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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八章 刺客
    那老夫人瞳孔微缩,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目光灼灼恨不得穿透那薄薄的一层信纸。



    白云锦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的动了动身子,问道“夫人怎么了?这信有什么不妥吗?”



    老夫人立即将信折了回去,笑容很是尴尬“没、没什么不妥……就是寻常、寻常的书信罢了。”



    老夫人虽然及时收敛了错愕和震惊,但在座的众人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她动作的不自然。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落在了那封书信上。



    坐在上首的白老夫人也觉察到了不对,微微挺直了身板问道“怎么了?你的寿礼也送完了吧,还不让人带下去,站在那里做什么。辛夫人若是喜欢这些佛经,老身那里还有许多。”



    白云锦立即点点头,看着辛老夫人说道“祖母信佛,自祖父亡故后便一直在佛寺之中修行,不知辛老夫人可听说过千鸣寺?我祖母年年都会去千鸣寺住上一阵子,认识寺中不少的师父。”



    她状似无意的说道“我记得,今日爹爹也请了千鸣寺的师父前来给祖母诵经祈福。”



    白丞相浸淫官场多年,亦是十分敏锐,他目光阴郁的看向白云锦,投射出的目光咄咄逼人。



    白云锦却好似没有察觉,迅速收回目光,放到辛老夫人手上的信件上,忽然道“啊!这书信不会是千鸣寺的哪位师父留下的吧,保不齐是重要的东西。”她趁着辛老夫人出神之时,一把把书信抽了过来。



    她是正对着上首的,白老夫人正糊涂着,猛地就瞥见了她手里的书信,身子登时一抖。



    她迅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冲出了位子走到堂中,郭嬷嬷一脸骇然的追了上去。



    短短几息之间,白云锦已经打开了书信,她娇呼了声,指尖一松,那书信就飘飘然的落在了边上宾客的案几之上,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跟前,纵使不愿也瞧见了,更何况那上头的字写得又很大。



    那案几边上坐的正巧是个姑娘,瞥了两眼书信,脸上就腾的红了。



    她立即举起绢帕掩住唇瓣,露出的眼眸之中满是震惊和羞怯,一时忍不住低呼“这等淫秽的书信怎——”



    “啪——”



    她的话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姑娘一抬眸,就见白云锦捂着脸跌坐在了她案几之前。



    她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顿时吓成了一片白。



    “我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她惊惧的扫过丞相和白老夫人,用手捂住了脸,扭身扑倒在边上夫人的怀中,身子瑟缩,好像受了惊的鸟儿一般。



    那姑娘的母亲也是一脸的困惑,那书信离她远了一点她看不大清,不过是夹在佛经里的一封书信罢了,怎么还把女儿吓成了这副模样?她拍了拍姑娘的脑袋,哄道“只是一封书信而已,怎么了囡囡?”



    白老夫人强忍着心悸,一把扯过那案几上的书信,三两下就撕成了碎片洒落在地。



    她又气又怕,闹的脸上红白交加很是吓人,边上的夫人们不明所以,打圆场道“不过是一封书信,怎好端端的打白小姐呢,白老夫人你消消气。王爷和太子殿下可都在呢——”



    太子和几位皇子都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来赴宴的,筵席上生了事端也是白府的家事,所以太子也并未开口。



    实则自从他来到白府以后,就觉察到白云锦在白家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纵使此次白家替她补办了及笄礼,也看得出白老夫人对她存怨已久,太子迟迟不言,也是在考虑,究竟还有没有娶白云锦的必要。



    那夫人突然打圆场提到了他,太子从沉思中走出,笑着摆摆手“既然是白家的家事,那就让白老夫人和丞相定夺吧,孤就不越俎代庖了。”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大都是猜测白老夫人突然对白云锦动手的原因,而那夫人把女儿好一顿劝说,那姑娘才从她怀里抬起头,贴在她耳边颤抖着说“那、那信上写的是一首……一首淫诗。”



    “请祖母恕罪,是云锦的不是,请祖母原谅云锦。”不知何时,白云锦已经在白老夫人面前跪正了身子,抽噎的说道,“云锦也是……也是和好心,不想丢了这书信的师父着急,谁知道触怒……”



    “你给老身闭嘴!”白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捏紧拳头,即便那证据已经化成碎纸被她踩在脚底下,白老夫人心里依旧慌张不已,她动不得旁人,便把怒火都撒在了白云锦的身上。



    这贱蹄子当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那封书信一定是她故意放在经书里的!



