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可不是我有私心,人家家里可不都这样,供着一个读出来,全家可不都跟着受益咋地。若是紧着三个供,现在几个娃在乡里就学咱还勉强能承受,但您得为以后考虑啊。若是三个娃以后谁考中了童生,那肯定得去县里就学的,到时家里再拿不出银钱,这不是耽误娃吗。”周大福对上周德旺的眼睛,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道。
实际上周大福确实是很认真,这事他都考虑很久了。
别看周家有三十多亩田地,每年粮食收成扣除自家吃喝,余下售卖出去也有近二十两银子的收益。
他们家四亩林地里又种了红枣核桃,如今那树都长成了,每年都有收成,又能多得二两银。
看起来是挣不少了,但每年光交各种税就去掉近半,再加上家里花用,能余十两八两银都算好的。
就这余的银子,如今扣除三个男孩读书花用,每年又得耗费五六两银,还能剩下来多少。
如今若就维持现状,供三个孩子读书就供着了,怎么家里还能剩些银钱备用,但看样子接下来朝廷还得加税,那他们家里这条件再供三个娃读书,怕是每年都得负收入了。
周大福自觉自家儿子聪慧,又有他老丈人指点着学问,若是继续读下去必有所成,他还想等儿子再跟老丈人学个一两年,就把儿子送去县里读书。
他老丈人学问再好,但多年考不中功名,说明老丈人在科举考试上有所欠缺,县里好书院的先生有些是秀才出身,所以必须得让他儿子去县里学才能有所成。
这事还是他老丈人自个提点他的,周大福听了就把这事给放在心上了。
去县里就学耗费银子,周大福自个没本事挣钱,只能跟自个爹提个醒,好让他惦记着这事,可别把家里银子全祸祸了。
“我咋个没考虑,但家中三个娃,让哪个不念书人家都会说我这当爷的偏心,我是想着先让他们在乡里学个几年,等看出哪个好了,再送去县里就学。”
周德旺压根不用周大福提醒,便考虑到这长远事了,他如何能不愁银子。
但好歹当初他家老二‘自愿’去从军,给家里省下一大笔银钱,这几年下来他不仅把外债清了,还余了些银子,所以暂且还有些底气。
再则周德旺跟周大福想的又不一样,周大福只惦记他自个的儿子,周德旺则考虑的是两个孙子,至于周二娃,那都是附带的。
周二娃读书晚,周德旺内心是不觉得周二娃能后来居上,最后能读出啥出息的,本也就打算让周二娃在乡里读个几年,识得几个字就算了。
周大福一听便知晓他爹这是惦记着三房那娃呢,心中暗骂糟老子头子偏心,面上却是不显,他又再接再厉道:
“爹,二娃和三娃今年刚刚进学,他们是等得起,但我家大娃可都学了四年了,我老丈人可是说了,最好是明后年就把大娃送去县里就学,学个一两年进场考个试试,说不定能考中个童生。”
“所以我才说,咱家里是不是卯足了劲先供一个出来,也不是说不让二娃和三娃继续读书,就是能省就省省。我的意思若不然二娃读书就先缓缓,反正他读书晚了,再继续读怕也读不出个啥来。三娃如今还看不出能不能读出个出息,就再让他读个两年看看,但纸墨笔砚也能省则省,不能像以往那样给三娃使了。”
这是周大福想好了的说法,他知晓他若说不让周三娃读书,他爹定会揍他,所以想出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其实周二娃和周三娃读书,就属周三娃耗银最多。
周二娃是就交个束脩,一年不过五百文钱,而周三娃要买书买纸墨笔砚,除了束脩少说还得耗费二两多银。
只要能把周二娃的束脩和周三娃的纸墨笔砚省了,一年下来也能省得二两多了,起码能补贴他家大娃去县里进学了。
周二娃一听大伯说不让他读书了,筷子里的菜都掉了,整个人都懵在那里。
周三婶姜氏目光森森地看了周大福一眼,明显是对周大福的话所不满。
反倒是周奶徐氏和周三福反应淡淡,似乎周大福说的不是他们孙子/儿子似的。
周德旺对周大福的说法也有些恼怒,他以为大儿子是打着二孙子的主意,没想到连他小孙子都算计上了。
而周意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说话,却被杨氏给抢了先。
杨氏听周大福说起这事便一直竖耳听着,这会儿得了机会忙接着周大福的话道:
“爹,我爹他是这么跟我们俩说的,我家大娃背书默写厉害,字又写得好看,考个童生不难。童生考试考诗词歌赋,考经文,只要背书厉害,字再写得好看,能简单作一两首诗,多半能被录取。但还需要经常进场考试的人指点指点,我爹虽也能指点,但我爹也就是位童生,有位秀才老师指点定能事半功倍,将来我娃能考个秀才也不定。”
杨氏有个做学问的爹,这些事情说起来头头是道,她还私下把她爹的原话给改了,她爹原是说周大娃有希望考中童生,她改为考个童生不难。
这一下便把原本有些恼怒的周德旺给唬住了。
周德旺连进过场考试都没有,哪知晓考试的道道,但一听到大孙子能考中童生他便有些激动。
村子里人喊童生也为童生老爷,毕竟只有考中了童生才有科举考试的资格,说不定人哪天就摇身一变就成为了秀才老爷呢。
他家若是能出个童生老爷,那说出去也倍有面不是,想那孙家孩子考中了童生,他说出去都倍让人羡慕,更何况是自个孙儿呢。
杨氏见周德旺似听进去了,忙接着道:“爹,您还记得我二姑婆家大孙子不,那位苏秀才?”
周德旺闻言忙道:“如何不记得,苏秀才还是你爹给教了,考中了秀才,这会儿应在晋城进学呢。”
杨氏的二姑婆嫁到了邻村一位地主家,知晓杨氏爹学问好,便把大孙子送来让杨氏爹给启的蒙,如今成了秀才老爷,别提多风光了。
“可不,当初就是我爹提点他,给他介绍了一位秀才老爷当老师,次年人家就考中了童生,没隔几年人家就当了秀才老爷了!现在苏家年年都要给我爹送礼来,对我爹感激着呢!”杨氏一脸得意道。
周德旺闻言更是意动,若杨氏爹都这般说了,说明他家大孙子是真很有可能考中童生,那他还真得把大孙子送去县里就学。
但若明年就送去,那他家中可真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一时间周德旺很是纠结。
听三人说到这时,周意没忍住嘲讽一笑,反问了一句:“大娘,杨先生是何时跟你说的这话?”
杨氏确实是给人洗脑的个中好手,这大饼给画的,别说周德旺了,就是她听了也怀疑是不是周大娃一去县里上学便能考中童生了。
但如今这边关都打起仗了,情况还很糟糕,这会儿还惦记个童生不是有毛病吗。
若是朝廷不在了,那管你童生秀才的还有个屁用,再则就是朝廷还在,若真是战况严重,那科举考试也会暂时取消,毕竟届时朝廷打仗精力都不够用了,还考个屁试。
她才不信杨先生是得知打仗这个消息后,还让周家把周大娃送去县里读书,起码也得等等看边关那边的情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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