    蒯晓松听了,长叹一声,说:“说了来气!我们山东的发展太绝了!去年金锣新上了个火腿肠生产线,那自动化水平,高,实在是真高!这边把猪赶进去,那边火腿肠马上就出来了!可偏偏领导不喜欢火腿肠那味,非要改变程序,让那边把火腿肠又放了回去,你说绝不绝?乖乖,这边猪又回来了!”



    戚响呵呵笑着说:“你们山东人吹牛水平是一绝!就跟传说中山东大汉都他妈很豪放一样!俺们河南就差远了,我表哥打电话说,他前一秒还开车走在刚通车的高速公路上,后一秒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大坑里!”



    大家哄堂大笑后,戚响就说:“都早点睡了吧!我现在最大的矛盾,一是天太冷和明早我要按时起来之间的矛盾;二是我什么都想买和我没钱之间的矛盾;三是我喜欢她,她却不喜欢我之间的矛盾……”



    蒯晓松知道戚响内心不好受,就试着转移话题,说:“老戚,你下午让贾媛媛用一句话证明她读过四大名著,可把她给难住了!我寻思了一个,你看看是属于哪个级别的!”



    戚响说:“这个世界变的很快啊,跟苏联一样!你晓松也喜欢上文学了?那你说说看!”



    蒯晓松说:“我想到的答案是:宝哥哥,你的如意金箍棒真让俺铁牛乐不思蜀啊!”



    听到戚响没立马表态,曹闹闹就说:“晓松,你这个充其量也就是专科水平!还是让老戚透透谜底吧,免得让咱班女生觉得咱没文化。”



    戚响说:“你们真不读书啊?还是没总结?先给你们两个答案,一个你们自己留着,一个啥时候给贾媛媛她们听听。第一个是——黛玉自忖:兀那汉子这等眼熟,却不知是卧龙还是凤雏,便问道: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第二个是——袭人在忠义堂那交椅上坐了,八戒就笑道:林教头正在园子里伤心呢,却才抹泪说:今儿才来,就惹出阿斗哥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金箍儿,岂不是因我之过!”



    戚响这两个情节的编排,让公东高听后佩服得首先抚掌连声叫好。寻白羽也说:“这可是研究生水平!你就是把中文系那帮姐们弄到沧州牢营让她们通读《水浒》,她们也想不出林教头在袭人身边伤心抹泪的事,更别说贾媛媛那点智商和想象力了。”



    一直不出声的林雪就插话说:“可不能说贾媛媛弱智。我看那女孩不简单。我们每个人都有知识盲点,这个说明不了什么!”



    蒯晓松就笑着说:“小林,你小子帮她说话,不会是自作多情、暗恋上人家了吧?”



    林雪回答说:“随便你说!我有个简单的问题,你们几个也肯定不知道。”



    蒯晓松来了兴趣,说:“什么问题啊?掰扯掰扯。”



    林雪说:“大家都说说,我们平时骂人用的‘王八蛋’,究竟指什么?”



    戚响第一个说:“这个我还真没留意。我只知道‘他妈的’是有来历的。”曹闹闹也说:“大雪你可真俗,我们也不猜了,直接说答案吧!”



    林雪说,其实“王八蛋”应该是“忘八端”。古代“八端”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此八端是做人根本,忘记了这“八端”也就是忘了做人根本。后来却以讹传讹,变成了“王八蛋”。



    蒯晓松听了说:“有点意思。怪不得俺爸说,千万别认为自己有文化呢!俺爸还说,到洛阳你才知道自己识字不多,到西安,你才知道我们根本没资格取笑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落后!”



    公东高大概觉得说这些远没谈论班上女生刺激和来劲,就说:“直说吧,我觉得晓松你乱点鸳鸯都不会。林雪和贾媛媛都不是一路人,哥们我倒是想追她的!”



    曹闹闹就跟寻白羽联合起来,说相声一样逗哏公东高,一个说:“看来有志不在年高哇,公东高同学还真想当老公了。”另一个就学着浙江官话说:“就是不晓得,贾乖乖(媛媛)对咯噔高(公东高)这半个老朽(老乡),是否具有沸(肥)水不流外人店(田)的伪(伟)大襟(情)怀喔。”气得公东高就一个劲儿骂娘希匹。



    315这边热闹,305、318、317等寝室也没闲着。



    林雪他们依稀听到,317寝室的宽云翔此时正在调侃中国铁路的客运,他编排的上联是:啤酒饮料矿泉水;下联是:花生瓜子八宝粥;横批:让一下,让一下。



    蒯晓松听了说,他们编排的算个球!我给大家透露几个好玩的对联吧。林雪、公东高等人就说,好,也算过年添彩了。



    就听蒯晓松说,这是过年回家,从他爸的教案上偶尔看到的。说是有个校长文学水平了得,学校一政治老师新婚,他送上一幅对联,上联是:一上一下,共创H谐社会;下联是:一进一出,同造中国新人。横批:运动不止。



