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送大炮出了小区,回到家中,彻夜难眠,一直睁眼捱到天亮,煎熬到双目赤红,我始终想不通一个问题,在泰国我被掳走那夜,说明我已经被对方盯上了,所有事情到人妖的死亡应该是一个完结,人妖在酒店门口开车撞过来对对方来说,应该算是一次不小的刺激,即使从真正意义来说,并不算阻止了他们什么,但那场车祸中有人死亡,而且目击者众多,应该在当地引起不小的反响,大量警察参与,除非对方心理素质非常强悍,不然不可能一丁点心理压力没有,还顶风作案跑出来到处祸害人……
但那女的的死和大炮身上的伤口没法否认,对方已经动手,并且有很大可能,已经将势力触手伸向国内……
思及至此,好不容易有了的丁点儿困意也突然消失,我从床上一骨碌翻起来,床头钟表指向7点整,我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焦躁像是火苗,燃尽了所有耐性,我几乎是下意识抓起手机就拨了张死墨的号码,拨出去才突然想起来他现在还身处深山,张死墨不在的感觉糟糕透顶,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想给张叔打电话,但昨天晚上我回家都很晚了,又因为大炮来访叨扰他很久,又看看表7点15分,张叔这人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这个点儿估计他还没睡醒,实在不便多扰。
我听到我妈起床做早饭的声音,她和我爸就职的高中开学时间早,他俩又都带高三,差不多做好早饭就直接出门的,我反正睡不着,干脆直接开门,想看我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她打打下手。
从高考完暑假开始,我就没正点儿起过床,今天醒这么早可算是吓了我老娘一大跳,她还摸了下我的额头,念叨了句“唉,阿仁你没发烧吧……”
我摇头罕见没挤兑回去,把鸡蛋敲进平底锅,听着油花滋滋的声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我妈倒倒苦水,大炮的事儿弄得我心里难受,我妈大概是看出我精神状态不好,一边搅着锅里的小米稀饭一边语重心长,说的都是让我放下芥蒂最近几天多找大炮玩玩的事儿,她说她和我爸从我回来开始就看开了,普通人的生活,学业,工作,注定和我无缘,他们也不想催我为大学做什么准备,大炮昨天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用我妈自己的话说就是“死孩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没这么乖过”。我妈说她虽然不知道大炮到底为什么转变,但可以确定,在大炮心里,我还是那个他很重视的朋友,没有之一。
“他是来跟我告别的。”我对我妈道,“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几年都不回来了,这次来是跟咱们道别的……”
我妈“啊”了一声,特后悔没把大炮留下住几天,“小刘去哪儿啊……”
“旅行吧……”我道,“他那个人你也知道的,没啥升学压力,家境又好,他说他想去旅行,到很多地方多走走,多转转……”
我妈念叨了句“年轻人多见见世面也好”,也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我们三和以前一样吃了早饭,他俩匆忙上班去了,临走我爸留下张卡,说让我找大炮好好玩几天,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请客别让大炮花钱,他说既然小刘都要离开了,还这么有心专门过来一趟道别,那在我们家地头,让人家花费总是不好意思的。【】
他俩出门我握着那张卡坐沙发上忐忑不安,其实泰国那些事儿,我心里还是介意的,但我爸说的也没错,毕竟大炮是“将死之人”,跟一个快要死的人我有什么好计较的,而且他昨晚也说了他去过医院做检查,还提了句细胞突变什么的,就算不提我跟他以前的交情,不提我爸弘扬的“人道主义”中心思想,单纯为了更多信息,我也得去找他。
但我握着卡坐在沙发上就是迈不出这一步,我很清楚内心深处我在逃避什么,不是为了泰国的事情,而是我根本不想见到他,见到他就意味着我要重新开始面对一直纠缠的梦魇,面对他,我就得认清事实:他们盯上我了,甚至有可能,已经跟着我们进入国内。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拿了挎包出门的时候,外头的太阳已经升了很高,在小区门口上了公交,大炮下榻的酒店就在小雁塔附近,从地理位置看,这家伙真是来旅游的。
在中转站下车又打的,到酒店门口我也不知道他住几号房,从挎包摸手机打电话的档口,有个人打着电话从我旁边走过,四周的环境很吵,但擦肩而过的刹那,我感觉这人有点面熟,而且听到他打电话说的是泰语,当时一个激灵,也没多想,就尾随那男人去了,路过一饭馆那男人好像意识到被我跟踪,突然侧头用余光往身后瞄了一眼,我急忙闪身躲到路边停的一辆车后面,但感觉动作还是慢了些,他停了步子,干脆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这一回头我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虽然戴着大黑墨镜,也没有光头,人也消瘦很多,脖子上的金链子也藏在衣服里,他整个人走在街上,瘦下来的体型感觉跟本地魁梧的西北大汉没什么区别,我看到他面貌的瞬间也没反应上来这货是谁,但瞄到他裸露在外的金链子的部分,立刻想起来了,这他娘不是别人,就是在泰国旅行团巴士那“萨瓦迪卡”的光头司机。
嘿,毛长上来了胆儿也肥了,哥们正惦记你呢你竟然跑我地盘撒野,这回可算是逮着你了……
我怀疑那金链子肯定对这司机意义颇深,不然也不可能他走哪儿都挂在身上,他朝我这方向看了有一分钟左右的工夫,晃了下脑袋嘴唇动了动,转头走了。由于怕被发现,我跟他的时候一直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所以现在藏的位置也距离他比较远,并不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跟盘,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看看司机庞大的身躯和横肉,再看看我的小身板,实力悬殊又势单力薄的状况下,我不可能上演一场孤胆英雄深入敌营的大戏,以一敌十,主角光环,正义必胜什么的是傻逼影视剧的套路根本不合逻辑,我现在跟上去,结局不是被打成狗就是被打成狗。
光头司机是目前确定的对方在我们身边安插的唯一眼线,但这个只是确定不是绝对,我觉得他一定还有同伙。虽然暂时不知道我手背上的这只眼睛究竟对对方有什么意义,但对方能一路摸排跑到中国,相比这个意义是相当非凡的,对方一直智商在线,所以绝对不可能只派了这么一个小卒。
我怕他杀“回马枪”,又在车后躲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他不会回来,才敢朝酒店走去,但到酒店门口我又想到一件事儿,那司机从这儿出去,想必是在这酒店下榻的,如果这种猜测属实,结合大炮目前的状况,偏巧不巧大炮腿上出了那样的伤口,一系列事件的最大嫌疑人又出现在这里……
这他妈就是个套儿!
对方是在设套引我出来!
我想清楚所有细节,转身朝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