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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海誓山盟(1)
    没到中午,但阳光已经开始烫人。出租车在汹涌的车流中缓缓挪动了三五米后,又停住了。你急,红灯永远不急。



    不远处,市中心医院附近的一处工地前,一个老奶奶正带着孙子从碎砖和瓦砾堆中扒出连着钢筋的水泥块,并用羊角锤用力地砸着。透过车窗,林雪看到老奶奶身旁,砸出来的钢筋条已经成堆了。



    出租车的交广新闻里说,昨晚洛大一附院送来个浑身是伤的12岁女孩。起因是女孩因抄作业被父亲发现,最终被拖到楼下的车棚里吊起来打。截至今天上午9点45分,女孩在抢救无效后死亡。而当父亲的也在看了女儿最后一眼后被民警带走了……



    随后,自然又是主持人的感慨和矫情——那个叫马宪平的电台主持人娓娓道来:有时候,我们活得很累,并非源于生活过于刻薄,而是我们太容易被外界的氛围所感染,被他人的情绪所左右。



    行走在人群中,我们总是感觉有无数穿心掠肺的目光,有很多飞短流长的冷言,最终乱了心神,渐渐被缚于自己编织的一团乱麻中。其实,你是活给自己看的,没有多少人能够把你留在心上……



    眼见林雪心急如焚,身边那个汗衫上印着“美国老兵”四个字的中年司机却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在停车的间隙,主动跟林雪喷闲话说,乖怪,最近金二的复出,总算让我这颗曾经悬着的心落地了!看林雪表情诧异,似乎对他的奇葩感情不解,那老哥又进一步解释说:你想啊,要是朝鲜变了天,咱老百姓还能笑话谁啊?!求,在一个街坊里过日子,没个更穷、更傻、更糟心的邻居比着,谁都心里不舒服!



    毕竟是国际热点时事,要在平时,林雪可能也会附和乃至发挥几句。但今天他没任何心思。甚至一想到金二那装13加信球、二蛋样子就来气,莫名地觉得糖糖过敏的毛病就是他试验导弹造成的!



    眼见着中州大道和王城大道交汇处堵了至少二三公里的车,林雪开始把火气和不满全撒在了边上这个油嘴滑舌且开车吊儿郎当的司机身上,大声埋怨说,你这人开车就是缺乏变通和创造力!我刚才说让你从建设路绕行唐宫西路,你偏不听,就好像人家想捣你一样!这下嗝屁了吧!



    那司机也不是瓤茬子,看看林雪后,眼睛一翻道,你不会是一天三顿泡面,整日蹲在涧西小网吧里靠码字谋生的郊区农民吧?!中州大道这段,恐怕从武曌那狗日的时代开始就是个肠梗阻,是没多少人能够随便驾驭的!



    医院大厅屏幕的高温预警提示:气温达到了38摄氏度。见电梯口人拥人挤,林雪索性一口气跑上了中心医院20楼的住院部,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上午10点半。



    看着满头大汗、几乎浑身湿透的林雪进病房来,汤糖糖有点惊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伙子,你找谁?”糖糖的妈面无表情,看着林雪问,就好像她没见过林雪一样。



    “阿姨,我是来看糖糖的!”林雪说着,丢掉手上的东西,几乎扑到糖糖身边,含着热泪说:“糖糖,我真没用!我真该死!我不该放弃你,让你受苦了……”



    “干嘛?干嘛?干嘛呀这是!”糖糖的妈抱着胳膊过来,盯着林雪,显得可不满意,“你这孩子有病啊,上次不是都给你说清楚了吗?”



    “妈,这么多人,你说什么呀!”倚在病床上的糖糖不愿意了,开口让林雪下了台阶。她眼睛依旧肿成了缝,脸上的红斑还未褪去。



    中心医院的资源一直很紧张,刚才林雪上来时,见楼道里都住的满满的。糖糖所在的这个病房,挤着四个病号,病床之间仅以一道布帘隔断,加上陪护的人和各家来来往往的探视者,显得拥挤不堪,几乎没个让人轻松落座的地方。



    空气中有异味。估计是靠门住的那家的老太太就在病床上解大手了,反正帘子里面忙忙碌碌的。



    见林雪一副可怜巴巴的愧疚表情,汤糖糖一边拿手上的小扇子为林雪扇凉,一边笑着说:“最近我觉得很幸福。每天晚上做梦都能看到曙光、池塘、田原、羊群以及孤独的树。我觉得它们似乎都在对我凝目而笑,就如同纯洁的孩童静坐在学堂!”



    林雪手忙脚乱地从提袋里拿出块削好的菠萝递给糖糖后,糖糖妈在一旁又不愿意了,说:“你这孩子咋恁迷哩?!菠萝也是过敏原!”但糖糖似乎不在乎,接过咬了一口说:“不错,很好吃的!”



