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响和曹闹闹彻夜未回寝室翌日,“老板”叫任芳菲——年前放寒假时,林雪见过的那个漂亮学姐,专门把林雪和欧阳云带到了他在老主楼四楼的机械系学生会临时办公室。时间是上午第三节课的课间。
林雪跟在欧阳云和任芳菲身后上楼的时候,心里怯生生的。他猜测“老板”肯定是要调查昨晚他们寝室的事了。但欧阳云头发上散发出的香波却让他贪婪地加快了紧随的脚步,深怕错过距离就闻不到那沁人心脾的味道了。
机械系学生会临时办公室显得简陋和逼仄,估计过去是由这栋楼上打扫卫生的阿姨们堆放扫把、拖把等破烂玩意儿的储藏室改造的。
尽管如此,“老板”身后的墙上却呈V字形挂着一面党旗和一面团旗。两旗交汇处是一个正圆形的环状标志,标志中心以篆体字曲曲弯弯写的大概是“学联”二字。环内自然标的是“潇湘工学院学生联合会机械系分会”的汉字和汉语拼音。乍一看,林雪还觉得这个和中国几乎所有的公章一样的标识是北大的标徽呢。
出乎林雪意料,“老板”一见欧阳云和林雪进来,就笑着站起来,示意他们在办公桌对面那个脏兮兮的灰布沙发上坐下,然后说:“早上谭主任找我,说,上回给你们的通报有点重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其实,系里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要是院学生处下了文,那可就意味着是全院通报批评了。”
林雪还没吭声,似乎是极不情愿地浅坐在那脏沙发上的欧阳云先笑着说:“这个事,我都忘了,谭主任还记着。”
“老板”说:“其实谭主任是个老好人。他教授的又是《轧钢机械原理》,自然深谙‘矫枉过正’之道。这次他就专门让我告诉你们两个,这学期系里有几个学生干部名额,希望你俩好好表现……”
林雪听了,就赶紧说:“谢谢谭主任和潘老师了!但我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我看咱们班的董坤、公东高、蒯晓松他们能力都很强!”
欧阳云也说:“是的,我也觉得自己不是当干部的料。”
“老板”听了,认真地看着林和欧说:“你们两个还很单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想当干部。换了别人,大概早就当仁不让或是对着党旗表态发誓了!”
刚才进来后,一直坐在“老板”旁边写着什么东西的任芳菲也说:“我说嘛,谭主任就是有眼光。这两个小弟妹我一见就喜欢得紧!”
林雪继续谦虚说:“真的,潘老师,我真觉得自己不适合!欧阳云倒是作风泼辣,被同学们称为当代花木兰,我看她绝对可以!”
“老板”见欧阳云很不高兴地瞪了林雪一眼,就笑着说:“这干部谁也不是一出生就会当的,都得慢慢学着来。就说你们的任芳菲学姐吧,刚来的时候,他比欧阳云还腼腆,现在不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任芳菲抬头笑着说:“你也别夸我了,否则我也成花木兰了。我当时主要觉得,你那句话说的很对——权力就是一把刀,握在好人手里可以做好事;握在不咋地的人手里,就会干私事或坏事。既然你觉得自己是个想做好事的人,为什么不积极追求权力,却眼睁睁看着权力被那些你其实很鄙视的人掌握?!”
林雪还想推辞。“老板”继续说:“给你俩说知心话吧,咱系里就这现状,谭主任兼着总支书记。他说你行,你不行也行;他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虽然在哲学上这有点主观唯心主义,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实践证明,这至少可以保证干部队伍的忠诚度和可靠度。好吧,话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们赶快去上课吧!”
