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老同学?我到东北出差,想去找岑碧琼,SOS,请求紧急支援!”8月9日中午,林雪在QQ上给欧阳云这样留言。
刚才登陆QQ后,第一时间蹦出的留言来自符程程。看时间,是昨晚10点10分发的。那一刻,林雪正跟杨翠烟通话。
知道林雪要参加她婚礼,杨翠烟很开心,在电话里说:“你比王天来那家伙干脆!上午他还跟我打官腔说,若无不可抗因素就来。好像他家要发生地震、海啸、火灾、泥石流一样,真神经!”
林雪笑着说:“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其实那才叫成熟,不像我,轻诺寡信。其实,你俩倒是蛮般配的。”
“打住打住!”杨翠烟有些不悦了,“我是个愿赌服输的人,我相信,在参与《青鸟有约》的所有人当中,我是第一个高调结婚的。到时在婚礼上你就会发现,我老公比他强!”
符程程的留言明显带着埋怨和愤怒:
夫妻肺片中根本没有肺;鱼香肉丝中根本没有鱼;我和你之间只有外星的空气!全世界都看着你的表演,全世界都听着你是如何食言,全世界都阻止不了小丑的表演,全世界都无法把你改变——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在彼此的记忆里狠狠画个叉!!
林雪无言以对。他想着欧阳云一直不在线,估计最近心情也不佳,可能留言也是徒劳,不想,欧阳云很快就回应了:
“岑碧琼和贾媛媛关系好的穿一条裙子,就差共享男朋友了。说她们狼狈为奸、臭味相投、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一丘之貉、蛇鼠一窝也不为过,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后面是连续三个笑脸)!”
林雪知道,每当欧阳云用词夸张、喋喋不休时,就说明她心情不错,便也在打了两个笑脸后敲字道:“老同学才思敏捷、洋洋洒洒,是有喜事啊!你这样用词抹黑人家岑碧琼和贾媛媛的伟大友谊,她们知道后会气疯十八次的。”
“你不出卖我,她们谁知道。有一点小小惊喜。”欧阳云回复,“老妈打电话说,老家的姨居然从自家地里一撅头刨出件青花瓷来,看样子年头还不短。我刚上网查过,根据《文物保护法》,只要这件青花瓷被定为文物,就属国家,就得上交。但我姨不愿意,说,上交后谁知道这件宝贝会被倒腾到哪里去!国家最多给我老婆子一点精神奖励,我才不傻哩。实在不行,我就还埋地里深处去,就当没挖出来……哈哈!”
“牛人,你姨可真牛。你提小贾干嘛?我就想问你。你不知道岑碧琼下落就算了,反正我也是顺道。(后面是一个皱眉表情)!”林雪回应。
“呵呵,你还可以问问邵若明啊。他现在是东北区校友会负责人,三品顶戴花翎,腰比马桶还粗。在校友群里对我是爱理不理的。”欧阳云道。后面附的表情符号是愤怒加匕首。
“其实我跟岑碧琼也没什么深交,她甚至连毕业留言都不给我写,有时候想想,找她有什么意义呢?唉,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孤独,是别人根本不在乎你的存在,而你却一直以为你在她们中间。”林雪继续回复。
“你找她有意义!太特么有意义了!你可以装13,显示你混得人模狗样,表示你还怜香惜玉,然后旧梦重温,约小岑在同学会上滚床单喔……”欧阳云回了这么一行,让林雪一下子不认识她了。
“你很过分啊,你学坏了啊你。”林雪道,“我能接受一切失望、一切不愉快和一切失败,但无法接受你这样说。因为我对岑碧琼就没什么感觉!”