    原是她太掉以轻心了,竟让她发现了这东西!



    白老夫人舔了舔干涩的上唇,哑声说“来人!把大小姐带下去严加看管!”



    她这一举动,引得席间一片动荡,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见不得这种场面,替白云锦打抱不平“白夫人,我看这白小姐并未做错什么事,你为何要大打出手?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你怎能把人关起来!”



    “白小姐为了迎合夫人的喜好,不辞辛劳的抄经,却得来夫人一巴掌。纵使她母亲当年做错了事,您也不能迁怒她啊!夫人既然信佛,还是多积德!积些福报!”



    上了年纪的夫人损起人来也是一针见血,白老夫人气的脸上通红,那一身厚重的寿衣穿的她本就燥热,现如今一激更是上头,怒不可遏的挥袍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给我带下去!”



    “白云锦是我白家的孙女!生死都是老身说了算!轮得到你们在这嚼舌根吗!”



    她别过头,冲着那群长舌妇啐了一口。



    丞相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迅速站起身,“母亲!”



    太子坐正了身子,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郁色,启唇道“白老夫人怕是方才酒酿喝多了,现下神志不清,竟也开始胡言乱语了。丞相不如领白老夫人下去醒醒酒再来。”



    太子冷冰冰的嗓音响起,唤回了白老夫人一丝理智。



    她喘了几口粗气,遮掩的垂下眸,低喘道“老身身子不适,要先休息片刻,烦请诸位先自便吧。”



    她目光冷厉的瞪了一眼白云锦,头也不抬的便往堂外走去。



    白菲菲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无人察觉她的唇已经被她自己咬出了一道小口。



    见白老夫人急匆匆的离去,她也默默的提步追了上去。



    白老夫人和白菲菲的身形消失在檐廊之中,白丞相才摆出一副慈父作态,温声开口“云锦吓坏了吧。还不快把大小姐带回院子,让她好好歇息。辛老夫人也先坐下吧……”



    堂外走进来两个神情严肃的嬷嬷,气势汹汹的便要去‘扶’白云锦。



    席间明眼人都看得出,寿宴结束后白云锦必要受罪,可谁也不想和白家撕破脸去帮一个小辈。



    就是方才的几个老夫人,现如今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



    坐在席间的沈若华捻了捻指腹,眸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她实在是很乐意,看狗咬狗的戏。



    眼看那两个嬷嬷的手帮碰到白云锦的肩,她便哀嚎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刚想离开的辛老夫人的大腿。



    “夫人您救救我吧!爹爹和祖母一定会打死我的!可是此事真的和我无关啊!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信是哪里来的!夫人您救救我,求求你了夫人!”



    她潸然泪下,哭的梨花带雨,每一个字眼都咬着可怜的姿态,让辛老夫人顿生愧意。



    她本就上了年纪,最是心软的时候,而且那书信本也是她先打开的,若不是她要看那佛经,白云锦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越是高门大户的人家心越是狠,这样的密辛被她一个姑娘得知,下场为何可想而知。



    白丞相额角青筋蹦跳,他咬着后槽牙,强压住心里的杀意,满目温和的看着白云锦,“云锦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放开辛老夫人。那不过是一封感谢你祖母捐赠香油钱的书信,何须你畏惧至此。”



    “那根本不是什么感谢祖母的书信!”白云锦抱着辛老夫人的大腿不放,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仍是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白丞相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本来温和的笑容也变得阴森起来。



    “云锦乖,今日是你祖母寿宴,若是你祖母不喜你,怎会让你在今日补办及笄礼。”丞相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让诸位见笑了,自从那事过后,小女便一直战战兢兢的,这也是本相的不是,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太子想卖丞相一个面子,摆好了笑容正要开口,身前便传来一道低吟。



    “不过一封书信,有何不能说出口的。”霍孤不疾不徐的开了口,素来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他抬眸看向辛老夫人,眸中神色淡淡,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辛老夫人脸色一白,她捏着袖笼,看了看霍孤,又看了看丞相,张了好几次口都是哑言。



    丞相咬着牙,从牙缝出挤出话来“王、王爷,此乃相府家事,何必劳烦王爷!”