“这潘老师可真ZH制,简直不容置喙!也不让我们说说心里话!”从四楼下来的时候,欧阳云对身边的林雪说。
林雪就说:“细想想,‘老板’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欧阳云你可以好好努力,将来当个大领导、干番干大事业。”
本来今天欧阳云不想对林雪发火,一听林雪这话说的不但俗气而且充满酸气和陈腐气,并味同嚼蜡,就急了,说:“林雪你个混球,刚才还说我是什么花木兰?!我就那种形象?你怎么不说我是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你想气死我呀!哼,不理你了!”说着,欧阳云扔下林雪快步向前走了。
丢在后面的林雪见欧阳云几乎怒不可遏,也不敢往前追上去,只有自言自语说,花木兰可是个正面英雄形象呀……
这天上午,蒯晓松让寻白羽给他请了病假,没来上课。中午,林雪回到315寝室的时候,就见静悄悄的寝室内,岑碧琼正坐在蒯晓松身边,像照顾婴儿一样给蒯晓松喂水。
林雪一边准备洗涮吃饭的饭碗,一边说:“岑碧琼你可真是好人呀,晓松的奶奶知道了,说不定该感动死了。”
蒯晓松听了,觉得林雪的话有点别扭。不过由于心情超好,就看着岑碧琼说:“患难见真情!咱寝室里大家对我晓松都不错。昨晚上,林雪他们还出去给我买药了。咳,要不是他们,我早就死了!”
岑碧琼把喂完水的空杯子放到一边的桌上说:“谁让你那么逞能?非要站在栏杆上去够那莲蓬!你以为自己是第25届奥运会上的李大双啊!”
蒯晓松温柔地看着岑碧琼圆润的脸,说:“你没听戚响说吗,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爬梯子上去的……”
岑碧琼起身笑着说:“你们这些坏男生,就会花言巧语地骗人!真让人没办法!”
林雪不想打扰蒯晓松他们两个,就拿上饭碗出去打饭。在楼道里碰上了刚刚打水回来的沈晟后,沈晟直戳戳地问林雪:“我看到岑碧琼去你们寝室了,她还在吗?”
林雪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在,在!岑碧琼真不错,正照顾蒯晓松呢。”
沈晟听了,就说:“大中午的,也不怕影响别人睡觉……”
林雪打饭回来,路过宿舍前的草坪之际,公东高先凑上前来,说想吃点林雪的菜。林雪打的菜是这个季节很少有人吃的、很便宜的凉拌海带,便不拒绝,让公东高夹走了一大筷子。就这样,两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暖洋洋的草坪一隅。
生硬的凉拌海带最终没塞住公东高的嘴,但却塞住了他的牙缝。公东高一面很恶心地用手指抠着牙,一面问林雪:“今天上午任芳菲叫你和欧阳云去干什么了?”
林雪如实说了“老板”想让他和欧阳云成为机械系预备干部以及他和欧阳云推脱的事后,公东高牙也顾不上抠了,急切地说:“这怎么可能?你和欧阳云可是一点干部基础都没有的啊。再说,还刚被系里通报!算了,你也别逼扯了,不想跟哥们我说实话,也没必要抬高自己呀!”
林雪觉得有时候实话实说真的很难,就只顾吃自己的饭。
公东高见林雪被他说得没单词了,就又悄悄问:“是不是咱寝室昨晚的事被‘老板’知道了?我早就知道,‘老板’让你当线人,盯着戚响呢!”
林雪忽然觉得,只有顺着公东高的思路说下去才不至于费口舌,就点点头,继续吃饭。
就听公东高又说:“以后‘老板’要追查这事,咱们就咬死说是戚响的主意,好不好?!”
林雪听到公东高说戚响,就问:“今天怎么没见他和曹闹闹啊?一早不是回寝室了吗?”
公东高哈哈笑着说:“娘希匹,就你专心!今天上课的时候他们在后面流着口水打瞌睡呢,连岳冬都看不惯了,你没注意?!我C,曹闹闹那逼货,真是经典。我在课堂上悄悄拽他的时候,他居然睡眼朦胧、轻蔑地撇了撇嘴,说,才十点多,你他妈的就拉我起CH!”
两人正说着,就见岑碧琼从男生宿舍出来了。公东高刚准备出声,草坪那边石凳子上的沈建伟已经喊上了:“岑副班长,过来视察工作啊?也不到我们寝室来看看,怎么就去315,也太偏心了吧!”