“你我都是有原罪的人,谁也別装13。”欧阳云回道,“你们男生不都是这样?可惜在你们做到之前,必须先厚着脸皮装和忍。”“你真的错了。”林雪较真了,“卢瑞星曾跟我说,有次岑碧琼和他打长途聊天,专门问我混的咋样。不管咋样,我都觉得很感动,更后悔学校没对人家好点!我觉得在潇湘工学院,我们都是孩子,认知人不够全面,对感情的认识就更肤浅了,直到走上社会才慢慢开始成熟。”
“呵呵,看把你给急的。我逗你玩哩。唉,你真的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清高、装单纯、装执着啊!不管是对贾媛媛好,还是喜欢谁,在我眼里全都是猴戏!”欧阳云道。
“我们都是在社会的炼狱中不断成熟的。”林雪继续敲字,“曾经我约洛阳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吃饭。我说,当时我放弃,其实是因为我觉得配不上你。你猜她说什么?”“说你心虚!”欧阳云回。“她说,不是配上配不上的问题,是不适合过一辈子的问题。我们彼此可能就适合短暂交流,而不是长相厮守。一句话,两个太像的人在一起,就跟一对青花瓷花瓶一样,只适合欣赏。真要在一起生活,还必须像锅和碗那样有差异和互补性。”“你们这对白,怎么像在拍电影!”欧阳云调侃,“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咱俩其实也是一对摆件。”林雪又道:“我相信,你的初恋现在真来找你,你也热乎不起来,对不对?其实这才是生活!得不到的永远耿耿于怀,那龙真来了,又都是叶公好龙,自己先被龙给吓飞了……”
“你太刻薄、太坏了!也不能这样说!”欧阳云道,“关键是他不会来的。我们很多人都活在理想和臆想中。其实,你的她和我的他,早就跟流星一样飞远并消失了,可我们还在原地傻傻站着等,并执迷不悟。”
“至少我们还在聊QQ且没有隔阂,虽然偶尔有伤害。”林雪道。
“屁,文艺点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听点说,就是两个250和倒霉蛋在分享彼此痛苦且可笑的经历。”欧阳云反驳。
“经历可能痛苦,但并不可笑,可笑的是别人的流言蜚语、冷嘲热讽。比如我对你、对贾媛媛乃至对岑碧琼,还有对你所不知道的尚画画。”林雪坚持己见。
“唉,跟价值观倾斜的人真没什么好讲的。你知道为什么包括我在内,很多女孩不喜欢你的根本原因吗?”欧阳云忽然说。
“愿闻其详。期待你的高维重度打击!”林雪道。
“你不懂人情世故,甚至在有意无意或者故意破坏人情世故。”欧阳云回,“蒙面大盗抢劫的时候都不想让人们知道,你揭开他的面纱,他当然就不干了!你就属于那个喜欢揭别人面纱的傻蛋、笨蛋乃至混蛋。”
“给你透个底吧。我觉得小岑至少在三件事上对你不满。”欧阳云进一步说,“一是她认为,在校报编辑部时,你故意压着没发她那篇叫《愿赌服输》的文章。虽然半月湖里的青蛙都知道她不是写文章的料,但你要知道,在一个很自我的人的意识里,你答应她的事情就应该无条件做到。二是她第一次过生日,别人都屁颠屁颠送礼物,唯有你无动于衷。三是毕业晚会上,作为总协调,你把她点的那首《一剪梅》安排到了最后,最终导致她刚拿起话筒就停电了……”
“小岑对人要求太高了!我总以为东北姑娘心如白山黑水般壮阔,没想到她这么小心眼!”林雪道。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你总是以自己的标准在判定别人的行为。”欧阳云进一步说,“毕业那年,你就应该撮合撮合小岑和蒯晓松他俩,可你就是不作为,就是假装看不见!这下好,蒯晓松去青海了,小岑回东北老家了,你开心了!”
“你说什么呀?我那么大能耐?我能管得了他俩的事?他俩一开始不就黄了吗?”林雪觉得欧阳云似乎在说反话,因为那一阵子,岑碧琼正在像王婆一样撮合戈小星和楚爱国,并对贾媛媛和欧阳林能不能到一起热衷有加。从心理上分析,也算是一种爱的转移和投射。
“你怎么管不了?你那么热心,跟蒯晓松关系又那么好!你不要推卸责任,更不要寻找借口!他俩没走到一起,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欧阳云这席强词夺理的话,让林雪觉得她好像有点喝高了,便在连续打了几个出冷汗的表情符号后说:“你饶了我吧!我还是不去找她了!否则她离婚的事都是我造成的!唉,相见真的不如怀念,无论有多少恩怨,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
“切,你对自个太没信心了!你就是个浅尝辄止、经不起考验和打击的人,我没看错!给你个岑碧琼的地址,你找着试试吧!”随后,欧阳云附上了一行岑碧琼家的地址。
“没有手机、QQ之类吗?”林雪问,“她家都快到俄罗斯边界了,你让我怎么去找?”
