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脸色一沉,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江桓褚继续道:“大理寺接下此案,是以栽赃陷害忠勇侯嫡女为由,如今这栽赃陷害的人没查到,尸体便不能离开大理寺。”
江桓褚说完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昭文帝,发现昭文帝仍旧微眯着双眼,似乎只打算看戏,并不打算过多参与。
只有距离最近的乔公公,看到了昭文帝在听完江桓褚拒绝的话之后,嘴角微微翘起。
乔公公心中暗道:“陛下果然对护国公不满了。也难怪,谁让护国公进来与齐王走的那般近。”
“查?你要如何查?那是我护国公府的小姐,你若一日查不出,她就一日无法入土为安,你十日查不出,难道要让她暴尸于大理寺十日吗?”护国公十分不满江桓褚的拒绝,忍不住拿出官威来压制。
江桓褚冷笑一下,开口道:“所以,还需要护国公开个方便之门,让下官的人可以到二小姐生前的房间去查看一下,或许会有所发现!”
“你说什么?你还想搜我妹妹闺房,这怎么行?”韩雨震忍不住站出来驳斥。大理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若真让大理寺的人去搜,说不定真的会搜出什么蛛丝马迹呢?
即便他昨夜就已经将韩雨露的住处彻底清理干净,可万一又什么遗漏呢?韩雨震不敢冒这个险。
护国公脸色一沉,先开口呵斥自己儿子:“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韩雨震身子一僵,他刚刚惊得差点忘了这是九龙殿,韩雨震连忙向昭文帝告罪。
昭文帝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说支持护国公,也不说支持江桓褚。
护国公急的手心儿都出汗了,他不敢表现的太激进,昭文帝是何许人?能在诸多兄弟中脱颖而出一举成皇的人,会是眼盲心盲的人吗?自然不是!他若强烈的要求此案不要追查,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护国公想了想,准备转移众人注意力,一咬牙开口道:“江大人既然如此刚正不阿,那不如也替老夫的侍卫洗雪冤屈?”
不等江桓褚做出什么表示,护国公就对着昭文帝朗声道:“陛下,老臣要参云麾将军一本!”
嘶!
满朝文武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唯有一声娇俏的喷嚏声,显得尤为特殊。
“阿嚏!”大雨滂沱,淋的云卿浅睁不开眼,她和其他人已经跪在殿外许久了,可陛下一没召见,二没令退,众人只能苦哀哀的跪在雨中。
九龙殿上的对话云卿浅听个七七八八,她掌握先机,所以并不在意护国公的狡辩。
可护国公不参她,反而去参云戎一本,让云卿浅忍不住动了气,打了个喷嚏!
云卿浅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喷嚏,也让穆容渊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这么大的雨,她大病初愈,伤口还未好,不知能挺得过几时?
“参云戎?”昭文帝眉毛一挑,似乎来了些兴致。
护国公听不出这句话的喜怒,可他既然已经将话说出口,万没有再咽回去的道理。
护国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微臣参云麾将军,一参他居功自傲,三年不肯回京朝拜,二参他拖延征税,关东去年的税粮至今未曾上缴,三参他教女无方,云卿浅横行跋扈,上欺伯父伯母,下辱兄弟姊妹,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不守女德,痴缠静王,不遵法纪,草菅人命!”
!!!
所有人都惊得连呼吸几乎都忘了。
这护国公,分明就是要将云戎父女二人置之死地啊!
云卿浅听到护国公的话之后,全身发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冷的。
云卿浅心道:“韩栋,你还真是急着去死啊,我本想要你龙武军首领一职便罢了,如今你竟然牵扯我父亲,好啊,那咱们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云卿浅腾地一下站起身,吓得跪在她身旁的赵长松差点跳起来。
“云卿浅,你找死啊!”赵长松低声提醒她不要乱动,伸出手去拉云卿浅的水袖想把她拉回来继续跪着,可终究是慢了一步,抓了个空!
可云卿浅眼下怒火中烧,诋毁她可以,诋毁她的父亲,绝不可能!
云卿浅大踏步走向九龙殿,一直到御前侍卫将她拦住她才跪在地上,朗声道:“臣女云卿浅,求陛下召见!”
!!!