    见两个年轻人并无隔阂,糖糖妈叹口气后,兀自出病房去了。



    “我这样子没吓住你吧?”糖糖歪着头问林雪。“哪会呢!”林雪轻轻揪着糖糖的耳朵说,“我正努力给你准备嫁妆呢!”



    “骗我!”糖糖假装生气地转过了脸说,“从小我就知道,没人会轻易为一个人随便停留的。我敢肯定,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林雪无语。看窗外的时候,忽然见一只考拉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起初以为是绒毛玩具,后来那憨憨的小动物居然顽皮地打了个哈欠。



    “你帮我抱它过来吧!小家伙可乖的!”糖糖笑着说。林雪过去很生疏地像逮猫一样抓那考拉时,汤糖糖又在身后说:“看你笨的,抱考拉也有诀窍的:你需要站得笔直,并把自个想象成一棵树,这样它就会很自然地抱住你。然后你要用手托住它屁股,让它有安全感,知道自己不会摔下来,才行。”



    林雪按照汤糖糖说的试了试,觉得很好玩,心情也好了些。就见汤糖糖一手抱着那小可爱,又说:“今早上和老爸一起吃了个带有伤疤的橙子,很甜的。我问老爸,怎么越丑的橙子越好吃啊?老爸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因为它知道自己难看,所以长的时候就很认真,不然就会被其他橙子瞧不起的!”



    林雪觉得糖糖还是对自个现在的容颜比较纠结,忽然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后说:“都怪我,糖糖,让你在这段时间吃了很大苦,也遭了很大罪!你以为我会嫌你,你以为我会放弃和逃避吗?不会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精彩,精彩!真精彩啊!”随着这句阴阳怪气,充满了嘲讽味道的话,一个人拍着巴掌从病房外面进来了。居然是刘凡,穿个大裤头,发型也变成了硬朗的板寸。



    见汤糖糖有点尴尬,林雪有点意外,刘凡旁若无人,盯着林雪道:“多么动人的话语啊!是刚才路上就编排好的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可你的戏演得却很拙劣和庸俗!”



    见林雪有点发懵,刘凡进一步逼近道:“我想请问你林雪,最近这段,准备去哪里休假啊?!我还想请问你,你和你的女朋友经常去飞机场吗?!我再问你,当糖糖在痛苦治疗之际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好了,今天你终于露面了,来摘桃子了!太好了!”



    “长脖子,你太过分了你!林雪是我客人,他是来看我的,我不许你这样指责他!”汤糖糖先怒了,扔下考拉大声说。



    “没事,你让他说完!”林雪下意识地抓了那只考拉,重新将它放窗户台上后这样说。



    “你根本不用在糖糖面前装大度!要换个场合你早就急了,因为你被我全说中了!”刘凡有点激动,“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骗子!对糖糖,你无情;对朋友,你无义!我就纳闷了,丛嫣然怎么就还放不下你这种人呢!”



    “刘凡,你别蹬鼻子上脸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诋毁我干什么?!我是哪种人?!我这种人咋了?”林雪也激动了,上前开始跟刘凡理论,一时,病房内剑拔弩张。



    “哗啦”一声,左边病床上那个一直因为痛苦而哼哼唧唧不停的老头似乎把饭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扔到了地板上,是撒气,更是抗议。



    大概觉得这边刘凡和林雪惊扰了老人,老人的儿子——那个眼眶上有个刀疤印的男子,忽然凶神恶煞地从帘子后面探出了头,非常不满地嚷嚷说:“吵架也不找个地方!有理不在言高,讲话还是低调点好!你们大白天的,大喊大叫的,会被人看着很没素质的!”说完,狠狠甩了一下帘子。那轨道挂在天花板上的布帘子估计也是年久失修,经他这么一甩,居然硬生生就掉下来了一半!



    那男子气急败坏地叫护士来的时候,汤糖糖的姐从外面进来了,也是一副紧紧张张的样子。



    “姐,证明开出来了吗?!”刘凡抢着上前,迎着糖糖的姐问道。见林雪坐在汤糖糖身边,糖糖的姐也有些意外,看看林雪和刘凡说:“现在办个事可真难,排队等了一上午,最后派出所那边跟我说,虽然你和你妹是一个妈生的,但我们也无法证明你们是姐妹关系!还说,原来的户口资料早就没了,开证明材料,需要我向西城分局申请信息公开。”



    “干嘛要证明你们是姐妹关系?你们本来就是姐妹啊!”林雪不解,一边给糖糖姐让位置,一边给她递菠萝吃。



    “都怪我爸,当时非要把我和我姐的户口分立,现在医院要提取我姐的DNA,说是给我培育抗过敏原,还要用我姐的社保报销,但却需要有法律效应的证明!”汤糖糖说。



    “你怎么还找到这里来了?!”糖糖的姐忽然问林雪。



    “我看前两天的报纸了!”林雪答,“说实话,我真的太惊喜了,但又觉得自己很失败,因为在糖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没在她身边……”



    “别说那么夸张好吧!”糖糖姐在丢掉了菠萝根后起身道,“其实人生的大部分痛苦皆缘于不肯离场。爱情完了,就想守住婚姻;婚姻完了,就想守住财产;财产完了,就想守住孩子……同时,大多数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总是比能与谁结婚,而不是比过得究竟怎样!”