岑碧琼见草坪上的男生一堆一堆的,像半月湖那些聚在大大的荷叶上晒太阳的青蛙,并似乎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就没理睬沈建伟,继续走她的路。
沈建伟不知高低,就继续坏坏地喊:“副班长,欢迎下午再来啊,掰摆唉——”
沈建伟拉着得跟面条一样长的调笑,让站在315寝室里窗户边目送岑碧琼的蒯晓松不高兴了。他隔着窗户就喊:“沈建伟,你打屁呐?!叫叫叫,叫你爹的大茄子啊!”
沈建伟宛如熟悉二战历史一样,知道蒯晓松和曹闹闹干过一仗的事,便灰溜溜地不敢吭声。就听此时,蒯晓松又找茬一样对一个下到他所在窗户下的排水沟里捡衣服的男生较上劲了,指责那男生捡了他的衣物。争执由此不可收拾。
几分钟后,两人先从窗内和窗外互不相让的口角,进展到了打乒乓球一样的对骂。接着,两人是一个要求一个出来说话,一个让另外一个有种就进宿舍来。
赶到林雪和公东高起身的时候,下来捡衣服的那个男生已经冲到了一楼楼道内,并和从315寝室冲出来的蒯晓松宛若日本相扑手一般扭到了一起。事态的波浪形扩大,连三楼住的学生会的钟离辉他们,也紧急下基层解决实际问题来了。
“咋回事,咋回事?都给我住手!”今天穿着一身笔T西服的钟离辉拨开看热闹的人上前劝架。那捡衣服的男生就甩开了蒯晓松,指着蒯晓松的鼻子凶巴巴地说:“敢说老子偷衣服,今天不道歉你试试!”
蒯晓松也寸步不让,说:“有种就废话少说!还说想帮我捡衣服,你有那么好吗?!跟你说,我们一楼丢的衣服多了去了!你就是吃了也得吐出来!”
见两人又要厮打在一起,钟离辉连续用尖锐的假声喝令两个斗士都住嘴和停手之后,转头问身边过来的董坤及楼上下来的另一个班干部:“平时,你们都是怎么管理的?!我早就说,让你们在窗户上加个拦网,就是不听!按我的想法来,去年那女生就根本掉不到楼下,更别说你们的裤头之类!”
楼道里围观的人群中就有男生起哄说:“她要真想跳楼,就不会先去掉那拦网啊?!”
在大家的笑声中,楼上下来的那个班干部说:“说真的,我们老生也经常丢衣服!我们还怀疑是你们一楼的新生们拿错了呢。也不好追问,怕为个裤头之类,影响咱3栋男生宿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董坤跟着就说:“我们也这样想。其实我们大多数新生都很敬重楼上老大哥们的,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不应该!”
钟离辉见两个班的班干部都表态了,并表的很好,就挥手说:“大家散了吧!设38班的蒯晓松和电13班的杜新城,你俩到我寝室来一趟!”
那杜新城看上去也是个火爆脾气,连面相都呈现出个“火”字,在钟离辉前脚准备上楼时,还想跟蒯晓松继续推推搡搡,电13班的班长就生气了,说:“新城,你再闹下去,就没意思了!”
那天中午,钟离辉最终是怎样给蒯晓松和杜新城说和的,蒯晓松和杜新城是不是最终也是水浒英雄般不打不相识,蒯晓松一直没再提起。但从那天晚饭后开始,蒯晓松就要求大家在晚上把衣物都收回来,并说:“晚上风大,衣物被吹着像风筝一样落入湘江,也是有可能的。”
蒯晓松还说,跟他干仗的楼上那个叫杜新城的汉口男生,前年丢过一件裤子。我C,去年那裤子却被他在长江里打渔的外公给捞上来了,还被一头长江中华鲟穿着!
公东高对这个传说和演义不屑一顾,说:“娘希匹,现在这种鬼天气,衣服晾不干,不但有汗臭味,还会生霉菌,就差长蘑菇了,你们收你们的,我坚决不收!”
见蒯晓松不理会他,过了一阵子,公东高又耐不住寂寞,问:“晓松,你这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不说要组织大家去韶山吗?怎么,计划没影了?”