嚯!不知是不是刚刚文武百官憋气憋太久了,这乍一听到云卿浅的求见,所有人都大口的吸气,惊愕万分。
听到云卿浅中气十足的声音,穆容渊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攥紧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松开了。然而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臣女云卿浅!求陛下召见!”一声得不到回应,云卿浅便喊第二声,第二声得不到回应,云卿浅便喊第三声。
云卿浅暗暗咬牙,心中想着,若这第三声得不到回应,她索性冲进去,不说她嚣张跋扈吗?不是说她目无法纪吗?那她如果不照做一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护国公给她带的这顶高帽子?
“臣女……”不等云卿浅喊出第三声,九龙殿内就传出了皇帝的口谕。
“召,云麾将军嫡女云卿浅,觐见——”
云卿浅站起身,一步一个水脚印的走进了九龙殿。
众人都忍不住朝着门口看过去,只是云卿浅现在的样子,别说气势了,简直就是狼狈不堪。
天青色的襦裙被雨水淋透,此刻正牢牢的贴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大雨淋湿了她的裙衫,也冲散了她的发髻,三千墨发半数散落,衬着那略显苍白的小脸,更加莹润秀丽。
长长的睫毛上粘着些许雨水,如同雨后春荷上的凝露,衬着一双明眸,波光潋滟,似水含情。
雨水顺着她洁白的脸颊滑落至线条优美的下颚,滴答,滴答,每一滴都落在那精致的锁骨上,滴水成流,自上而下,顺着那窄紧的领口流向了风景更美的桃源深处。
只一眼,穆容渊便沉了脸色,几乎想也没想就一个闪身来到了云卿浅面前,云卿浅只觉得自己眼前蓝光一晃,待视线重新稳定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披上了穆容渊的朝服,穆容渊的双手正抓在她的领口处。
这人想干嘛?!
云卿浅有些恼怒,当着满朝文武还有昭文帝的面给她披衣服,穆容渊是想害死她吗?
云卿浅本能的就要推拒,只见穆容渊低声道:“小小年纪,身材……还真是不错!”穆容渊脸上神色暧昧,看的云卿浅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刚太过于气愤,倒是忘了自己裙衫单薄……
云卿浅咬着牙从穆容渊手中挣脱出衣襟儿,冷声道:“多谢!”
“客气!”穆容渊挑眉笑笑。
满朝文武看到二人之间短暂而不乏亲密的互动,都开始案子揣摩起来。
宇文璃更是气得紧紧攥住的拳头,那拳头上泛白的关节和殷红的手心儿,证明他此刻用了多大的力气去隐忍。
而那雍王宇文琅更是看的忘了收回眼神。
“此女只应天上有……”这便是宇文琅此刻的心声。
昭文帝有些狐疑的看向穆容渊,只见穆容渊转身朝着他告罪道:“唉,陛下赎罪,微臣怜香惜玉惯了,见到漂亮姑娘就见不得她受罪,实在有些唐突,唐突了!”
昭文帝嗤笑一声,伸手指着穆容渊,调侃道:“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说的就是你这等混人!”
“哈哈哈,陛下过奖,过奖了!”穆容渊厚着脸皮赔笑。
众人明白昭文帝没有追究穆容渊殿上失仪的意思了。
昭文帝心中虽然对穆容渊的行为还有些疑惑,可一想到穆容壑和云戎水火不容的样子,昭文帝便放下了心中疑虑,想那云戎怕是把女儿烂在家里也不会嫁给穆家的。呵!
“臣女云卿浅,拜见陛下。”云卿浅穿着不合身的蓝色朝服垂眸走到殿中跪拜。
昭文帝开口道:“平身吧,你极力求见,是为何?”
云卿浅站起身,缓缓抬起头……
啪嗒!一声脆响,在静谧的九龙殿上显得尤为刺耳。
众人闻声望去,竟然是那乔公公掉落了手上的玉佛珠!这可是御用之物啊!
乔公公身子一抖,连忙跪下求饶,声音颤抖的说道:“奴才罪该万死,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然而此刻昭文帝哪有心思去看乔公公掉了什么,刚刚云卿浅距离远,即便满朝文武都在嗟叹,他也没看出云卿浅的特别,可眼下云卿浅就站在他面前,那犹如出水芙蓉一般俏生生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起了故人……
“你是什么人?”昭文帝站起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愠怒。
这下不止满朝文武,就连云卿浅自己也愣住了,昭文帝这是……这是怎么了?
