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对于来自江湖的恶意,白磊可以大力发扬佛系精神,一忍再忍。
但现在他真的忍不了,因为他没钱了。
从秦无情那里借来100两银子,给了30两给胖婶,买来傻福,一路上的花费,加上这几天陆续陪出去的钱。
如今,白磊身上只剩下700文。
从岚县道临县还有100多公里的路程,700文铜钱如果对自己够狠,还是足够的。
前提是不能再遇到碰瓷儿的情况。
为此,白磊专挑人少的路走,见到人就老远避开,甚至是快马加鞭的逃离。
白磊后悔早没这么做,两天后到达临县时,发现他这一路果然少了很多麻烦。
当然,一路上没少听道关于自己那些惨不忍睹的传说,甚至他又多了一个外号——白跑跑。
白磊对于家乡临县的印象大都来自原主儿时的记忆,随着世事变迁,很多都变了。
六年来,原主只在两年前偷偷地会来过一次,就连家里人都不知道。
秋水河自北向南穿过临县县城,河上有座拱桥。据说是当年一位心善不愿留名的老爷出钱修建的,为了纪念他,这座桥被命名为老爷桥。
夜幕沉沉,万家灯灭,衣衫褴褛的白磊牵着傻福上过老爷桥。
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那位老爷还在世,知道自己走过这座桥,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气愤,甚至恶心?
白磊觉得自己的佛心动摇了,虽然他不信佛。
这十天恍如一梦,虽不至于算是梦魇,但也足够糟糕。
以至于,自己为了不连累家人,等到半夜才敢回家。
累,很累,心最累。
一颗不安宁的心,经历的多了,会变得平淡。
同样,一个平淡的心,经历的多了,也会变得不安。
白磊的不安不在于世人的误会和偏见,也不在于对这个世界的陌生,而是来自于脑中的两种矛盾的思想。
前世的白磊想要的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安逸,而这个世界的白磊要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抱负。
老爷桥的西边,向南走十几里有片院子,那便是白磊的老家。
家,离得很近。
白磊却站在桥中央犹豫了,他不确定自己该以哪种身份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虽然,他很努力的告诉自己,他就是白磊,是前世的白磊,也是这个世界的白磊。
但,两种不同的思想就像是被秋水河分开的东西两岸,虽然有同一具躯体像老爷桥一样将他们强行连接在一起,只是中间依然隔着一条河,毕竟不是一个整体。
“咚!——咚,咚!”不远处传来一阵棒子敲大声,声音一慢两快。
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三更天,平安无事。”
声音一直重复着,很快就来到老爷桥。
突然发现傻乎乎杵在桥上的白磊,打更老人吓了一跳。
“哎哟,这是打哪儿来的客啊,怎么站在桥中央?”
白磊牵过傻福让道一边,道:“大爷,你请!”
打更老者受宠若惊,道:“客气了,客气了,小哥夜里寒气大,早点回去吧。”
白磊恍惚道:“回去?回哪儿去?”
打更老人道:“小哥是临县人?”
“是啊,外出的早,现在回来看看。”
“哦,难怪带着点口音,既然回来了,就回去吧,就算混得再不好,家总是家,亲人都盼着呢?”
打更老者似乎是误会什么了。
又继续说道:“你还年轻,还有个家能回,老头子是山东人,早年逃荒来到山西,家早就没了……听老头一句劝,回去吧!
退一步讲,你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快回去吧!回去吧!”
白磊站在老爷桥上,耳边还在回响这个打更老者最后说的三个字——回去吧!
恍惚间,他看到老爷桥的西岸,另一个自己正在招手。
是啊,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去他妈的佛系,老夫不能在逃避了。
白磊一步步走过老爷桥,他感觉自己似乎不是从东岸走向西岸,而是从前世走向今生。
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重生了。
江湖,你好!
老夫白磊——来了!
一间在临县算得上是气派的院落,门台上挂着一块写着白宅两个字的牌匾。
咚——咚——咚—咚—咚!
白磊敲着门,敲了五下,两长三短,这种独特的敲门声是白磊爷爷留下来的,算是白家特有的暗号。
过了片刻,一个披着一件大毡子的老人打开一道门缝,探出头道:“你找谁?”
白磊扯下包裹严实的头巾,含泪笑着道:“王伯,是我!”
叫王伯的老者不顾掉落的大毡子,用苍老的手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后,浑浊的眼睛涌起了泪水。
“少爷,真的是少爷,六年了,少爷你到底去哪里了?”
王伯是白磊爷爷当年捡回来的,和父亲白万里一起长大,现在算是白家的管家,但无论是白磊的爷爷还是父亲白万里从来没把他当过外人。
寒暄过后,王伯终于破涕而笑,大冷天的却激动得脸色潮红。
“少爷你等等,我去帮少爷准备些吃的和热水。”
王伯激动的像一个孩子,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白磊洗完澡,换上衣服出来后,王伯端来一大碗刀削面,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羊肉臊子。
“嗝……”白磊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少爷,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也不给家里稍了信!”
“哎,一言难尽啊,不过我不说你也知道,江湖上现在传得厉害呢。”白磊自嘲道。
王伯大惊道:“难道江湖上传言的那个败类就是少爷你?”
“是啊,就是你家少爷我……”
白磊依然没有告诉王伯自己这六年来是去四海会做内应了,他还是就这朝廷邸报和《江湖月报》上的说法,只不过说自己当时加入四海会是为了闯一番天地。
至于最近江湖上流传的一些传说,他只告诉王伯,那是世人以讹传讹,都是偏见和误会。
王伯从小和白磊父亲白万里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他也知道白万里黑衣使的身份。
对于朝堂和江湖,王伯有自己的认知,他显然知道白磊有很多隐瞒,却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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