    “本王前来赴宴,却看了一出似是而非的闹剧。”霍孤音调骤沉,余光猛地扫向丞相,一字一顿道“那信上究竟是何内容,要丞相和白老夫人百般遮掩?莫不是与朝政有关。若是如此,那尔等三缄其口,亦是……”



    辛老夫人膝头一软,腕部被嬷嬷用力扶稳,才没当即坐下失了颜面。



    她阖了阖眼睛,站在上头的丞相没想到霍孤会突然发难,他本也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神情就愈发显得心虚。



    他慌忙道“王爷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怀疑下官!”



    彼时,辛老夫人的儿子也站了起来,官员诚惶诚恐的作揖,大声说“还请王爷明鉴!下官和丞相可是从未有过来往的!”说罢,他又焦急的看向辛老夫人,扬声说“母亲!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您倒是快说呀!”



    本来只是一件家族秘辛的小事,三两句话就被霍孤抬到了朝政上,这几个官员哪里敢和这牵扯上关系。



    抱着姑娘的那位夫人手臂也是一抖,坐在对面的正是他丈夫,不停的给她使着眼色。



    在她踌躇之际,蓦地察觉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夫人抬眸看去,瞳孔间顿时浮上畏惧之色。



    她刚张嘴想要说话,辛老夫人就先她一步说出了口。



    辛老夫人沙哑的语调中带着无奈和失望,说道“王爷误会了。那封信并不是什么朝政,而是……而是一位叫四空之人……写给白老夫人的、淫诗——”



    “嘭!”



    席间登时响起不少的碰撞声,众人倒吸着凉气,饶是再冷静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白丞相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信,自己也吓得不轻,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位子上,手臂一垂,拂落了案几上不少的器皿。



    那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羞耻的垂下头去。



    霍孤闻言,神情淡定的颔首,支着额角漫不经心的道了句“那是本王多想了。”



    白丞相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气的险些吐血。



    他看着席间所有宾客不言而喻的表情,恨不得一头扎到地底下去。



    太子心下震惊不已,咳了咳道“这、这四空,莫不会是个和尚吧!”



    “我曾去千鸣寺进过香,听闻千鸣寺有一位出家的僧人长相眉清目秀的,就叫四空。”席间一位夫人面露厌恶之色,连连摇头“当时我听闻,这位僧人因为长相之故,引来不少有人之人觊觎,是白老夫人心善护住了他。可没成想,呵!”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对白老夫人的观感可谓是降到了地底下。



    杨老夫人不断揉着手里的绢帕,一副作呕的表情,低声念叨“佛门清净之地,竟叫她做出这样无耻的行径来!她有何颜面说自己是信佛之人,真是恶心坏了!”



    杨太师温柔的看着她,斟了杯茶递了过去,轻声道“别生气了,喝杯茶败败火。”



    白丞相煞白着脸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堂中,冲着众人作揖,戚戚然道“请诸位见谅……府上、府上既出了此事,怕、怕是要请诸位先回。下官在此同诸位陪个不是。”



    看他这副作态,谁也不知他对她母亲与人通奸的事知不知情,女辈大都觉得他虚伪,冷着脸不受礼,而其他官员知晓不是朝政之事,态度也并未怎么转变,只是稍稍冷淡了一些。



    事已至此,就是他们继续留下来,也是面面相觑的尴尬,众人纷纷起了身往堂外行去。



    为首的自然是太子和霍孤,太子稍落了他一步,偏着头对着丞相轻叹了声,说道“丞相还是好好查一查此事。白老夫人的事必定瞒不过皇祖母,孤会酌情向皇祖母求情,旁的,孤就爱莫能助了。”



    丞相抿了抿唇,颔首“多谢殿下。”



