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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谁主沉浮(2)
    “他1.80米的个头,国字脸,双眼皮——这样的样貌虽不算出众,却也干净利落。



    他说,很长一段日子,他都认为自己无人可爱,所以只能爱我。他说,他为这种爱而羞愧。但假如无路可走,那不是罪过。



    他还说,大多数人的年轻时代都被毁于某种东西。像他那样,自认为对爱情还充满期望,但其实是一种错觉,其实一开始他的爱情就被毁了,并被经历洗得皱皱巴巴……



    世界原本就不是属于你,万物虽为我所用,但非我所属!其实,三年前遇上他,也很偶然。



    那天,他的车就停在我家门口。他从车窗里喊我的小名时,把我吓了一跳,他一撩头发,冲着我龇牙咧嘴地一笑,让我真是很意外和震惊。他没小时候帅了,胖了,还长了一脸痘。”



    坐在邙山半腰“庆云庄园”那个满眼葱翠的六角亭里,符程程这样描述着跟她的初恋,以及邂逅的情景。



    “当我哭泣没有鞋子穿的时候,却发现有人还没有脚!听上去这位帅哥的经历比较惨烈!”林雪回应。



    “他说,在大学时他爱的根本不是她,但她后来者居上,甚至开出了特别诱人的条件:上大学图个啥?不就图个生活安逸吗?我统统可以给你……”符程程讲。“听上去,他找的这女孩子很有背景和实力。我们班当时就差了点,无论男生女生都是家境平平,所以大家嫌贫爱富,心里一直都想能娶个富二代、官二代的……”林雪附和着,在不经意中黑了设38班一把。



    “那是,一人得势鸡犬升天嘛。所以他当时鬼迷心窍、喜新厌旧,摈弃了前爱,选择了她。”符程程道。



    “那他俩彼此一定很珍惜,只可惜是双方父母不同意,对吧?”林雪问,他觉得所有的爱情故事大多是这样的结局。“切,他跟我说,和她相爱,她小鸟依人、体贴温柔、巧笑嫣然,完全就是一幅铺陈开来的美景,让他赏心悦目并不自觉沉溺其中,但就是忘了,此时此刻,她还没有完全暴露出真实嘴脸。”



    看着一垄生机盎然的青青果蔬地,符程程这样回忆着、讲着,完全将身边的林雪当成了听众。



    “尽管如此,他和她依然结了婚。但是,婚后他觉得一点也不幸福!他说她什么都好,外表没得挑,做饭也样样拿得出手,中餐西餐都不在话下,但就是在那方面让他难以接受……”



    “所以,他们最终离了?”林雪问。



    “没有,因为他要离婚,他老婆还自杀过……为这个事,她父亲甚至还动用了公检法!”符程程说。



    “那他再找青梅竹马的你就太不负责了!”林雪说。



    “可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符程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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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3点,气温足有40度,灰蒙蒙的天色里,空气显得很沉闷。街头人不多,小区附近的湘春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挂着豫A牌照的白色越野车似乎撞倒了路上骑自行车的老人。



    警车和救护车嘶鸣着正在赶来。肇事司机有点气急败坏,看着倒地的老人和变成了8字形的自行车前轮质问:“你是咋骑车的你?惹不起,你躲不起吗?啥年代了还骑车出门?不知道人应该让车的吗?!”符程程家所在的小区门口贴着附近那所高中大红色的高考喜报,金黄色的印刷字体醒目地写着:“河南文科一本线666分,热烈祝贺我校薛文浩、雷小天两位同学勇夺区高考状元!”右边还拉了条横幅:“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似乎是在安慰小区里没考好的其他学生和家长。



    大概怕林雪一直送她到楼前,符程程笑着说,每年这个时候,杭州西湖边都有救生船。你到建设路的天桥那边去看看,说不定有人没考好准备轻生呢……



    屋内清凉。一桌子的菜没有人动过。客厅里的电视正开着,大屏幕上,土匪在台上比划着枪,对着一群老百姓喊话说:从今儿个起,赵三爷我要重新做人,不抢不杀不奸,欢迎父老乡亲监督!台下有人提议:能不能先把枪放下说话?!万一走火伤了人咋办?话刚落音,土匪就开枪把那人打死了,说,就你唧唧歪歪的事多……“妈,你还看抗日神剧呢!我爸呢?”符程程觉得有点累,把背包扔沙发上喊。闻讯从主卧室出来的母亲有点睡眼惺忪,看着女儿说:“你可回来了!不是说11点多到吗?你不让去机场,你爸生气了,刚才饭也没吃,估计又去职工活动中心找刘书记下棋了!那刘书记老赖了,十年前欠咱家的一百块还没还哩!”