蒯晓松懒洋洋地说:“这花钱的事不好办。董坤说,光包个学院的大客车,就得几百块,而咱班同学,又大都穷得要死……”
“韶山可是红色圣地呀!再穷咱也得去一回!否则,在潇湘上几年学,人家问你去没去过韶山,你却说跟火宫殿的臭豆腐一样没吃过,多丢人一件事!”已经躺下的寻白羽,忽然兴奋地起身说。
“是啊,是啊,班上那帮SB要不去,我看咱寝室单独去!我他妈前年路过北京,一念之差没去成天A门,想想都遗憾!”曹闹闹似乎一听出去玩,就有了无穷的精神和动力。
林雪也说:“咱们这学期省吃俭用一点,去那里瞻仰一趟应该没有问题的!”
正在寝室门口用热水洗脚的裴辈斐就冷笑着,对林雪说:“大雪,至于吗?去去那地方,你就牛逼了、光荣了、镀金了?回来不还是该干啥干啥,该吃馍吃馍!还说省吃俭用也要去!奴性!严重的奴性!跟60年代那批人一样,活该被饿死!”
林雪觉得裴辈斐最近说话也越来越甚嚣尘上了,就上前推了一把裴辈斐说:“你他妈怎么说话的?!我奴性、我怎么就奴性了?”
裴辈斐说:“一个国度,可以歧视贫困、残疾和农民工,但一涉及权贵,就全他妈是伟大呀、英明呀、不朽呀,不但出生的破地方称圣地,就连住过的行宫,人们也是趋之若鹜,唯恐去晚了就没了好处,就这,大家还本能地或心存敬畏、或媚态可掬、或摇尾乞怜,不能批,也不敢骂,这就是奴性!”
林雪被裴辈斐说得气急败坏,就一脚踢翻裴辈斐的洗脚盆,激动地说:“你,你这都是胡说!你,你这是公然发表反动言论!”
裴辈斐也激动了,跳起来说:“林雪,你放尊重点!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扣大帽子?都快到新世纪了,还他妈满嘴W革气息!跟你说,咱国家像你这样过不好日子却满脑子阶级斗争意识的可怜虫太多了!我他妈反动?你们满脑子奴隶思想、封建意识,才他妈的是真正反动呢!”
蒯晓松见裴辈斐和林雪剑拔弩张,就赶紧打圆场说:“大雪,你别激动!人家小裴又没踩住你尾巴,你急什么急?!小裴呐,你也不能满嘴喷粪地乱说啊,要换了戚响那种叫驴脾气的人,恐怕洗脚水都灌你嘴里了!”
裴辈斐知道蒯晓松这是给林雪和自己个缓和,就一边坐下来擦脚,一边说:“大雪,你也别生气了。我实在是因为小时候挨过饿,才对他妈的伟大领袖呀、圣地呀之类的东西非常不感冒。慢慢你就会明白,只有悲哀的土地才需要圣人、才呼唤英雄和救世主。穿越历史的是人性,而五十年内是无历史的……即使有所谓的历史,也很可能只有人名是真的,其他都是根据需要编排的,小说反而正好相反……”
“嘿,小裴,你这二杆子也开始文绉绉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五十年内无历史?咱不都学过历史吗?”蒯晓松今天大概受了岑碧琼的悉心滋润,谈话的兴致很高,这样问道。
“我们学的那历史,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是用来歌功颂德的,也是用来洗脑和考试的。经过岁月的淘洗,很多所谓的历史都会被真相颠覆的。少奇同志说的对,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裴辈斐踢拉着拖鞋,一边默默收拾洗脚盆,一边说。
“是的,我也觉得奇怪,少奇同志住的那个叫,叫什么花明楼的地方,咋就没人去呢?”蒯晓松听了,忽然说。
公东高听后就说:“晓松,不是我说,你这思维方式真的很奇怪!那少奇同志能跟伟大领袖相提并论吗?!我觉得我们还是跟着主流走才对,不要胡思乱想了。”
裴辈斐就把洗脚毛巾搭在桌子腿上,笑着对公东高说:“老高,看来你也跟林雪一样,读书越多是越糊涂了。”
裴辈斐顿了顿,继续说:“知道世界知名大学的校训吗?哈佛是:与亚里士多德为友,与柏拉图为友,更与真理为友;斯坦福大学是:愿学术自由之风劲吹;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是: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
你再看看咱国家大学那些个的校训,什么严肃活泼啊、求真务实啊,真是惨不忍睹啊。就说咱这破地方吧,虽然也他妈算是所大学,可我看就是管理监狱化、素质流M化、T居公开化、上课梦境化、逃课普遍化、近视全面化、食堂养猪化!将来呀,肯定是毕业失业化!”