“臣女……云卿浅,拜见陛下。”云卿浅不得不在自报家门一次。
跪在地上的乔公公见昭文帝身子有些颤抖,也顾不得让昭文帝恕罪了,连忙站起身扶住昭文帝,并低声道:“陛下,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人有相似……人有相似……昭文帝在乔公公的安抚下,渐渐找回了神志。
是的,没错,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而且是他亲手杀的,利剑穿胸,血溅当场,绝不可能有误!
况且就算是她活着也早已年过半百,哪里还会是眼前这般花儿一般的年纪。
昭文帝重重的坐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仔仔细细的打量云卿浅,又发现,细看之下似乎没有那么像了。昭文帝敛了敛心神,沉声道:“云卿浅,你为何求见?”
话题忽然就被转了回来,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穆容渊皱着眉仔细翻找自己梦中的记忆,也没寻出昭文帝和云卿浅有什么交集,可昭文帝刚刚那个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寻常。
言归正传,云卿浅开口道:“回陛下话,臣女刚刚听闻护国公大人参家父三本,臣女心有不明,想问护国公几句话。”
众人看向护国公,护国公看向云卿浅。
二人四目相对,云卿浅竟然气势丝毫不减,护国公轻哼一声,完全不把云卿浅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云卿浅冷声道:“关东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若想新春朝拜,那前一年九月便要起程动身,一来一回小半年的时间都在路上。秋收末,入冬前,北胡年年都会犯我大周边陲,抢我大周米粮,我想问问护国公,若是我父亲回京朝拜,关东战场难道要护国公带着嘴皮子去上阵对敌吗?”
!!!
人群中响起一片赞同声:“是啊,关东确实太远了。”
“没错,一来一回劳民伤财!”
“可是三年不回京,颇有占地为王之嫌啊……”
百官的意见并不统一。
护国公被质问的气红了脸想开口反驳却被云卿浅抢了话。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如此浅显的道理三岁稚童都知道,护国公竟然不明白?父亲为国征战,甚至在先母难产濒危之刻都未能见上最后一面,他放下妻儿,一心为国,若不是眼盲心盲,怎会看不到他一片赤胆忠心?!”
这就是等于指着鼻子骂护国公眼盲心盲了!
众人暗暗为云卿浅捏了一把汗。
“云卿浅,你放肆!”韩雨震上前一步争辩道:“你口中说的是人情,可我们讲的是国法,人情再大,还能大得过大周律法?”
韩雨震这个帽子扣下来,简直就等于直接说云戎父女二人藐视王法了。
云卿浅不惊不惧,冷笑一下说道:“好,那我就跟你说说律法。”
云卿浅转身面对满朝文武,朗声道:“大周律法有云,各州、县、城、池均要年年上缴银税和粮税,其总额不低于当年总收成的两成!我说的可对?”
户部尚书缪一恒虽然不想掺和此事,可见昭文帝看向他,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云小姐所言不虚!”
云卿浅冷笑一下继续道:“关东米粮一年产一季,江南米粮一年收三次,护国公要求关东粮草税与江南等额,是想要饿死百万关东军,和无数的关东百姓吗?”
“老……”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后面的话护国公没有说完,云卿浅便继续道:“敢问户部尚书一句,关东虽然年年粮税不足,但银税可有偏差?据我所知,农忙时,家父带兵耕种,农闲时,家父带兵狩猎,征战时,家父带兵披甲上阵,休战时,家父修路造桥与邻国通商,朝廷每年拨给关东军的俸禄不足十万两,可关东军每年却上缴银钱、兽皮、山珍、地宝总额逾百万两。这些银两已经远远超过银钱税,多出的还不够弥补粮税的吗?”
“呃……”户部尚书有点纠结,不知该如何接话。
昭文帝微微皱了皱眉,乔公公立刻会意道:“缪大人,据实禀告!”
户部尚书连忙走到中间,开口道:“回陛下话,云小姐……所言不虚!”
“既然如此,为何云戎的税务始终有空缺?”昭文帝追问道。
户部尚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话他若是答,就得罪了护国公,若是不答,岂不是就等于欺君?