    “唉,我说嘛,让你们别等我了!”符程程上前拉住母亲的手,一边陪她坐定,一边道,“人家小林刚才在门口还想上来呢,我硬是没让他进小区门!”



    “小林?你史阿姨介绍的那个?你们还联系着?”母亲一边起身找遥控器准备关电视,一边问。



    “是啊,怎么啦?”符程程看着母亲。随后,她又机智地转换了话题,以撒娇的口吻埋怨说:“妈,你也不问问我,我在上海那边工作如何、生活咋样,情绪好不好!唉,我忽然觉得天底下都没人关心我了,愁死了!”



    母亲听心早就展翅高飞了的女儿猪八戒倒打一耙,在找不到遥控器之际转身开始倒水泡茶,数落女儿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一年多,你在那边读了几本书?写了多少字?画了几幅画?听了几首歌?见了几处景?欣赏了几部片?我和你爸一概不知。我和你爸逛了几回街?喝了几杯酒?做了几道菜?养了几次猫?获了多少利息?你也一概不知!我要再问你,跟家人通了多少电话?跟当妈的人讲了几句真话?可能你和很多人都不好意思回答!因为答案都是零!好啊,你们继续,再接再厉吧!”



    见女儿不做声,当妈的自然又过意不去了,另起一行说,刚才等你的时候,看了几分钟的《穆桂英挂帅》,妈差点一口茶喷地上!我勒个去!杨家将镇守的三关就是一座叫‘三关’的城啊?!编剧赢大发了,让我们这些从小看戏长大的三观尽毁!照这样的路数,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无非就是在过一个叫‘五关’”的地方斩了一个叫‘六将’的倒霉蛋!”



    “从戏剧到电影电视剧,现在国内好编剧太少了。”符程程笑着说,“好的编剧需要大量影视剧经验和专业练习,不是有点文学底子就能做的。我认识个在上戏工作的专业编剧,他感叹,现在除了需要专业和道德上自我约束,还需要在思想上自我审核。”



    “他们外国的月亮也圆不到哪去!”谈及影视剧,母亲来了精神,“你给我推荐的那些国外大片看着热闹,实际上也很假。好像容易死的永远是龙套——一颗炮弹过来,腿没了;另一颗炮弹过来,肠子出来了;一发子弹打来,钢盔掉了,再一发子弹打来,脑袋碎了。我就纳闷啊,那些子弹和炮弹它都自觉绕着主角走,好让主角最后死的都不太简单!”



    符程程听出母亲这是批评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那碟片是她专门给父母亲买了寄到洛阳的,笑着没吭声!“你刚才还说抗日神剧的,问题是,老外拍的抗日片也不咋地!”母亲喝口茶继续道,“就说那个挂在悬崖上的绳梯吧,日本鬼子为什么就不把它炸断,非要等着美国鬼子爬上去再打他们呢?所以说,咱都不要急,慢慢来,这中国电视剧的水平它跟社会发展一样,蛮像对门王老太太扭秧歌,是走三步退一步,你只看她退了一步,实际是她马上又会朝前走几步,不会原地踏步不动的!”



    “妈,你这就不专业了!”符程程道,“你以为日本人只想躲在地洞里等待战争结束吗?只能说明你对太平洋战争晚期日本的求战求死心理一无所知!他们就是要等美军爬上去,才大量予以消灭哩!这是在丧失海空军优势后不得已的愚笨方法!”



    钥匙孔转动。门开了,父亲进来了。符程程兴奋地迎上去后,当爸爸的看着宝贝女儿说:“实际上早上我也去机场了,看到你跟那孩子进了麦当劳,我就又回来了……”



    程程忽然觉得想流眼泪,又听父亲抚着她的头笑着说:“儿大不由娘,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嘛!”一句话,让程程哭出了声。



    “孩子回来了,你说点啥不好!”老伴不愿意了,上来说,“你下楼时还劝我,说不要管年轻人的事哩!说的跟心底想的不一样!做的更不一样!”



    “唉,我这次去机场接女儿啊,就一个词,酸楚!”老爸又发挥了,“远远地,看着女儿被男孩子接走,一瞬间我觉得自个真的下岗了、退休了、被夺权了,有一种被人打翻在地又加了一脚的悲壮感!”