    说话间,糖糖的妈已经提着饭菜进来了,看着林雪和刘凡,他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道:“我家糖糖要吃饭和休息了,没什么事,你们都走吧!”



    林雪看看汤糖糖,又看看糖糖姐和糖糖妈,诚恳地道:“阿姨,我,我想晚上来,来陪护糖糖!”



    “这怎么行呢!”糖糖妈斩钉截铁,“我家不缺人手的,她表妹还想来呢!”



    刘凡也趁机给林雪支砖,道:“你早就该来了陪护了!都快一周了,现在才想起来!晚了点吧!”



    糖糖姐大概觉得刘凡掺和她家事有些不妥,看着刘凡说:“你少说两句吧,毕竟你们也都同事一场。对了,第一天你给糖糖垫付的钱我给你吧!”说着,从挎包里点了一叠钱要给刘凡。



    刘凡哪里肯接,但糖糖姐坚持,且不留一点余地。加之刚才摔东西的那老头又使劲开始咳嗽了,最终他只有接住。



    林雪猜想,近期因为汤糖糖住院的事,刘凡跑前跑后肯定付出了很多,在到走廊后主动跟刘凡道:“老刘,中午我请你喝杯啤酒吧!我知道最近这段你付出不少!”



    前面走着的刘凡回头看看林雪,忽然冲过来扭住林雪道:“你信不信,我他妈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掐死你!”



    林雪没有反抗,任刘凡折腾。到了最后,他干脆靠着走廊墙将眼睛一闭说:“老刘,咱俩也算朋友一场,你要把我弄住院了也好,反正最近我正郁闷哩,只是希望你把我跟糖糖安排在一个病房,不行的话,安排在隔壁也中啊!”



    刘凡觉得拳拳打在了棉花包上,无奈地松开手,忽然一屁股坐楼道里哭开了,道:“我他妈咋这么背啊,认识你这样的瞎求朋友!操,你以为我会成全你?你不配,你不配知道吗?”



    林雪揉着被刘凡扭疼了了胳膊和脖子,上前准备拉刘凡,说:“老刘,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知道你也喜欢糖糖,可你不知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卑鄙,你无耻!你下流!不可能,糖糖她不可能喜欢你的!”刘凡显得很固执,他压根就不相信汤糖糖会跟着林雪去单身宿舍,并把自个给林雪。



    “你放弃吧,老刘!我说的都是真的,有很多事情会出乎我们意料。就像今天,你说的和做的,都出乎我的意料。”林雪见刘凡不愿意起来,索性蹲下来继续道,“我知道大家都在忙着认识各种人,以为这是在丰富生命。可最有价值的遇见,是在某一瞬间,你重新遇了自己,那一刻你才会懂得:走遍世界,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条走回自个内心的路。我今天就是这样!”



    “我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在说什么!”刘凡看上去既痛苦也烦躁和焦灼。



    “这样说吧,不管我对我错,也不管我曾经逃避或打算放弃,昨天已经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要跟糖糖永远不分开!你明白吗?是永远不分开!任何力量也别想把我们再分开!”林雪强调。



    “你撒谎,你就是专门跟我过不去!你就是不想让我得到她,你就是总想在关键时刻插一杠子,搅我的局!你知道吗,我杀了你的心都有!”刘凡忽然起身捶着林雪这样说,显得有点歇斯底里。



    “我不会反抗和还手的。因为我欠你的,你做了我应该做的!我感激你。我只会永远感激你,并希望你开心地看着我跟糖糖在一起!”林雪平静地说。



    “你让我觉得不但酸得反胃还很恶心!”刘凡大声道,“你可以欺骗糖糖和一些人,但你骗不了我,我能够看清楚你内心的卑微和卑鄙!糖糖跟着你不会幸福的,他跟着我才幸福!”



    此刻,糖糖的姐听到动静后也过来了,见刘凡和林雪一个哭丧着脸席地而坐,一个蹲成了一副倒霉样子,皱着眉头道,你们咋会事儿你们?没点男子汉的志气,小心别坏了我妹妹的名声!



    此刻,他们两个的奇怪样子已经让楼道里住的病号以及过往的医生护士不满了。可能有人打了电话,医院的保安也上来了,掂着警棍问他们是咋回事。



    林雪苦笑着解释说,是朋友间有点误会。那晃着警棍的保安又在看了看刘凡后说,闹事得行(寻)个合适地儿!像nia(你)们这类因住院费分担不公就闹腾的人,我们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