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是一只眼睛的时候,我有些怕也有些惊讶,还用了挺长时间说服自己就是走了场霉运手背上多了个赘生物,但和它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错了,它露出饶有兴致的目光的时候,我知道这玩意儿是有生命有自主意识的,我看着它,它看着我,目光从兴奋到深邃。
我从来没被这么盯着过,这种目光让我想起上学的第一天,做自我介绍时全班师生也是用类似的目光打量着我,但仅仅也只是类似,和现在它的目光并不完全一样。
我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像是有某种魔力,将我所有的意识全部吸进那只眼睛里,我不知自己失神了多久,意识恢复是听到张死墨叫了我一声。
“别看了!”他已经抓住了那只猫咪,单手拎着猫咪的后脖梗子对我喊道,“我包里有纱布,把你手上的东西先裹起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急忙去找纱布,刚刚的感觉从未有过,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霎间停止流动,我用力拍了拍脸让自己镇定下来,手心全是冷汗,刚刚的一切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我不知道那一瞬间它对我做了什么,但这东西肯定不是一个赘生物那么简单,我不敢再去看它,迅速用绷带将手缠了几圈,又搜了卷胶带缠了几圈,直到缠结实才停下。
张死墨看着我欲言又止,那只猫踢腾着四条腿无奈被他揪着后脖梗子动弹不得,我和阿猫阿狗不对付也不敢靠近,好在张死墨还有点良心,知道我怕那东西也没开口让我帮忙,不过他忙着和猫咪较劲正事就不能指望,我按他说的把那些草药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一让他过目,他挑了其中一味让我用刀切成细条,我看那东西长的跟树枝似的,也不懂要怎么下刀,磨叽了好长时间切坏了好几根终于摸出了点门道。
把切成型的草药拿给他过目的时候本来是想显摆一下的,但看到他裸露的小臂上有好几条血道子,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他提着那只猫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没冲我发飙,指着挎包让我把香炉拿出来。
我把香炉拿出来打开,里面干干净净泛着光亮,显然这东西的主人平时有精心养护,看着那个梅字颇感安慰,张死墨这家伙还算有良心,没糟践我们老梅家的东西。
本来以为那东西特别难烧,结果打火机燎了一下就着了,这也不知道是什么草油性很大,烧起来滋滋作响,没一会儿就飘起来一股子烟,我熏得眼泪都飚出来,急忙把盖子盖上端到桌子上,张死墨早拿绳子把猫咪的四个爪子捆了,他按着猫咪的脑袋我把烟朝猫咪眼睛里吹,那猫被熏得咳嗽,龇牙咧嘴发出一阵咆哮,我怕它咬到张死墨想拿胶带把它嘴巴封起来,虽说这么虐待动物确实残忍,但看这猫也不像打过疫苗的样子,要是携带狂犬病毒张死墨一定会倒霉。
刚扭身还没伸手却被张死墨叫住,回头就看见一条细丝状物正从猫咪的眼角拱出来,那只猫的眼睛是蓝绿色,那条头发丝一样的东西是鲜血一样的艳红,虽然细但是有猫眼衬着还是挺明显的,它一点一点往外拱,带出的血点顺着猫眼角的细毛溜下来,在桌子上汇聚成一小滩。
我没听清张死墨喊什么,只是胃部一阵翻涌,奔到厕所去吐了,趴到马桶边也不知道吐了几分钟,连胃液都吐出来才渐渐缓过来,我终于知道老头帮露易丝做手术为什么要把她麻醉了,取虫的情景简直就是视觉煎熬,我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把刚刚的画面从脑袋里清除,强打精神走出卫生间,猫咪已经被关回竹笼,眼角挂着血瞄了我一眼,大概是被张死墨折腾的够呛也没叫,张死墨就坐在桌边将香炉里的药渣清倒干净,桌子上放着事先准备的透明玻璃瓶,那条细丝一样的虫子,正附着在瓶壁上,不死心找出路,瓶子被木塞封死,木塞上还贴着一张很小的黄符。
“我刚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不争气的表现确实丢人现眼,不过我就是一普通学生也没看过从眼睛里取虫,也应该是情由所原。张死墨的手臂上又多了几条新鲜的抓痕,我看着就一阵心虚,很难想象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扛过来的。
他摆了摆手,我刚到嘴边的“对不起”三个字还没吐出来又咽了回去。
“你怕虫子?”他边给自己的手臂消毒边问我,“其实取虫的过程是有风险的,我也没想让你掺和,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这玩意儿钻进身体,而且整个过程没有感觉,我觉得你手背上有那东西已经很苦逼了,万一再弄的不好被感染,再不巧这只猫可以看见脏东西,那你的人生真是雪上加霜”
我被他一番调侃,内心那丁点的愧疚烟消云散,看了看他布满抓痕的手臂没和他一般见识,地上还有很多其他药材,个个奇形怪状,不知道要怎么用。
“你打算用它做什么?”我指着那条虫子问张死墨,“你说这东西可以解鱼钩降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我为什么总觉得毫无说服力?”
“你觉得哪儿没说服力?”
我没想到他把问题抛回来,看着那条细长的虫子愣了一下,想了好半天才道:“它那么小一条,外国友人那么些人,要怎么用又要怎么分?别告诉我你是打算把它切成段”
后面的话我没继续往下说,不然肯定又要去厕所吐一回了,以前和家里人下馆子也吃过油炸蝎子,小时候在老家还和乡下的孩子一起烤过蚂蚱,但我吃过的那些昆虫和这种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很难想象这东西进入食道的感觉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如果不是刚刚能吐的已经吐完,我现在肯定还要去趟厕所。大概是我表情十分难看,张死墨露出安慰的目光,这次倒是没藏着掖着。
“入药用的。”他淡淡道,“如果你把鱼钩降看成是一种顽疾,那地上的这些草药就是治愈这一顽疾的唯一处方,这条虫子,则是最关键的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