    太子虽如此说,心下却已经有了计较,他若想拉拢丞相,已经不能靠娶白云锦了。



    经此一事后,白云锦也算是没了用处,看来他要另辟蹊径才行。



    真是可惜。



    太子微微敛眸,看着心不在焉。



    公孙荀落在后面,余光瞥着沈若华,他薄唇紧抿,眼底的神色很是凶狠。



    他这一阵子都是浑浑噩噩的,沈府的事像是长在他心口上的疙瘩。



    他没法子除去,也被这疙瘩弄的越来越烦躁。



    他不会忘,这疙瘩是沈若华给他的。



    公孙荀缓缓收回余光,眼皮往上一抬,蓦地看见一道银光破开黑暗朝这边而来。



    他瞳孔一缩,看出那是箭矢的箭头。



    后面的宾客也瞥见了这一幕。



    有些胆小的姑娘已经捂着眼睛喊了出来。



    太子不明所以的抬眸,一眼便瞥见了袭来的箭矢。



    他双膝一软,脑中一片空白。



    索性那箭好似并不是冲他而来。



    先他一步的霍孤身形敏锐的一闪,抬手将朝他射来的箭矢握在了掌心。



    那箭矢的尾羽颤了几下,霍孤松开掌心,那断成两段的箭矢应声摔在了地上。



    “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



    第一支箭射来没几息,便又有箭矢而来。



    那第二支箭呼啸着擦过前面侍卫的肩膀,噗嗤一声插进了太子的肩头,没入大半,竟只看得见尾羽了。



    他肩头迸出的鲜血染红了侍卫的侧脸,太子痛嚎了一声,狼狈的跌坐在地。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这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矢,已经刺中了两人,除却太子,第二个中招的是丞相。



    丞相那一箭并未刺中他,只是擦过上臂,撕裂了皮肉,远没有太子身上的伤口骇人。



    那一箭已经尽数没入他体内,箭头已经穿透他的肩,跪在边上的府医脸色惨白,连箭都不敢碰。



    磕磕巴巴道“箭插入的太深,若直接拔箭必定痛入骨髓,这……这唯有用麻沸散,才能将箭拔出来——”



    丞相捂着伤口,急躁的怒吼“还不快把太子送进皇宫!快拿本相的帖子去请章太医过来!快!”



    齐言从庭院的檐廊走了过来,冲着站在一旁的霍孤道“王爷恕罪,是属下无能,让刺客逃脱。”



    他平缓的语气激怒了受伤的太子,他双目赤红,暴躁的怒吼“废物!都是废物!连一个刺客都抓不到要你们何用!”



    这关头,太子也顾不得自己骂的是霍孤的人了,他疼的满头大汗,看着边上这一圈的人,唯有他受伤最重!



    整个左肩都疼的失去了知觉!



    他咬着牙在心里暗暗发誓,待找到了那该死的刺客,他必要将他射成筛子!!



    宾客本就各个绷紧了神经,现下见太子辱骂霍孤的亲卫,更是身躯一震,担忧霍孤动怒。



    可霍孤面不改色,眉头都没皱一下,淡定的问齐言道“可有其他线索?”



    “府上的侍卫在殿下遇刺后就守好了白府,并未发现有人离开。属下追踪刺客痕迹,发现也并未通往府外,属下猜测,现下刺客可能仍躲在丞相府中。”



    齐言垂下眼睫“属下不敢私自搜府,前来请示王爷和丞相。”



    “还有何可请示的!既然有刺客踪迹!就赶紧去搜!”太子被亲卫背到背上,闻言不忘咬着牙恨道“一定要把刺客找到!项枫!你跟着他一起去搜!找不到刺客不要回来见孤!”



    太子身边的亲卫抱拳作揖,白着脸应道“是!”



    太子亲卫迅速将人带出了丞相府。



    丞相面色发青,齐言领人经过他身旁之时,被他轻声唤住。



    齐言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相爷。”



    “齐统领。你确定,刺客还在相府之中吗?”丞相瞪着双眼死死盯着齐言,努力想从他淡漠的瞳仁之中,看出一丁点破绽来。



    奈何无果。



    齐言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回答“属下为何要说谎。”



    的确,齐言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丞相攥紧了掌心。



    可是他心里总是十分不安。



    突然出现的刺客,重伤了太子,又隐匿在相府之中。



    若是有心人引导,他必要被皇上责罚。



    当真不是阴谋吗?



