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红这事儿只是个开头, 慢慢的看着他们的小竹楼一天天从图纸上呈现到小河边, 找上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平安和贺元骁有粗略算过, 他们这儿除了大堂还有十多个隔间, 每个房间以锯齿形错落开了, 虽说听着不少,可房屋为了应景使用的是这边特有的金竹搭建的,隔音条件就摆在那儿有个什么事儿喊一声也就听到。
最后,在竹楼完全搭好之前, 服务员一共就找了六个, 两个小伙负责上上菜, 另外四个包括吴正红在内都是女的,就负责倒倒茶水洗洗碗什么的。这地方小一个介绍一个的可不就都齐了嘛,你还别说, 真还就都是李家的熟人。
较亲近的几个倒是不难看出贺元骁和平安的关系, 所以在挑选人时平安特地的留了个心眼, 在参考了李爸和李妈的意见之后才决定要人。其他的倒是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 也就把贺老板当做是平安的一个朋友, 看着他那张严肃的扑克脸倒也不至于敢造次。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一家人靠着几块田地也能赚个温饱, 人们要求也不高, 只要米缸里还有明天的米那今天还是能开开心心的约几个朋友打个牌下个棋的。所以, 闲人多了人员倒是不成什么问题,最难得就数技术人员了,比如说厨师。
“实在找不到人, 那要不我去给你们干吧!”李妈妈说。
“得了吧,咱家这么一大家子可全靠着您呢,可不敢再使唤您做别的。”平安打趣着说,不过他这也是实话,李爸爸在家那用李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吃粮不管事儿的,一日三餐大大小小哪一件不是靠李妈妈来操持的齐齐就不说了,就连他和贺元骁那都是李妈妈照顾着的,以前刚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有过出去单过的想法,毕竟他俩情况特殊,留在家里未必就是好的,可现在就连贺元骁也没了这种念头。和爸妈住在一起有多好,那得住了才知道,再说了老大是不可能把父母接到忙乡的,就算要接李爸李妈也不可能会愿意跟着去。这吉祥马上就要到外地上大学,这一去不好说就变成其他家的人了,回不回也没个准数的,所以李爸李妈以后跟着老二家过的几率反倒是最大的。
“这有什么,以前我也再小饭店干过,家里有你爸呢。”
“算了算了,我再看看吧,反正下个月才开业。”
“怎么你这是看不上你妈的手艺啊”李妈妈故作不悦说道。
“怎么会,我是担心你忙不过来,再说了您要是去那边帮忙一天,那咱家的天不得塌下来了,我爸能离得了您?以前不是常说,哪怕以后老了也要跟您一个棺材”平安笑嘻嘻的又打趣道。
李妈妈恼羞成怒的朝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你爸啊一辈子就离不了我,他一点儿不担心以后你们三个儿子都不跟他过,他有我就够咯。”
“那您呢?”
“以前不担心,现在感觉老了,会怕了。”
李妈妈的声音很轻,一点儿起伏都没有,可听到平安耳中就是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心酸。年轻如泰山一般的父母已然远去,我们大了他们就老了,会怕孤独会怕寂寞,以前总嫌孩子在家吵闹,现在就怕没了这个吵闹,这就是父母。
“妈,以后您二老就跟着我就行,吉祥还小没个定性,也不好说以后能不能回来。”
“他不回来能去哪儿?就三儿我还是知道的,没个什么大主意,你不拿根棍子在背后赶着他是不肯主动走的,就拿这次来说,要不是当初逼着,他现在能考上大学?这通知书都下来了,我算是安心了。”李妈妈说。
吉祥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踩着d大的点进的,傻小子这段时间心情那是好的不得了,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主动把带齐齐玩的任务揽了去,这不,这一整天都没个音讯,也不知道这对叔侄俩又上哪儿疯去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不过你看大伯家不也是和大表哥在嘛,也不一定非要跟着小儿子。”
“你大伯家那是因为你之远哥自小就不着家,这能比吗?”
“对了,哪哪今年该大学毕业了吧!不知道是留在s市还是回这边?”
“那孩子的意思是想在外边多待几年,他爸也是这个意思。”
“哦,对了之远哥在电站上的怎么样?”
“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坏都不爱说,但我估计这都快四年了,应该还行吧,你们年纪相当,我们老一辈不好问的你们都能问,你有时间也给他打打电话问一声,要说这关系,除了你们三兄弟最亲的就要属他了。”
“嗯,等会就打。”
李之远四年前从s市回来了,回来的原因有明有暗,人前所说的是因为父母老了想回这边挨着,有什么也好搭把手。
另一个就是他没告诉过任何人的,其实四年前他遇到那个人了。
第一次见到季钧泽时,李之远才17岁,那时他刚到l市去上大学,在他们那个年代,同级的人都是二十以上,只有他想个没张开的高中生,突然混进这鱼龙混杂之地,难免怯懦。
季钧泽就是l市的,他比李之远大三岁,从衣着相貌来看那就是和李之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富家公子,两人慢慢能发展成这样,着实让人费解。
这些,平安都是知道的,通过贺元骁,可他现在听着李之远在电话那头说起,他亦是震惊的。
四十出头的男人,稳居l市公安局局长宝座,除却他自身能力与家庭条件之外,或许也该感谢感谢他家里那位名门淑女。他是风光的亦是幸福的,家里女儿乖巧,妻子贤惠,不知他偶然午夜梦回间会不会想起二十年前那具在男生宿舍单人床上隐忍皱眉的少年?