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户部尚书开口道:“回陛下话,护国公有令,所有非现银的物资,均不得登记造册!”
嘶!
又是一阵嘈杂!
“凭什么啊?老子披甲上阵,所得战利悉数充公,他娘的你现在跟老子说这些东西不算数?”
“是啊,若是早说不算,那咱们不如自己卖了银钱,还可以从中获利,给兄弟们改善伙食啊!”
“真是一群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酸秀才!怎么着,就认识黄白二物?玉器不值钱?锦缎不值钱?不值钱你们倒是别收啊!”
一些武将开始愤愤不平的抱怨起来。
云卿浅越说越气,冷笑着看着护国公,开口道:“你一个只会凭借祖上萌荫,而在朝堂上搅弄风云的雍臣,有什么资格参我为国为民,血染沙场的父亲?!”
啊!
云卿浅这简直就是指着护国公的鼻子在开骂啊,这下朝堂上所有的人都惊呼出了声,忍都忍不住了!
“说得好!”穆容渊朗声道。
所有人都看向穆容渊,这穆府什么时候和云府穿一条裤子了?
穆容渊这是要帮云卿浅对抗护国公吗?
就在昭文帝也心有疑惑的时候,穆容渊脸上绽放出一抹促狭的笑意,暧昧的眨了眨眼,开口调侃道:“这云家小姐,字正腔圆,声如黄莺,说的真是好……听极了!”
众人:“……”
昭文帝白了一眼玩世不恭的穆容渊,语气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宠溺的说道:“不得胡闹!”
穆容渊对着昭文帝露出一个少年般俏皮的笑容,看的云卿浅一阵恶寒。
看来自己要修炼的地方还有很多,论起演戏,她还真是不如穆容渊。
“云卿浅,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好就算前两件事有些误会,可第三件呢?瞧你这德性,可见云将军教女无方是事实!”韩雨震开口驳斥道。
云卿浅冷哼一声,那护国公说她什么来着?
“横行跋扈,上欺伯父伯母,下辱兄弟姊妹,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不守女德,痴缠静王,不遵法纪,草菅人命。”
“说我上欺伯父伯母,下辱兄弟姐妹?那我倒要问问护国公大人了,我云卿浅待字闺中极少出门,你是何时看到我上欺下辱了?难不成护国公在我忠勇侯府安插了暗桩?”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变了脸色,暗中监视肱股之臣,这可是死罪啊!
护国公连忙开口驳斥:“云卿浅你少胡说!你那些恶劣行径,人人皆有耳闻,何需本官亲眼看到。”
云卿浅冷笑:“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卿浅是一介女流,左不过一个相夫教子,才学浅薄也无伤大雅,倒是韩世子,考了三次都未能中举,最后不得不靠护国公萌荫在兵部谋了个闲差,去年将西北军备算错了数,前年将南滇粮草运错成陈米,这可都是韩世子做的好事啊!”
韩雨震惊恐:“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儿最后都已经由护国公出面善后了,没道理云卿浅会知道啊。
众人:“!!!”原来云卿浅所言非虚啊!
护国公恨铁不成钢,怒斥道:“闭嘴!”
韩雨震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昭文帝还坐在龙椅上,冷汗瞬间爬满脊背,完了,他的仕途……他的仕途要完蛋了。
云卿浅乘胜追击,继续反驳道:“至于不守女德……”云卿浅看向宇文璃。
宇文璃心头莫名一紧,这种紧不是紧张害怕,而是兴奋喜悦,不知为何,被这样气势不凡不畏强权的云卿浅盯着,他竟然感觉胸腔中一团火热。这个女人很好,而这个很好的女人,心悦他。
“浅……”宇文璃的浅浅二字还没说出来。
就听云卿浅开口道:“陛下明鉴,臣女不知是谁传出这样可笑的谣言,今日既然在这提起了,那臣女就将事情说清楚,臣女自知身份低微行为粗鄙,万万不敢对任何皇孙贵胄有肖想,况且婚姻大事,当遵父母之命,待臣女及笄之后,自当有父亲为臣女操办婚事,臣女万不会做出任何越矩之事。”
这番话不止是澄清她对静王宇文璃的痴缠,更是明确的拒绝那目光灼热的雍王宇文琅
云卿浅的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宇文璃胸口的一团火无情的浇灭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划清界限?
