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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晶晶和夏薇薇的工作有交集, 两个人早就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合见过面。
说起来,在名利场上也算对手——在这种圈子里, 不是朋友, 自然便是对手。
李晶晶进屋后就熟门熟路地从冰箱拿酒喝,往沙发一坐,十足的女主人派头。
小酌一口,还对沈知寒撒娇道:“怎么没有上次的好喝了?”
夏薇薇面色不悦。
再转过来, 似乎终于想起这号人物:“夏小姐, 你怎么在知寒这里?”
她一手举杯, 一手在男人的肩膀划圈, 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再明显不过的示威。
姜瑶本来在屋里,听到楼下传来女人的争执, 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推开一道小缝,躲在门后偷听。
女人最难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大抵就是她现在看到的,为男人撕逼。
“夏薇薇, 你说清楚, 什么叫清清白白的女人?你以为自己就很干净?你不过是一只多识了几个字的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浮油的新闻,南镇的爆破案,长溪的郑市长……这些独家□□,你都是怎么拿到的?”
“你……”
“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你自己最清楚,照片录音视频,我这里统统都有,你想不想看一看?”
“……”
“哈~不知道我们尊敬的夏大记者有没有看过自己的视频呢,那小模样,小身材,啧啧,不愧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文化人,我在床上都没你灵活呢,知寒,你说对吗?”
“……”夏薇薇面色煞白。
“夏大记者,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以为你那些不入流的肮脏勾没人知道。”
“你说我不干净也就算了,可你一边骂我是婊|子一边给自己立贞洁牌坊,那我可就看不下去了,做人呐,还是诚实点好,不然小心阴沟里翻船,把自己浪死。”
“再说了,我和知寒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模样他不清楚吗,需要你瞎叨逼充当审判长吗?我告诉你,我脏不脏和他爱不爱我没关系,就算我再落魄,他也不会离开我,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跟我比?”
“你不就是花钱雇他保护过你几次吗?你以为这就是真爱了?没想到我们身经百战的夏记者竟然也这么傻,明明是笔金钱交易,却玩起真心话大冒险,你也不问问,没了那些钱,他还保不保护你?”
“夏小姐,我劝你实际一点,一把年纪粉都盖不住褶子,就别幻想什么十几岁的纯真爱情了。”
先抓住把柄攻破防线,再高举真爱旗帜大举入侵,李晶晶包抄围剿,消灭敌人最后一丝希望。
“嘭”一声重响,是夏薇薇摔门而去。
客厅陡然安静,酒杯平稳放在桌上,一双涂抹蔻丹的手爬上他肩头:“怎么样,我干得漂亮吧?”
沈知寒头疼,这种场面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些伤人的话,也不是他想听到的。
“那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李晶晶把照片收进文件袋,得意洋洋:“你管我。”
在娱乐圈里混,没点情报和手段怎么行,尤其是她这种,心思不正尽想走捷径的人。
沈知寒抬手要拿,她躲开:“诶诶,你干嘛。”
他翻而站起,屈腿把她压制,夺下文件袋就走。
“靠,你想干嘛!”扑上去要抢,下一秒就火烫到,沈知寒把燃着的文件袋往垃圾桶里一丢,倚着墙,嘎达嘎达地按打火机。
幽蓝火苗,明灭起落,一下一下,照亮他半张深沉的脸。
“李晶晶,做事不要太过分。”
“我哪儿过分了,今天我不搞婊|子,明天婊|子就给我立墓碑。你懂个屁!”
尖利的嗓子加粗俗的话,沈知寒听得眉头直跳,突然想念起姜瑶,连生气都和平会谈,礼貌用语,从没见她歇斯底里。
“说吧,你来干嘛。”
“什么我来干嘛,这也算我家,我凭什么不能来。”
沈知寒嘲讽一笑,看她盛装打扮的模样:“刚从酒会上下来?”
