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宽办公室内,曹春辉看见常宽情绪激动的模样,舔着嘴唇叹了一口气“老六,你别跟我喊,因为这件事吧,他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而是村委班子通过开会得出的结果,我就是有心帮你,说了也不算啊”
“三叔,话不能这么说吧就算这件事真是村委会的决定,可是村委会还能大过法律吗”常宽得知曹春辉的意图之后,脸上的热情登时冷下去了大半“而且我爸当年跟村里签合同的时候,里面可是明文规定的,我们常家有孝信酒厂的优先承包权只要我们履行约定,按期缴纳承包费用,就可以一直经营下去,只有在我们放弃继续承包之后,别人才有承包的资格,对吧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做出的这个决定,但是咱们是不是应该遵循合同办事呢”
“对,这个合同的条款,村里始终都认,不过我今天也把你那个合同带来了。”曹春辉说话间,拉开手边的公文包,拿出了常宽父亲常海发当年承包酒厂的合同,还有土地使用证,指着土地证上面备注说明的一行字开口道“这是当年村里盖酒厂的时候,写在土地批文上的一句话,你听我给你念一下昂同意在山洼村东侧新建酒厂一处,占地九万六千平方米,当村里规划需要时,无偿拆除。,同时呢,咱们的合同里也有这么一句话常海发以人民币五百万元整的价格承包山洼村啤酒厂,并享有啤酒厂的一切收益,期限二十年,并且在合同期满后,享有优先续租权,但一切要在遵循法律法规的情况下进行。,你看看,这个合同是不是跟你的一样,我们没有改动过吧”
“对啊,现在孝信酒厂的法人仍旧是我爸,而且他还没过世呢是不是应该享有续租权”常宽梗着脖子,掷地有声的反问道。
“这话是没错,如果酒厂准备继续对外承包的话,确实该租给你爸,但现在的问题是,村里已经不想搞酒厂了,准备把它拆除,这合同上不是写着嘛,当村里规划需要时,无偿拆除。”曹春辉吸溜着茶水,话语平淡的继续道。
“你说什么,村里要拆酒厂”常宽听见这话,登时懵了,一个啤酒厂的构造,并不是说有几个厂房就可以的,它还涉及到发酵、排污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而且孝信酒厂生产啤酒,用的始终还是山洼村啤酒厂的生产经营手续和批文,这种东西,个人是很难办下来的,一旦山洼村准备将啤酒厂收回去,哪怕常宽能倾家荡产的再去开办一个啤酒厂,不过很多需要的手续,他短时间内也是根本办不下来的,而且以孝信啤酒现在的市场保有量来看,他也不敢去投资建新厂。
“没错,正因为村里准备把酒厂拆了,所以我才会提前来通知你做好准备。”曹春辉点了点头“你也知道,你这个酒厂的污染挺大,平时就有很多村民反应,说你们酒厂排放的污水污染农田,而且每到夏天的时候,发酵酒糟的那股臭味,也整的满村子都是,很多村东头的人家,宁可在屋里闷着,都不敢开窗户睡觉,这几年要不是我始终帮你压着事,估计早就有老百姓去上访了。”
“”常宽听见这话,一脸懵逼,村里这个拆迁的决定,确实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最近这几年,国家的政策相当不错,我们这些村干部,也想借着政策的红利,带老百姓赚点钱,所以村里想要盖一处养殖小区,选址就定在了酒厂的位置,这样的话,村民们家家户户都能入股,也能共同富裕。”曹春辉言语流畅的把一番话说了出来。
“三叔,你这是啥意思啊合着我的酒厂有异味,养殖小区就没有了你要是在这个位置盖养殖场,那整个村子里,还不都得臭气熏天的啊”常宽直到听见曹春辉说要盖养殖场,这才幡然醒悟,压着嗓子低声道“三叔,你在村里当了二十多年书记,说话也有威望,要不然你就帮个忙,让养殖小区的选址换个地方呗,只要孝信酒厂能留下,我肯定不亏待你,行吗”
“哎呀,你这说的是啥话啊你以为我来你这是为了讹钱呢”曹春辉呲牙一乐“这个事是村里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我就是个村书记,也他妈不是太上皇,这种事你跟我说没用,而且我过来,也不是跟你商量的,就是给你打个提前量,通知你提前做好搬迁的准备。”
“这事,就一点商量都没有了吗”常宽不死心的追问道。
“要说一点商量没有,也不是不可能。”曹春辉端着水杯,老神在在的回应道。
“三叔,你说吧,只要能把酒厂保下来,花多少钱我都认肯定差不了你那份”常宽霎时来了精神。