穆容渊也挑了挑眉毛,这不对劲儿呀,云卿浅可是爱宇文璃爱的死去活来的,今日这番话岂不是把自己后路的都堵死了?
昭文帝看了看一脸难掩难受的宇文璃,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卿浅,心道一声:“看来是璃儿看中了云家丫头,并非是云家丫头爱慕啊。”
“哼!本官不与你逞口舌之快!你在醉白池,手起刀落杀了我护国公府的侍卫,那么多双眼睛都目睹了,难道你也要否认吗?”护国公开口道。
云卿浅驳斥道:“护国公的侍卫仗势欺人,一个粗鄙的男子对我一介女流大打出手,别说他会不会伤害于我,就算他的手指碰到我了,今日护国公又是怎样的说法?说我在大庭广众与侍卫有肌肤之亲?然后逼迫我堂堂忠勇侯嫡女下嫁给一个腌臜泼才?”
“呵!”云卿浅冷笑一声继续道:“这世上,对女人约束向来苛刻,我若不拼命自保,那么时至今日,我不下嫁,就得以死以证清白!”
虽然满朝文武都是男子,但是眼下没人敢说云卿浅说的话是强词夺理,大周民风不如西陵开放,对女子约束甚多,想那侍卫若真是碰到云卿浅的身子,那云卿浅除了下嫁,也就只能自尽了。这才能保全了所谓高门大户的名声啊!
“云卿浅,你少强词夺理,当日本王可亲眼看着的,你已经制服了那厮,却仍旧手起刀落草菅人命,是何道理?”齐王宇文开口呵斥道。
云卿浅一把扯下脖颈上的丝带,漏出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开口反驳道:“韩世子带领十余人围剿于我,举刀意图杀我,又是为何?”
“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往我的刀上撞的!”韩雨震反驳到。
云卿浅冷笑一下:“那你又怎知,不是那侍卫故意往我的刀伤撞的?”
“你……”韩雨震语塞,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云卿浅转身看向昭文帝,开口道:“陛下明鉴,那日在醉白池,先有人恶意破坏尸体嫁祸于臣女,后有韩世子为抢夺尸体不惜取臣女性命。臣女少不更事,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谲,但是臣女信陛下,信陛下一定不会让臣女蒙冤受屈,更不会让远在关东的父亲,寝食难安!”
云卿浅眼眶发红,晶莹的泪水倔强的在眼眶中抖动,偏偏就不肯落下来。
昭文帝看着云卿浅,心中滋味复杂,这付受了委屈的模样,令他有些不忍,可她为何会与那人长得如此相似?
昭文帝闭了闭眼,决定先放下心中疑惑,处理眼前的纠纷。
“江桓褚!”昭文帝开口道。
“微臣在!”江桓褚上前一步。
“朕给你三日……不!一日时间,你即刻出宫去查,朕就在这九龙殿上等,什么时候有一个结果,什么时候下朝!”
“臣,遵旨!”江桓褚信心十足,丝毫不觉得昭文帝在刁难。
可满朝文武却苦不堪言,暗暗揉着饿扁的肚子。
“启禀陛下,臣女知晓一事,或可给江大人提供线索。”云卿浅斜眸瞟了一眼护国公,只是那么一瞬间,护国公仍旧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挑衅。
她想说什么?是那封信么?当了大半辈子的官,护国公第一次有一种被别人拿捏在手里的不安感觉。
“陛下,这醉白池毁尸之人是要嫁祸臣女,这韩世子抢夺尸体是要杀臣女,这昨夜放火之人也是因我写了一封求助的家书引起,所以,以臣女看来,这幕后之人定然是想借此机会加害于臣女,亦或是……意图隐瞒韩二小姐死亡的真相!”
众人微微蹙眉,不太明白云卿浅到底想说什么。
“你究竟知晓什么?”昭文帝开口问道。
云卿浅叹口气道:“所有一切都是因二小姐的死开始的,所以臣女觉得,只要查清二小姐死因,其他疑团或可相自解开,而据臣女所知……二小姐除了自尽之外,还提供了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江桓褚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云卿浅看向江桓褚,严肃道:“臣女当日给二小姐验尸,发现二小姐身形消瘦却小腹微凸,手指按下略硬,所以臣女怀疑……二小姐身怀有孕,一尸两命!”