    丞相阴冷的目光从霍孤身上渐渐移开,落到四周宾客之中。



    宾客的表情各异,有余惊未定的,也有担忧的,但若是说幸灾乐祸,这儿的都是人精,谁也不会把这样的表情摆在脸上给他看。



    丞相收回目光,面上青白交加。



    碍于刺客可能还在相府上藏匿,前来赴宴的宾客重又回到了宴席上等候。



    丞相臂膀受伤,便在厢房之中歇息。



    须臾,他听闻庭院之中响起脚步声,杨太师和杨老夫人走了进来。



    “白兄身子无碍吧?”杨太师双眉微蹙,关怀道。



    丞相挤出一抹笑容,摆了摆未受伤的手臂,“无碍,不过是小伤。”



    随行前来的杨老夫人脸色冷淡,她本就对白翰文没什么好感,经由之前的事对他的观感就更差了。



    丞相也不自讨没趣,他从榻上站起,问道“还未搜到刺客的踪迹吗?”



    “太子遇刺的消息已经传进陛下耳中,方才福公公漏夜前来传皇上旨意,责我等必要将相府搜查的仔仔细细,调查刺客去处。皇上已经调派精兵,围住了丞相府。”杨太师说。



    丞相心口一沉,连呼吸都沉重了三分。



    “可是……府上前来赴宴的宾客!”



    “皇上下令,必要等搜寻结束,才可离开相府。”



    杨老夫人接话说“毕竟搜查侍卫众多,料想不出一个时辰必有结果。既是太子殿下遇刺,断不可轻纵。”



    丞相喉头微动,吞咽了声。



    “我、我的伤势已经无碍,杨兄和贵夫人还是先去堂中等候吧,我马上便去。”



    杨太师也是出于好意前来,他能察觉到杨老夫人的不愿,自然也不敢逗留。



    应了声后便携着杨老夫人离开了。



    丞相双腿微颤,在厢房中不断走动。



    窗外跃进一人,蒙着面巾跪在地上,“老爷!”



    “废物!”他快步上前,一脚踢上那暗卫胸口,压着怒火叱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刺客混进了府中!现如今害的太子遇刺!本官养你们有何用!”



    “老爷息怒!实在是、是那刺客武艺太高!我等密切关注府上情状,也……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属下罪该万死!”暗卫被踹倒在地也不敢呼痛,麻利的翻滚起身。



    “那刺客可有离开相府!”



    “齐言当时去追那刺客,属下不敢离的太近,不过属下后来检查过那些痕迹,的确没有离府的。”



    暗卫毕恭毕敬的说。



    丞相喘着粗气,面容隐在黑暗之中,暗卫唯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带着浓浓的压迫。



    他哑声问道“齐言他们,现在搜到哪里了?”



    “东边的厢房已经全部搜完,西边的也已经搜了一半!”



    “书房去了吗?”



    “并未。”



    “你去守着书房,若他们不搜最好,若是搜……必得把密道护好!”丞相咬着牙说道。



    暗卫立即颔首,“是!”



    …



    …



    沈若华陪同杨氏坐在筵席之间。



    沈戚临时受命离开,杨氏看上去有些不安,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沈若华凑近了些,才听出是佛号。



    杨氏看了一眼沈若华,眼圈有些微红,轻叹道“方才那刺客,能在那么多亲卫保护下射中太子,武艺必定不俗。若是他强行离开相府,怕是连你哥哥也无法阻拦……”



    沈若华低低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杨氏的手背,“母亲不必担心,府上都是王爷和皇上的人,断不会让刺客轻易逃走。”



    杨清音挨过来,感慨了声说道“今晚这相府可真是热闹了。先是老夫人出事,再是府上生了刺客重伤了太子殿下。方才福公公前来宣旨时脸色都是白的,想必皇上此次是气的不轻。”



    杨氏也赞同的颔首,低声说“丞相此次,怕是免不得皇上的重责了。”



    “华儿,梅姨。”三人正说着,边上响起白云锦的轻唤。



    她的神情比方才好了些,目光忐忑的看着杨氏,屈膝行了个礼。



    杨氏眼底神色复杂,抿抿唇说“你不必多礼。”



    白云锦试探的坐下,见杨氏并未出声,才低低舒了一口气。



    沈若华见杨氏和杨清音不怎么想理会白云锦,忍着笑意问道“你可还好?今日恰是你的及笄礼,却蒙了无妄之灾,实在是不吉利。”