公东高听着不耐烦,说:“小裴,你不要再放屁了!什么哈佛、斯坦佛的,我统统不喜欢。我还是觉得咱国家和咱学院就娘希匹的很不错!有句话叫‘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是吧?退一步说,老高我也不傻,也知道,学校教的那不全是知识,也有垃圾;学校培养的那不全是人才,也有奴才;历史教的那不是真相,也有欺骗。但有啥用?到头来咱不也是该干啥干啥吗?大家面对现实吧!”
裴辈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公东高。就生硬地说:“你个这比喻不对。不管是国家还是学校,跟咱母亲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有一个母亲,谁要多认,那是他自己犯贱!”
蒯晓松听了,也说:“老高你也别掰扯什么‘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了,你这不是骂自己是狗吗?咱不是狗,咱是人呐!老是把自己放到狗的高度看问题干啥呀!”
“都他妈别说那些没用的!就事论事,这韶山我们究竟去,还是不去?”曹闹闹说着,狠狠放了一个响屁,表示强烈抗议。让大家一致担心他是不是又拉在了该死的裤裆里。
就在众人骂曹闹闹太不环保的时候,寝室门笃笃笃地敲响了。公东高打开门后,迎面进来的却是岑碧琼。
蒯晓松自然是喜出望外,赶紧跳下铺位来迎接贵宾,公东高则对岑碧琼说:“我们正在讨论去韶山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岑碧琼似乎不关心去哪里,她的心思已经全放在了蒯晓松身上,
开始问寒问暖的,煞是热心和细心。后来见蒯晓松的上铺有点乱,干脆就爬上去开始给帮着整理,让寻白羽、林雪、曹闹闹等人很是艳羡和妒忌蒯晓松。
公东高不死心,继续对岑碧琼说:“我们寝室最近准备去春游了,要不,咱们两个寝室一起去吧?!你动员动员你们701女生寝室!”
岑碧琼这才抬头说:“班上组织活动不能这样的。别的寝室会有意见的!”
公东高说:“管它呢,咱玩咱的,他们沉默他们的。人多不办事。”
曹闹闹也帮腔说:“对啊,正好我们七个男生对你们七个女生!你看啊,晓松照顾你、老高照顾贾媛媛、戚响照顾尹花容、林雪照顾欧阳云,我嘛,委屈点,只有照顾戈小星了,多好呀!”
寻白羽听了,就说:“好个屁,让我照顾吴萍那神经病,是不是?你这不是故意在班上制造小团体吗?让‘老板’知道了,我们就死定了。”
公东高说:“娘希匹,不让吴萍去,你负责照顾房莉莉。上次雷慕白他们几个还搞了个什么‘湖广子弟名录’来着,按照你这思维,不成了公然分裂班集体?!同学关系固然重要,但自古以来是道不同不相与谋呀!”
林雪听了,赶紧说:“别人那样做是别人的事,但老高你可不能这样做。你是班干部哩,应该团结全体同学才对。”
公东高想了想,说:“也是,说起这事,我就特瞧不起中学那个班主任。妈妈的,就是他人为地把全班同学搞得四分五裂,跟蒋介石一样对我们这些非嫡系同学,总是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
蒯晓松就笑着说:“老高,你历史是数学老师教的吧?真不及格呀!你咋知道人家老蒋对非嫡系不闻不问?那都是想当然地胡说,甚至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真那样,抗战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林雪觉得抗战应该是伟大领袖领导的才对,但也不敢再提出这个问题。就听公东高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林雪说的对,团结全体同学才算能力和本事。玩小圈子不算本事。要不,过一会咱们就去找董坤,开个临时班会,再进一步研究研究?!”