啊!!!
这次满朝文武终于有人没忍住惊呼出声了。
“云卿浅!你住口,我妹妹已经死了,你还要坏她名节吗?!”韩雨震被惊恐和愤怒冲昏了头脑,说话间就朝着云卿浅伸出手。
云卿浅皱眉看向眼前的蠢货,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她若在九龙殿受伤,那韩雨震更是罪加一等!
砰!一声巨响!
哎呦!是韩雨震的哀嚎。
众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到韩雨震被踹翻在地。
穆容渊单腿站立,用手轻轻拍了拍靴子,满脸厌恶,好像刚刚踩到狗屎一般,开口道:“九龙殿上动手,韩世子是考举考傻了么?”
噗……
有人忍不住惊叫,就有人忍不住暗笑,想那穆小侯爷的嘴够毒的,专门戳人的软肋啊!
韩雨震愣在原地,抬头便撞进护国公失望的眼神中。
父亲对他失望了?不……不不不!不行!父亲有十余个儿子,可他只有这一个父亲啊!
韩雨震跪在地上,连忙告罪:“陛下赎罪,陛下赎罪,臣……微臣……微臣只是太在乎舍妹的声誉了,所以才一时失控,微臣知错,微臣知错……”
护国公重重叹口气,那昭文帝是何许人也,韩雨震表现的这么激进,昭文帝会看不出猫腻么?这个儿子……怕是要折了!
昭文帝没有理会韩雨震,甚至没有赏他一个眼神,只看向乔公公点了点头。
乔公公立刻心领神会,快步走向江桓褚,双手将手中玉佛珠敬上。
江桓褚愣了愣,然后立刻跪在地上,双手恭敬的接过这御赐之物:“臣,定不辱命!”
江桓褚带着昭文帝御赐的佛珠转身离开了九龙殿。
文武百官皆明白,那玉佛珠,便犹如代天巡狩,天子亲临,任他是忠勇侯府,还是护国公府,都别想拦住江桓褚的搜查!
不少人都为护国公捏了一把汗,别的不说,就单单家中庶女,未婚先孕就已经足够让门风扫地了!
眼下江桓褚去搜,万一搜出个什么……
啧啧,不堪设想!
——
外面大雨滂沱,还跪着几乎被遗忘了的赵长松、云家兄弟、郭三和至今“未醒”的大夫人。
几名男子还好,至少都是跪着的,可怜那大夫人躺在地上,雨水不停的朝她眼耳口鼻里倒灌,大夫人被迫喝了一肚子雨水,难受的紧,却不敢有丝毫动静。
九龙殿里的动静她听的个七七八八,眼下护国公都镇不住云卿浅了,她若醒了,如何解释那封信的事?倒不如就这样昏迷着,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
“陛下……”乔公公低声道:“京兆府尹和云家兄弟还跪在殿外!”
昭文帝愣了愣,明显是把其他人都给忘了。
乔公公嘴角抽了抽,那云家人也就罢了,云卿浅带出的祸事,他们得忠勇侯庇佑,自然也要受其女的连累。只是可怜了那赵长松啊。
乔公公给赵长松鞠了一把同情泪。
赵长松脸拉的老长,扁着嘴满脸委屈,也不知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近日来总是这么不顺,时逢休沐,得去拜拜神,去去晦气!
“宣京兆府尹赵长松,礼部侍郎云峰,工部郎中云峻……一同觐见!”
随着小公公的唱名声响起,赵长松和云家兄弟都松了一口气,再这么淋下去,怕是老命都要去了半条。
郭三也被一同召见进了九龙殿,满朝都是大人物的地方,让郭三觉得呼吸都困难,跪都跪不安稳,恨不能趴在地上。
那装昏迷的大夫人自然也被侍卫抬进了九龙殿。
云峰和云峻两兄弟脸色难看的紧,今日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云府的丑闻了,尤其是云峰,自己的发妻躺在地上任人观瞻,自己老脸以后可往哪放啊!