“你不是爱逞能吗?知道难度了?退缩了?”欧阳云打了个鄙视的表情符号,“其实你想做的,戈小星和房莉莉早就做了,且没有结果,我们目前只知道小岑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活。”
“消息可靠吗?无论是同学还是校友,很多人都喜欢满嘴跑火车,传说中,你都结过四次婚了!直觉告诉我,岑碧琼是个幸福的小女人,甚至跟你一样,对谈恋爱和结婚,还在持币观望和等待。”林雪道。
“呵呵,还持币观望!我都快穷死了。”欧阳云道,“也许吧,希望你能带来关于小岑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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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车出郑州,躺在北去的列车上,林雪又想起了1996年时的岑碧琼。
那个毕业季似乎有点乱。包括信息和环境,更有人们的行为。印尼苏拉威地震后,有关地震即来的谣言在潇湘工学院传得有鼻子有眼,很多人晚上都睡在校园的草坪或操场上。反映在设38班,最大笑话的主角就是岑碧琼。说她因害怕地震而神神叨叨,一到金色黄昏就和吴萍、房莉莉狂吃整盆的大蒜。虽然辣得眼泪直流且满寝室的蒜味熏得贾媛媛呕吐、尹花容翻白眼,但大家还是不刷牙,以保留“口气”。一切都是为了地震被活埋后,搜救犬能第一时间闻到她们……
虽然这个传说有点妖魔化岑碧琼,但因为感情创伤,她行为多少反常,也是真的。那时候,和林雪一样,在感情上,她似乎对整个世界都心灰意冷,对蒯晓松,则是视而不见,就跟从没认识过一样。
因为这个,蒯晓松在班上显得可不自在。那个闷热的中午,在跟岑碧琼再次搭讪未果后,蒯晓松在5栋宿舍一楼一口气砸烂了三个热水瓶。连上前劝阻他的公东高,也被他一把推进了厕所,差点吃屎。宿管会的钟黎辉他们闻讯下来后,见蒯晓松抱着头,屁股瘫在脏兮兮的楼道里,含着眼泪,不断说:“我他妈有什么错,她不理我?我他妈真比死了还难受……”
钟黎辉大概知道一点蒯晓松的情况,弯腰给蒯晓松递上张最近的《潇湘晚报》,说,看看这个,老爸悬赏一万元给女儿征婚哩,不求男方家财万贯,也无需咱有显赫的家世和帅气外表,只求一颗事业心,外加发明专利来当“彩礼”就行,我们班报名的有20个,简直跟参加招聘会一样。
但蒯晓松理都不理他,干脆向后躺倒了,让钟黎辉可尴尬。
还是邵若明有办法——不知道从哪儿扯来面团旗,鞠了个躬后忽然盖到蒯晓松身上道:“晓松,歇凉也不找个好地方!要不,哥们在你头前再烧几本机械专业书吧?反正四年你也没学好!”
蒯晓松觉得晦气,触电般站起身,使劲拨拉掉身上的团旗后骂道:“滚你犊子的一边去!发丧啊?爷们还要支援西部建设哩!求,要死也倒在岗位上,说不定还能讨个因公殉职的名声光宗耀祖哩!”
“对啊,晓松,岑碧琼算个鸡子啊!你好好干,将来有权了,先把部下全换成女的,专挑年轻漂亮的,哥们在外围给你放马把风!”一旁的公东高也这样激励蒯晓松,惹得一圈人大笑。
“这话我咋听着酸不拉几的?”邵若明听不下去了,道,“瞧你们那点出息!咱这辈子就为某个女生活着?没她就不活了?看你们这境界吧,还真不如女生宿舍那几个新来的保安。你看人家,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在黑板上写今天有谁谁谁的就业通知书。
人啊,要学会成全别人,并为别人高兴,知道不?!操,君子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小人则是看到有情人走一起就抓狂,嫉妒于男女主角为什么不是他或她!”
“老邵,你就别瞎B扯了!接下来你肯定又是老调重弹,说什么咱班女生都靠不住云云!”寝室深处,光着膀子的尚峰也开始掺和了,说,“这四年,你老邵就跟李莲英一样,没对谁动过心!也许你动过,但我们不知道。不知道,就证明你没动过!操,你要是真爱过,就会明白,爱情这玩意儿它跟政治一样,你招惹它一下子,它就会招惹你一辈子!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人家蒯晓松最有发言权!”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居然是欧阳云来的短信:“估计你在车上,这是戈小星的手机号,需要时,找她。祝好。”
“谢谢!我觉得你姨挖出的那个青花瓷悄悄留着也没问题。国家一贯重视青铜器类文物,瓷器类的,民间收藏甚多。”林雪这样回。
“倒霉死了。”欧阳云又回,“下午才知道,我姨挖出的那个,其实是别人埋骨灰的瓷瓶。去特么的,有人居然偷偷在我姨家地里埋骨灰!”
“我就说么,你们凤凰那片蛮荒地怎么会有明清官窑的青花瓷!”林雪写了这句后,最终又删掉了,没敢回。
忽然又想起了汤糖糖,便发了个短信:糖糖我的心爱,我在出差的路上。短暂的离开,是为了恒久的相守。我愿用一生作赌注来爱你、保护你……
发送后,林雪忽然觉得自己对糖糖的爱还是没跳出口号的阶段。想着糖糖会无动于衷,可她却马上回了:“又贫嘴了!要赌就去澳门,我这里不需要。你送的草编风车我偷偷拣回来了。只身在外,多保重。我很好,勿念。”
欣喜若狂中,林雪干脆把电话拨了过去。车上信号不好,好不容易打通后,却是糖糖老妈的声音:“姓林的小子,你有毛病啊你,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