“他来找你了”平安在电话里问。
“没,这都二十年了,谁会等谁二十年呢?只是都是老朋友了,偶尔打打电话问候一声。”李之远淡然说道。
“小远哥...”
“嗯”
“其实,你上次告诉我他的名字之后,我有让元骁帮着查了一次。”
电话那头默不作声,平安又接着说“你想知道吗?”
“我都知道。”李之远说,他们以前的同学圈他还是有接触到那么几个,对于他现在的生活状态,他也听说了一些,年少无知的时候犯下的错没有谁该背负着一生,过去让它过去,这样未来才能来得及。
“那...”
“今天会跟你说这些或许是我这段时间真的有点累了,跟你大伯他们还有哪哪这些也不好聊,难得跟你说说,反倒是好了很多。”李之远说。
“你有什么你就给我打电话就行,我随时都有空听你说话。”
“呵呵,好。对了,你们的农家乐进展如何?”
“下个月就开业了,刚好能赶上八月火把节,反正凤水这边能热到十一月,正好能赶个旺季。”平安随口说道。
“那就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有!”平安立马顺杆爬。
“哦?”李之远笑道。
“就是你在电站那边上的怎么样?”
“还行,怎么?”
“要不你来当这里的财政大臣?”
平安说的很郑重,看李之远一时没搭话,又继续说“怎么样?元骁是看见数字就头疼,我呢是每天还要上班,再说明年就该送齐齐上幼儿园了,我估计我们是忙不过来管账,交给你我和元骁都放心。”
“可是...”
“没什么的,我就是跟你提一嘴,反正我们希望你来,但是还是要看你的意思,如果电站那边好做,那你就好好干,只是听说电站那边四五个月才发一次工资,就怕你委屈了自个儿,我妈也挺担心你的,一直操心着要给你在找个儿媳妇,我说这找媳妇哪儿有给你找事业靠谱啊!小远哥,你说是不?”
“呵呵。”
“反正你来之后除了工资,元骁还打算分一部分股份给你,我跟你说,你可别不在意,我是相信咱们指定能做好的,反正我就是相信他。”平安真是为自家男人的事儿操碎了心,帮他笼络人心不算,还要使劲给人夸赞他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人有多好似得。
李之远被他逗笑,说 “呵呵,好,我考虑考虑。”
总算是没直接拒绝,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平安满心满意的终于舍得放人挂电话了。
李之远对着手机苦笑摇头,自家这个堂弟,倒真是个命好的,你看他整天帮着贺元骁干着干那儿的,这样也不过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而已,实际上呐,他安心的很,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不过,这电站的工资发放确实是个问题,他一个人在s市打着工把儿子供到现在,上的还是名校,虽说哪哪是个懂事的,从不乱花钱,奖学金也不少,可委屈谁都不能委屈孩子,所以李之远这些年还真是没存到什么钱,上个月他妈妈又住院,他又给家拿了小一万,再这样下去,还真就不是个办法。他还真就有点动心,左右思量着,他手机又响了。
看到来电号码时,李之远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接了起来。
“小远,小远,小远。”
电话那头的男人含糊不清的念着他的名字。
“有事吗?这么晚了。”
“小远。”
“我听着呢,你说。”李之远冷漠的说。
“我去s市看你好不好?”
“不必。”
“我就是想和你当面叙叙旧,没别的。”
“不必了,有什么话,你在电话里说就好。”李之远拒绝道。
“你还是老样子。”
“没什么我就挂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说完李之远不等那边的反应,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四年前男人到s市出差,他们偶然遇到过一次,沧海桑田,过了二十年两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李之远就像个被示众的小偷,立马决定要逃离哪里,可男人还是从别的渠道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时不时会打个电话聊几句,好在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回了凤水。
以往都是客客气气的聊天问候,连一句私生活都不敢问,就怕逾越。今晚,估计是喝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之远又接到了季钧泽的电话,男人以往的风度又回来了,懊悔的说“之远,我昨晚是不是给你打了电话?我没失态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你是知道的,我一喝酒就容易失控,老了老了还改不掉年轻的那个毛病。”季钧泽说,中年男人依旧有着好听的声线,只是再也打动不了那个人。
“我还有事,要没别的,就挂了。”李之远说。
“等等”季钧泽着急说道,伪装的面具仿佛漏出了一点点,说“下个月是你生日,我正好有事要到s市,要不一起出来吃个饭”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却在李之远心里山崩地裂起来,他年近四十,许久没有因为这样一句话就红了眼眶,他想质问,想怒吼,想咆哮,想说“为什么你还记得我的生日,为什么二十年了你没有忘记这种小事。”
可最终,他故作淡然的回了一句说“不用,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