“我听说,区里的朱勇顺,好像始终在惦记你这个酒厂啊实在不行,你就把酒厂卖给他呗,朱勇顺在区里有点小关系,我估计他如果能够找关系疏通一下的话,或许这个事还能有缓儿。”曹春辉翘着二郎腿,言语直白的说道。
“咯吱”
常宽听完曹春辉的一番话,猛地咬住了牙,他想过朱勇顺为了酒厂会不择手段,甚至会选择威胁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是他绝对没想到,朱勇顺会用这么恶心的方式对付自己,他坐在沙发上,喘息了半天,才强压着心中的怒气看向了曹春辉“三叔,你跟我说句实话,朱勇顺让你这么整我,给了你多少钱只要你别帮他,他给你多少,我就给你多少行吗”
“老六,这件事,它跟钱没关系,而且你跟我咬牙切齿的,也不起作用,你明白吗。”曹春辉伸手拍了拍常宽的胳膊,抿着嘴唇沉默了大约有五秒钟的时间,才一拍大腿道“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要拆孝信酒厂,不是村里拿的主意,是上面有领导跟我打招呼了,我要是不露这个面的话,今年任期一满,这个书记就干到头了,你懂了吧”
“你指的上面领导,是谁啊”常宽闻言,继续往深问了一句,作为一个小企业的领导,他跟周边乡里、镇里的领导关系也不错,此刻还在想着该找谁去疏通。
“呵呵,我知道你在想啥,但是这些事,你就多余琢磨,给我打电话的人,是市里的,你接触不上,如果不是咱们俩有亲戚,而且我这些年没少花你的钱,这种事不是不会跟你讲的,而且说句难听的,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是朱勇顺给我钱,那我敢拿,但是你给我的,我还真不一定敢花。”曹春辉看着常宽,很实在的回应道。
“”
常宽闻言,身体后仰,颓废的靠在了沙发上,在他的印象当中,所谓的社会人还应该是那种拎着刀满大街耀武扬威,像是古惑仔里面一样的街头流氓,万万没想到,朱勇顺居然能用这种方式收拾他。
“老六,我觉得吧,人这辈子赚的钱都是有数的,有多大命,就赚多少钱,因为钱这东西,少了的时候是自己的,一旦多了,肯定会惹人眼红,而且如果没有大人物托着你,就算赚了钱,你也未必能花出去,像你现在这样,不就是生意做大了,所以招了狼嘛,信我一句劝,既然朱勇顺要买你的酒厂,那你就卖给他得了呗,反正你赚的钱也够花了,你现在卖厂,还能见到钱,可万一真到了鱼死网破那一步,厂子被拆了,你还能剩下鸡毛呀”曹春辉语重心长的劝了一句,转语又继续道“朱勇顺今天能找人拆你的厂子,明天就能找人查你偷税漏税,后天更能让人查处你孝信酒厂的卫生不达标,如果不是为了拿下厂子,他们有的是办法祸害你,万一最后厂子混没了,你再让人打断个胳膊腿啥的,你说,屈不屈”
常宽脸色铁青,沉默无言。
“信我一句,咱们都是老农民出身,能赚点钱保证衣食无忧,就算老祖宗当年有正事了,可千万别想着啥大富大贵,我放了半辈子的羊,最后悟出来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光脚的孩子想往山顶上爬,很容易把脚扎破了”曹春辉看见常宽不发一语的模样,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对你说完了,至于厂子卖不卖,你自己考虑吧,但是说句良心话,我活了都快一辈子了,别说一千万,就是二百万长成啥样,我都没见过。”
常宽眼神空洞,继续沉默。
“我走了,你别送了”曹春辉语罢,拍了拍常宽的胳膊,夹着手包走出了房间。
“呼呼”
等房间内只剩下常宽一个人之后,他坐在沙发上喘息了半天,最终拿起手机,拨通了朱勇顺的号码。
“哈哈,你好啊,我的常大厂长。”电话对面,朱勇顺笑声爽朗,语气轻佻的打了个招呼。
“朱勇顺要拆酒厂的事,是你运作的”常宽听着朱勇顺的笑声,恨得牙根子发痒。
“拆啥酒厂我咋不知道这个事呢我就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上吧,有本事的吃肉,没能耐的吃屎,如果想不通这个问题,可能连屎都他妈容易吃不上,你说呢哈哈”朱勇顺嗤笑一声,言语间满带不屑的回应。
“行啊,你不是想买酒厂吗,我想跟你当面聊聊,能见面吗”心中充满无力感的常宽,冷着脸问道。
“可以啊,我的公司,你能找到吧。”朱勇顺听见这个回答,逐渐收起了语气中的锋芒。
“你等我吧,我现在就去”常宽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