“是,”目光拐了几道弯,终于说出实话,“我要你帮我搞一个人。”
果然没好事。
“喂,你听见没,我叫你帮我搞一个人。”
踹几脚:“你说话啊,沈知寒。”
“沈知寒,你别忘了,我妈可为了你在牢里待着呢,你答应过她什么?你得好好照顾我!你得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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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从卫生间出来,估摸着沈知寒还在和他的某一位情人纠缠,正思索今晚该在哪里睡的问题,忽然瞧见窗外阳台上闪烁着一点小火星。
寒风吹面,男人的碎发被扬高,露出棱角分明的额头,英俊的眉宇间却有股道不清的情绪。
姜瑶还是第一次看到沈知寒露出这么迷茫的表情。
她走到他身后,轻轻把阳台的门掩上,问:“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刚才。”
烟头烧了一截灰,他抖了抖,在灰烬消散于风的时候转过来,“上来抽支烟。”
“你心情不好?”
沈知寒避而不谈,只道:“看晚会么,张超他们在楼下看着呢。”
“你那个情人也在?”
“什么情人。”
姜瑶摇头:“我不想看。”
他想起什么,戏谑:“吃饭时候不还说小品好看么。”
“现在觉得不好看了。”
沈知寒打量她,笑意莫名:“心变得真快。”
“没你快。”
这语气。
他眯起眸子,把烟放在唇上,嘬了一口,轻轻吐出:“你要不要跟我出去一趟。”
这想法很突然,说出口他自己都有点惊讶,来不及收回,对面的女人点了点头。
“去。”非常利落的回答。
等姜瑶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风驰电掣地冲上公路了。
揉揉发麻的腿,刚才从二楼阳台跳下来,她都忘了自己还算半个伤残人员,这冲动的一下,差点没要她小命。
好好的正门不走,学他玩跳楼,幸好腿没折,阿弥陀佛。
理清思路,她问旁边的男人:“我们去哪?”
沈知寒衔着烟转过来,面上是诡异的引而不发的兴奋,看得她心里发虚。
“杀人。”
“……”
……更虚了。
转过金碧辉煌的酒店正门,沈知寒把车开进昏暗发臭的小巷。
酒店的后门大敞,浓烟和喧哗被亮堂的灯火送出来,空气里是油烟和泔水的恶臭,路边还有汩汩流淌的乌黑废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听到了老鼠叽叽喳喳的叫声。
“你去哪,”姜瑶拉住沈知寒的袖子,“不带我去?”
沈知寒瞄一眼她行动力薄弱的腿:“杀人带你干嘛,待着。”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你不怕我跑了啊?”她趴到窗边。
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比了比她,他边说着,边往后退,不以为意:“你跑不掉的。”
姜瑶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人声鼎沸之处,回头,打量起这辆车。
车上有浓烈的香水味,坐垫也是毛绒绒的卡通图案,连方向盘都戴了花花绿绿的套,明显是一辆女人车。
不用多想,应该是今天那个以三寸不烂之舌打败敌人的正派女友的车。
她摸索中控台想放音乐,忽然瞄到驾驶座下有什么东西。
于是辛苦地翻过扶手箱,爬到驾驶座,从底下捞,竟然是一张照片。
姜瑶打开头顶车灯,仔细辨认,想起这是谁了。
沈知寒在医院要带她见的人,今晚客厅那个眼熟的背影,最近新闻炒作不停的绯闻女主角……一瞬间都串联起来。
他的女朋友,竟然是林子凡的小情人——大明星李诗桐。
这巨大的信息量,令她一时忪怔,难以消化。
沈知寒开门冲上来的时候,姜瑶正握着方向盘发呆,他急喊:“快开车!”
姜瑶回过神,听到后面追来凌乱的脚步声,慌得也不知道踩的是哪只脚,汽车轰一声就冲出去。
骂骂咧咧的叫嚣丢在身后。
汽车笔直地开上大路。
沈知寒回头看了眼后面,放松地舒一口气,仰靠在椅背。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唇上,把车窗降下来,寒风扑面得刺骨,这才镇定一些。
“沈知寒……”
“嗯?”
他胳膊撑着窗户,把烟探出去。
旁边传来战战兢兢的:
“刹车,是哪边?我——
我不会开车。”
烟一抖,被风掠走。
他惊诧:“……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