“那是怎么回事?”昭文帝看到有一个妇人躺在地上,觉得有些奇怪。
赵长松连忙上前一步,将今日在大理寺时,审了一半的案情悉数告知给昭文帝。
昭文帝挑了挑眉毛。忽然来了兴致:“把她弄醒,他们二人对质,朕也想知道,究竟是这样一封信,会让人杀人放火?”
昭文帝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云卿浅,可云卿浅微微垂眸态度恭顺,脸上不见任何心虚之色!
“来人啊,把她给咱家弄醒!”乔公公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小公公端出一个托盘,云卿浅看过去,那托盘上整整齐齐排列一行银针,比平时大夫用来针灸的针更细些,但是更短几分。
这是……
“呦!这是针刑啊,这东西好,”穆容渊坏笑着看了看大夫人,然后仿佛十分好心的给大家解释道:“这可是大理寺的十二密宝之一啊!乃是以九九八十一根银针,顺着人的血管脉络刺入体内,受刑者从今以后行走坐卧皆是疼痛难忍,直到那些银针游走到心脉之后,方能在剧痛中了结此生。”
“陛下饶命啊!”云峰一听这话,立刻跪地求饶,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发妻,他岂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昭文帝白了一眼穆容渊,开口道:“休要胡说!”
乔公公也陪着笑开口道:“穆小侯爷看错了,这就是普通的绣花针,以针刺穴,方能用痛觉唤醒昏迷的人呀,不会有损身体的。”
听了这话云峰松了口气,而躺在地上的大夫人韩春珂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而这细微的动作,被云卿浅尽收眼底。
装昏?呵,好啊!
眼看着小公公拿着银针步步走进大夫人,云卿浅忽然开口道:“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请……”
昭文帝看向云卿浅开口道:“何事?”
云卿浅叹口气道:“大伯母她……就算她毁我信件,不出手相救,可她仍是我大伯母,平日里带我也不薄,臣女实在不忍见她被外男粘身。”
外男?一听到这两个字云峰立刻紧张起来,他夫人昏迷在九龙殿已经是令他没脸的事了,若是今日再被那几个阉人粘了身子,他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
云峰连忙跪在地上苦求:“微臣恳请陛下,就让……”云峰四下看了看,满朝文武都是男的,只有昭文帝身后持扇宫女是女子,可让皇帝的宫女来伺候他夫人?
云峰没这个胆子,最后只能咬咬牙开口道:“求陛下,让浅儿为她伯母施针吧!”这样也算保全了韩春珂的名声。
这韩春珂好歹也是出自护国公府,若今日真的被太监碰了身子,他的脸上也没光啊。
想到这里护国公也开口道:“还请陛下给舍妹一个体面。”
昭文帝也没有为难一个妇人的心思,便挥挥手,让小太监将托盘拿到了云卿浅面前。
云卿浅看着眼前的托盘,随手拿起一根银针,然后有些茫然的问道:“敢为这位公公,要刺哪里才是痛的穴道?”
小公公微笑道:“小姐不必按穴道施针,只需将这银针刺入指甲内便可,十指连心,自然是剧痛难当呀!”
嘶嘶嘶!
众人响起一片倒抽气的声音,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云卿浅点点头,拿着银针走向大夫人。
大夫人躺在原地全身紧绷,心中想着是不是能忍住疼痛,躲过这一劫。
云卿浅缓缓蹲下身,拿起大夫人的一只手,那手上沥着水,体温也冰凉,可云卿浅仍旧感觉到她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云卿浅缓缓举针靠近,所有人都忍不住咬紧了牙,心中难免去想象,那一针下去,得多痛啊!
“云四小姐手可别抖啊!”穆容渊幸灾乐祸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卿浅转头看向他,只见穆容渊挑眉笑道:“十指连心,疼也就罢了,可四小姐的手若是抖了,将银针刺入手掌脉络,那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这银针不听话,就顺着经脉窜入体内了?到时候四小姐怕是要再背负一个草菅人命的罪过了!”
“啊?!”云卿浅十分配合的摆出一个惊恐的样子,然后拿着银针,站在原地,完全是进退两难的表情。
云卿浅满脸担忧的抬头看向昭文帝,那半咬着嘴唇的无措,那似含秋水的双眸,还有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的昭文帝一阵心悸。
像!太像了,太像了!她越是柔弱,那模样越是和那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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