    “爸,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符程程含着泪说,“我想着不用你出马,我自个回来算了。我要知道你去了,就跟你回家!”



    总有一天,孤独会令你疲惫,总有一天你的骄傲会蜷缩,你的勇气会崩溃。总有一天,你会喊到:“我太孤单了!”总有一天你会不再看到你的高贵之处,却十分亲近你的卑微。总有一天你会喊:“一切皆虚幻!”



    ——父亲念叨着尼采这段著名的句子躺倒在沙发上后,忽然又问:“程程,小林这孩子最近咋样啊?”



    看着程程低头不语,老人又道:“一般认为,一个男的在毕业工作5到10年后还属于月光族而无存款、无房、无车,且家境贫寒、父母也生活在最底层,就属于穷人。”“现在很多年轻人不都是这种境况。”程程回应道,“暂时的没这没那,不算穷人,因为以后还是有发展事业的机会的,如果努力,部分人会变成中产的……”



    “我们不讨论小概率事件。”父亲起身喝茶道,“也不要想当然地给我举什么张大麻子、李二傻子突然有一天忽然发达的例子。那是编故事的人傻,听的人不能傻。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普通人被绊个马趴,只会摔掉门牙,而不会捡到人民币!”



    “很多女孩子更犯傻,觉得自个上了大学甚至考了硕士博士,就可以独立自主,拥有找男朋友的本事了,结果在真实甚至残酷的社会面前被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



    “爸,你咋就不相信我呢!我是那样的傻孩子吗?”程程听不下去了,起身道,“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和诠释是不同的,我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做自己、相信自己,跟随自己的心灵和直觉,而不盲从信条、盲目攀比!”因为激动,她的声音有点大。



    母亲看看老伴,又看看女儿,像中间人一样缓缓道:“唉,随着年龄增长,激情退却,在繁杂的日常生活中,两人凭什么待在一起?并且还能感到幸福?恐怕性格才是最重要的!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但长久相处,尤其是一生陪伴,靠的是人品和好的性格……”“豪门我不认识,也没见过!李嘉诚或是比尔·盖茨离我们太远,我们只能讨论普通人的生活,那就是有住所、有工作保障,工资能够负担一家的开销,以及给孩子良好的抚养环境。”程程的父亲继续讲道。



    “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之一在于不必听他说什么,只看他做事所能得到的结果。是好是坏、是黑是白、是善是恶、是真理还是谬误,是厚黑还是忽悠和欺骗,一目了然!”



    老爸大概不想再刺激女儿,这样说着,起身离开客厅去阳台上剪花去了。



    “老妈活到这个年纪,啥都见过,也都明白!可不是欣赏抗日神剧的水平!如果没有人特意安排,领导可以随便见一个农民工并和他握手?!就是你爸,没我同意他也不能随便见农民工呀!”母女俩在沙发上沉默良久后,母亲打破了沉默。



    程程觉得母亲风趣,笑着擦了擦眼泪说:“中午吃饭时,小林还说,新闻就是昨天说一座大桥得了鲁班奖,可抵挡百年一遇的洪水,今天说桥垮的原因是超载,后天又树立典型说,大桥垮塌农民工兄弟舍己为人,传播了正能量。”



    “因为贫穷,因为饿肚子,从小我就觉得钱是万能的,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母亲继续讲,“后来长大,我和你爸还时不时提起小时候的事,可能我们都觉得以前太苦了,现在好了就不想让孩子们受一点苦,而只希望孩子们至少钱要越来越多,最好扬眉吐气、出人头地、过好日子!”



    “可,可当初跟纪小伦,你们也不愿意……”程程又提到了她的青梅竹马,那个跟她在小区的亭子边留下合影的男孩。



    “过去的事情可以不忘记,但一定要放下。永远不要给背叛过自己的人第二次机会!”母亲说。



    “刚才我跟王书记下棋时,他还说要给你介绍个朋友哩!”父亲在阳台上一边剪着花,又开口了,“那孩子是他在酒桌上认识的。他爸是法院的,在南昌路的海关那里工作,很混得开。王书记的意思是,将来你们可以利用双方资源共同创业。”



    “对啊,我咋把这茬子事给忘了!”母亲也开始撺掇了,“听说这孩子蛮争气的,在武汉读大专时,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勤工俭学挣来的,没要过父母一分钱。毕业后,他还做过销售,当过司机,甚至还在洗车店里打过工。前一阵子,他的征婚启事在《河洛晨报》发布后,很多女孩跟他联系,不过好像现在还没有他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