    林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公东高先哈哈大笑,说,这个对联很形象。



    蒯晓松接着说,后来,学校有个历史老师二婚,你们猜他送的对联是什么?那上联是:夜袭珍珠港,美人受惊;下联是:两颗Y子弹,日德投降,横批:二次大战。



    这一下,除了已经打鼾的裴辈斐之外,曹闹闹、寻白羽、戚响、林雪都开心地笑出声来。



    受此鼓舞,蒯晓松进一步说,还有更精彩的——再后来,有个数学老师新婚,校长送的对联更绝,上联是:开括号、解平方、只为求根;下联是:穿原点、过曲线、直达圆心。横批:1+1=3。



    不过,可能因为大家数学学的都不算好,对一些概念缺乏具体形象的理解,这一次,只有蒯晓松自己笑了。



    晚上11点多的时候,林雪他们还听到317寝室内,张宝和徐阳似乎又因为户籍问题杠上了。



    张宝说,户籍制度就是一种中世纪的制度,跟蒙古人统治中国的时候,实行的制度类似,户籍不过是系在奴隶脖子上的锁链而已!



    徐阳就说张宝偏激、不按照国情思考问题。并说,取消户籍以后,全国老百姓要都跑到北京居(住),咋整?



    张宝就反驳说,北京有什么好的,简直是首堵!风沙大、污染重、拥拥挤挤,都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却非要说,取消户籍制度后全国人民都想去!



    就听徐阳说,张宝,你节系(这是)期(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拴(酸)……



    318寝室的叶好龙和岳冬、仇俊几个则在讨论那些书写在中国农村墙壁上的醒目标语。



    一些计划生育标语是这样写的:宁可家破,不可国亡;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谁不实行计划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



    还有的写道:结贫穷的扎,上致富的环;一人结扎,全家光荣;该扎不扎,房倒屋塌;该流不流,扒房牵牛;该扎不扎,见了就抓;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



    再就是:少生孩子多种树,少生孩子多养猪!农村想不穷,少生孩子养狗熊……



    而一些拆迁标语是这样写的:强拆不S访,良民好荣光!以通情达理为荣,以胡搅蛮缠为耻;以合法补偿为荣,以漫天要价为耻;以第一奖励为荣,以丧失奖励为耻;以签约交房为荣,以S访告状为耻……



    曹闹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次回家,一路上我也见了不少类似的标语。”



    林雪也说,我老家那边,常看到这样的场景:破烂的学校里,一群衣着破烂的学生坐在破旧的板凳上,对着一块残旧的黑板在上课。学校围墙上却写着几个工整的红色标宋大字: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而离学校不远,就能看到气派的乡政府外面停着乌黑贼亮的小汽车,乡政府门厅里是几个耀眼的大字是:为人民服务……



    公东高听着,就对曹闹闹和林雪说:“你两个书呆子关心这些干球!有个球用啊?还不如像晓松一样,找个妞泡泡来的实际和实惠!”



    蒯晓松骂道:“老高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跟岑碧琼那可是真的。”



    已经沉默了很大一会的寻白羽,此时忽然插话说:“晓松,2月14日可快要到了,那可是表情达意的绝好时机呀!”



    蒯晓松一听Q人节在即,就考林雪一般问:“小林子,你不觉得自己知识渊博吗?也掰扯掰扯,Q人节它是咋来的!”



    林雪说,这个难不住我。据说罗马传教士瓦伦廷因为冒险传播基督教义而被捕入狱。在狱中,他救治了老狱吏双目失明的女儿。后来国王决定处死瓦伦廷,临刑前瓦伦廷就给那姑娘写信,表达了爱意。



    在瓦伦廷被处死后的当天,双目失明的姑娘就在瓦伦廷墓前种了一棵开花的杏树,以寄托自己的情思。这一天是2月14日,后来就成为Q人节。



    公东高听了说:“我以前还以为Q人节他妈妈的有多浪漫呢,没想到这么悲惨!”



    曹闹闹也说:“我觉得不仅悲惨,还很悲哀,跟清明节蛮像的,又是送花,又是送吃的,还要说一堆哄鬼的话!”



    戚响进一步说:“是啊,2月14号,两个一起死啊,真他妈的不吉利!”



    蒯晓松就赶紧说:“打住,打住,这Q人节不能再深究了,影响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