蒯晓松说:“我看很有必要。说实话,这么多班干部要是一次像样的活动都组织不好,很丢人的!”
“我看班长就应该辞职!让你当!你看他上次把去博物馆的活动,都搞成了什么样子!”岑碧琼似乎耿耿于怀,说。
曹闹闹听了,也附和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搞不明白咱那班长他是咋当的!整天看也就是长的像班长!”
寻白羽说:“切,现在知道谦虚会坏事了吧?!想当初人家可是自荐的。你觉得自己能耐大,为什么不毛遂自荐啊?”
曹闹闹说:“咱不是不知道这个结果吗!要是大家投票就好了。”
寻白羽继续“切”了一声,说:“投票?你以为你有了投票权,别人就和你想的一样?跟你说吧,我老家选村长就是家家有投票权的,但他可以贿选呀,也可以拉帮结派呀!跟你说,别觉得你是有知识、有见识的大学生,实际上咱骨子里都沉淀着封建农民的厚实基因。说实话,我要有投票权,谁请我看电影,我就选谁!”
公东高听了寻白羽一番高论后,就笑着说:“那好,我以后请你看电影,你可记住,一定要支持我啊。”
寻白羽笑着说:“那要看你请我的次数和档次了!万一人家蒯晓松请我看午夜场,我就选他了。”
“娘希匹,你小子不但有奶就是娘,还是谁奶多,谁就是娘啊!”公东高笑着骂寻白羽。
寻白羽也不生气,回敬公东高说:“有奶就是娘,也比你这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却不领情的白眼狼要强!”
公东高就又去跟寻白羽追究,自己究竟吃了谁的、又拿了谁的……
月如钩,灯如昼。贾媛媛在3栋男生宿舍外面的那棵大枫树底下等岑碧琼等的不耐烦了,就对着亮灯的窗户开始“小岑、小岑”地使劲喊。让班上几个寝室的男生这才发现她在外面没进来。
听到贾媛媛的声音,公东高就丢下与寻白羽的恩恩怨怨,率先来到窗户前喊:“小贾,你也太不给咱男同胞面子了吧?宁愿在外面喝春风也不进来!”
贾媛媛远远就说:“没人请我,我怎么好意思随便进来!”
几个寝室内的男生就几乎异口同声喊:“我请你!”大有祖英大姐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唱《龙船调》,念白“妹娃子要过火(河),是哪个来推我嘛”时,听众当中很多绅士都站起来答“我来推你嘛”的味道。
公东高听到居然似乎连岳冬都在用大舌头喊“我请你”,就忍不住大声对着外面的几个窗户喊:“娘希匹,你们这群老流M!没见过漂亮妹子吗?全都滚蛋,是我请的!”挨骂的其他男生就起哄:“呜——自作多情的大灰狼来喽!”
不过最终,贾媛媛也没跨进男生宿舍半步,而是等上岑碧琼后才一起去上晚自习了。
公东高找到董坤,并集合全体班干部开班会的时候,是快下晚自习的时候。
此前,董坤对公东高说,这样有个显著好处,就是大家可能都因为要急着回寝室,而让一些决议更容易通过。
公东高就笑着对董坤说:“班长,你水平可真高啊。”
随后的结果,果然不出董坤所料。去韶山的动议,居然一致获得通过。在热烈的掌声里,董坤对大家说:“现在就一个问题,经费怎么办?除了那点可怜的班费,我看只有大家AAAAAA制了!”
岑碧琼就第一个发难说:“班长,除了AA制,你难道就没别的本事了么?”
蒯晓松也说:“一实行AA制,就怕那些经济困难的同学会纷纷打退堂鼓,让此事胎死腹中。”
公东高说:“林雪那天提醒我,说,团结全班同学才是真本事,才是大作为、大担当,我看最好能去都去,一个不留。”
董坤听了显得一筹莫展,就说:“那也不能让我们几个班干部出钱吧?”