    白云锦抿了抿唇,面色纠结,“我……我也不知祖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杨氏眉头皱了皱,好像想起了什么,纠结着说“现下刺客还未找到,你祖母一人留在厢房之中怕是不安全,若不你让你父亲,先将她接过来再说。”



    “我也是想的,只是怕祖母不愿……”白云锦顿了顿,嗄声道“毕竟……生了这样的事——”



    她话音刚落,堂外就急匆匆的跑进来两人。



    两个姑娘吓得瑟瑟发抖,各被丫鬟搀着,双腿不停的打着摆子。



    她二人异常的反应引来不少的目光,其中一人跌跌撞撞的跑到一个妇人桌案前,哭着说“母、母亲,我、我方才在、在院子后的水井边上看到了一个死人!”



    后头过来的姑娘揩去眼泪,眸中还带着惊恐“那人、那人是个光头,还穿着袈裟,好像是个和尚……”



    白云锦脸色大变,立即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不好!祖母——”



    她拎起裙摆,全然不顾姿态的奔出了前堂。



    她此话一脱口,筵席中的人也纷纷想了起来。



    现如今大家都在此处,唯有白老夫人因为丑事败露离开了筵席,若是刺客还在府上,大有可能去她的厢房。



    那和尚若真是和她有干系的那一个,白老夫人现下必定十分危险。



    白老夫人行事纵然荒唐,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几个武官纷纷起身跟了过去。



    沈若华也站了起来,杨氏连忙拉住她,“华儿,你便别去了。若是有什么危险!”



    “只是去看看罢了,不会出事的。”



    沈若华当然要跟着去。



    她若是不过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白云锦。



    就算她死期将近,也决不能留着她这层美人皮。



    杨氏不想放她过去,紧抿着唇不说话。



    二人僵持半天也没个结果,杨氏正要强拉着她坐下,面前就蓦地蒙下了一层阴影。



    杨氏扭身一看,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松,“王爷?”



    沈若华也没想到他突然过来,席间蓦地就安静了下来,众人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可余光都不停的往这边瞟。



    霍孤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他冲着杨氏颔首,目光看向沈若华,启唇道“本王也要前去,县主若想去看看热闹,可以与本王同行。”



    他面色如常,连称呼都十分恭谨,看似没有任何问题,众人默默收回视线,止住了心里的猜疑。



    沈若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温声说“多谢王爷。”



    杨氏见此也不好再阻拦,如水的双眸瞪了一眼沈若华,无奈的看着她离开了堂中。



    坐在一旁的杨老夫人默默的垂下眼,眉宇之间拧起一道眉峰。



    …



    …



    霍孤和沈若华一前一后离开前堂。



    待走远了些,霍孤放慢了脚步,等着沈若华并肩上前。



    “齐言那边还顺利吗?”沈若华周身的冷漠褪去,温温软软的问道。



    “很快就能寻到书房。这么短的时间,不够他转移证据。”霍孤认真的回答道。



    二人走的这条路上空无一人,高挂的灯笼摇摆着,照着二人的身形,影影绰绰的映在边上的墙壁上。



    沈若华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霍孤也顿住了脚尖,困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



    沈若华垂首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看他。



    她眼底晕上一层埋怨,霍孤问了两三句,她才温吞开口“你没说,那箭矢会先射向你!”



    霍孤脑袋一空。



    从始至终都攥紧的手被她猛地拉了过去。



    沈若华用力掰了一下,没掰开。



    她怒瞪了过去,指尖用力指了指他攥紧的拳头,其意可表。



    霍孤心虚的咳嗽了声,无奈的松了手。



    她抚平他指尖一看,果然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箭头锋利,生生割裂了皮肉,沈若华虽不敢深探,可这伤口离见骨也差不了多少。



    沈若华鼻尖一酸,猛地就后悔了。



    她咬着唇,忿忿的看着他,“躲开不就行了,你去抓做什么!生怕我不心疼吗?”



    语罢,她又嘟嘟囔囔“外公虽是文官,可也不至于躲不过一支箭。你这笨蛋!”



    霍孤漾开一抹笑容。



    温柔中,夹杂了一抹淡淡的深意。



    ------题外话------



    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虽然没能早点更,但是也多更了!!



    太急了就不分开了,二合一叭。



    感谢jane3、架势糖、zhaox720、大柚子同学投的月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