见宽云翔和贾媛媛等人一直不出声,董坤就先盯着贾媛媛问:“小贾,你觉得应该咋办?”
贾媛媛说:“我们班干部多出一点也是应该的。另外,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跟‘老板’汇报一下,让他在系里给我们想想办法,至少应该派个车。还有就是,公东高、蒯晓松你们,不是在校团委和学生会都有老乡吗,也可以利用一下这层关系。”
公东高听了,想起了那天操场上贾媛媛的话,就笑着看着贾媛媛的眼睛,说:“你不是说拉关系、走后门不算真本事吗?”
贾媛媛心说,这个死公东高可真刻薄,每句话都记那么清。便抬眼看看天花板,笑着说:“此一时彼一时,咱不是想着把这件事情办漂亮点吗?”
宽云翔不等董坤征求他的意见,就一拍大腿说:“对呀,小贾说的,我咋就没想到呢,我附议!我附议!”
董坤看了宽云翔一眼后说:“好吧,如果大家没意见,我们就分分工,分头行动,确保此次活动圆满成功……”
贾媛媛没想到,她开班委会的时候,张宝一直在教室外面的楼道里等她,直到班委会散场。
董坤、蒯晓松等人早就看出张宝喜欢贾媛媛,都不想当大瓦数电灯泡,纷纷加快脚步先走了,只有公东高磨磨蹭蹭地没走。
他见别人都走没影了,就故意大声对教室内收拾书桌的贾媛媛说:“小贾,晚上哥们请你去吃夜宵,怎么样?”
贾媛媛还没回答,张宝就先走进来了。他径直对公东高说:“老高,我有点紧急事,想跟贾社长单独说说,你要没事,就先走吧!”
公东高觉得张宝平时不声不响的,今天却对自己这个堂堂班干部发号施令,就说:“小宝,有什么事啊?不用鬼鬼祟祟的嘛,说出来,让咱哥们也听听!”
张宝觉得公东高并不是不识眼色、不近人情,而是有意作梗,知道公东高可能也同样喜欢着贾媛媛,就说:“好吧,我写了个关于课桌文学的稿子,想让社长看看,能不能放到院报上发表发表。”
贾媛媛听了,笑着道:“就这个紧急事呀!吓了我一跳!你自己做主不就对了?看着差不多就投了,你不是有老乡在院报的么?”
张宝说:“哪有什么老乡啊,算北方邻省的。如果这也算老乡,那在中国我们大家都是老乡。”说着,张宝把几张工工整整抄有文稿的纸递给了贾媛媛,并进一步说:“我觉得让你看看更保险些,另外也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但公东高在场,我看就没法说了……”
贾媛媛大略猜到了林雪要说什么,接过稿纸后看到那真是一篇文稿,就收住笑容说:“有些话还是留心里吧。说了会尴尬和难堪的,对于我,也是个很大负担!”
张宝就说:“是的,其实我也知道。但就是憋闷着难受。对了,我曾经托林雪让戈小星给你转了封信,你看了吗?”
贾媛媛显得很惊奇,说:“什么信?我不知道啊!以后你也不用再麻烦了,又是托林雪,又是让戈小星转的,比去邮局还复杂。”
见贾媛媛低头看自己的大作,张宝又说:“没收到那,那就当我没写吧!说真的,今天还真应感谢老高。他要不在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
公东高哈哈笑了,得意地对张宝说:“刚才你还撵我走、嫌弃我碍事呢!看看,同学之间别想那么多不就完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多好!”
贾媛媛抬头看了一眼公东高,说:“跟张宝同学这样骂人都不带脏字的人,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说着,贾媛媛又把文稿递给张宝,说:“我看可以。就是说的太尖酸、刻薄了,有鲁迅遗风,值得我学习呀!”
张宝苦笑着说:“有你这句话,我也不枉今天悄悄等你一个多小时。”
贾媛媛有些惊奇,问:“什么?你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们开会还不到半个小时!难道说,我在图书馆的时候你就在这里了?”
张宝收起那文稿说:“不是,你在图书馆的时候,我就在下面的草坪上看着。后来我就一直悄悄跟着你来的!”
贾媛媛大惊,埋怨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啊?你跟踪我干什么?”
张宝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说:“鬼使神差、不由自主。”
公东高就说:“小宝,你这行为可不怎么地道和正经啊!你搞特务啊你?五千年历史上都没你这么追女孩子的,怪不得人家媛媛不喜欢你、讨厌你!”
贾媛媛生气了,说:“公东高,你别乱讲话!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同学之间,应该正常交往才对。”
张宝说:“道理我全懂。可,可我就是走不出这个困境。当你真喜欢一个人时,那种手足无措,那种不由自主,那种神魂颠倒,那种语无伦次,咳……真是人将不人、国已不国啊!”
“至于吗?走不出也得走!我不想说多余的话,希望我们永远是好同学,你真的不应该让我为难……”贾媛媛说这话的时候,老主楼的熄灯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于是她转身出教室门,并本能地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就听后面的张宝远远地喊:“难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没有立锥之地吗?”
贾媛媛咬了咬牙,忍住了眼泪,进一步加快了脚步,连公东高也被她甩在了后面。
到楼底下后,公东高夸张地气喘吁吁着追了上来,说:“小贾,你这又不是搞竞走,累死我了。要不,我请你去吃夜宵吧?!”
贾媛媛脸色大变,严肃地冲公东高说:“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随即,她进一步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了下晚自习的人群里。
公东高张口结舌之际,忽然觉得老主楼每一扇窗户射出的灯光都很SB,而楼上那钩月儿也宛若一张半生不熟的烧饼,被一个SB咬掉了多半个。
三五秒之后,整栋大楼的灯一下全灭了,整个世界似乎瞬间跌入了黑洞。
贾媛媛、张宝还有公东高都没想到,张宝写的那篇《课桌文化的研究》,居然在三天后出版的最新一期院报上发表了。
第一个关注这篇文章的,是学生处的曹处长。
他在让“老板”在第一节课的课间把张宝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劈头就问:“泥(你)就似(是)拉盖(那个)叫仗包(张宝)的?盖过(这个)凯拽(课桌)文化的研究,似泥(是你)写的?!”
张宝也是久闻曹处长“杀手‘的大名,便看看“老板”,试探着先点了点头。
就听曹处长继续说:“好好的写严(学院)文化,让泥(你)一学(写),就似(是)七喝(漆黑)一边(片),严(院)报的刀锈(导向)有文地(问题)撒!”
“老板”听到曹处长对张宝发表的那篇大作相当不满,也感到非常吃惊和头疼。一是惊讶于一直不声不响张宝居然发表文章了,二是惊讶于这篇大作居然引发了堂堂曹处长的极大不满。
“老板”正想给曹处长解释,就见曹处长拿起电话拨通后,说:“谭举人(主任)么?进店的包子(今天的报纸),你看到不咯?!右边(有篇)文章,似泥(是你)们系的写生(学生)写的!嗷幺,可把么(我)们写严(学院)给拉黑哒!”
放下电话后,曹处长又对“老板”讲:“泥(你)们写生废(学生会)的根则(工作),有点失坑(控)喽!”
这个时候,林雪就看见曹处长办公室外面,有个学生正诚惶诚恐地准备进来。曹处长摆手示意他进来后,那学生忙问:“曹处长,是您找我?”
曹处长威严地坐到他办公桌后面,才盯着进来的那学生,扬起刊发有林雪文章的报纸问:“泥似(你是)严(院)报的编辑?叫啥子?泥(你)们编发盖个(这个)稿子,啥子目的?”
那学生唯唯诺诺,回答出自己是院报编辑郑熙后,曹处长进一步用潇湘方言说:“一国(个)凯拽(课桌)上蓝图滥发(乱涂乱画)的文地(问题),上了包子(报纸),就成了文化文地(问题),秀地(小题)大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