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初冬干燥阴冷,郊外的黄村更冷。
清晨的安心庄笼罩在一片冰凉的雾气中,地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看上去让人感觉更冷。
沈如星一夜未眠,她轻轻地走出房间,没有打扰上床是熟睡的沈如月和郭小小。
刚出门她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天很冷,她的心也冷。
站在院子里发呆许久,直到林飘然提来一桶热水,她才回过神。
“如星姐,你又一夜未休息,这样会把身体熬坏的。”
沈如星结果林飘然拧干的热毛巾,擦了擦脸道:“你的眼珠中也有血丝,也没休息好吧。”
林飘然叹息道:“真的只有最后半天吗?”
沈如星闭上眼,良久才点点头。
……
“只剩半天了,哎!”宁安城中的白磊也是一夜未眠。
白磊走出宅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不知不觉走到长生馆门口。
天未亮,长生馆没开门。
一夜北风而过,长生馆门前撒了一地的梧桐叶,叶子上沾了些细微的白霜,冷风刺骨扫过,一股更加凄凉的感觉袭来。
他不知不觉沉吟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突然,一道沉厚的嗓音传来。
“好一个愁字了得,年纪轻轻,没想到也有愁?”
白磊猛然一惊,抬头一看,来人正立在自己身前一丈左右。
只见此人四十多岁,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鼻梁处延长到左脸,看着有些吓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布衣,身材修长,手里拿着一壶酒。也许是有些醉意,他站得有些不稳,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即便如此,白磊依然能感觉到此人一身不凡的气势,再想到他能如此轻易接近自己,想必一身功力也是深不可测。白磊甚至怀疑此人早就在这里,只是他没有发现。
感觉到此人并无恶意,白磊道:“愁字下有心,有心便有愁。”
“哈哈……”来人喝了一口酒,道:“好一个有心便有愁,年轻人就凭你刚刚那首词和这句话,我请你喝酒。”言罢,来人手一抖,酒壶极速飞向白磊。
白磊被动的一把接过飞来的酒壶,只感觉虎口一阵酥麻,此人的功力比自己想得还要深厚,估摸着应该是宗师境。
按照江湖上不成名的规矩,有人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是愿意和你交朋友,这酒于情于理都要喝。
白磊并未饮酒,他将酒丢了过去,道:“多谢前辈好意,晚辈有伤在身,便饮酒,还请见谅,若是有缘,他日再请前辈痛饮。”
“好啊,不过我只喝好酒,天下最好的酒要数千金楼的千金酒了,听闻有钱也不一定能,我这壶就还是脱了不少关系才弄来的,你能请我喝千金酒吗?”
白磊很怀疑这人是在试探自己,不过看他一脸豪气冲天的神情,又不像有假。
白磊道:“那就要看我们是否有缘了,要是有缘,别说千金酒,就是千金楼的千金宴席,我都能给前辈弄一桌。”
千金宴席有些夸张,不过一百十两一桌也是天下绝无仅有。
“哈哈……好大的口气,你居然有如此背景,何来愁字一说啊?”
白磊道:“古往今来,说到愁,最寻常莫过于身离死别,家财万贯,权力滔天,也逃不过此劫。”
来人点点头,神色哀伤道:“你说的不错,生离死别确实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逝者痛,活着的人也苦。”
白磊道:“前辈借酒消愁,也是如此?”
来人,抬头注视着长生馆门上的牌坊,道:“你可知这长生馆为何无牌匾?”
白磊一愣,这个问题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只没有得到答案。
白磊道:“前辈莫不是知道其中的缘由?”
“医馆无名,长生不出,这座医馆一天没挂上牌匾,就代表长生谷一日不出世。”
白磊心里一惊,还有这种说法,而且这人知道长生谷,难道他和长生谷有关系?
又想到长生馆出自长生谷一脉,长生谷已经被灭门,难道他知道其中的隐情?
来人继续道:“她当年创立长生馆,为的是拯救世间的疾苦,她一生救人无数,没想到自己却落到了一个惨死的下场,她死前还说,世间本无长生法,若有来生再为医,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白磊听完,肃然起敬,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她”具体是谁,从他的话中可知道,这位创立长生馆的人,想来应该是一位救死扶伤,悲悯世人的仁医。
白磊正想开口回答,长生馆的门突然打开。
胖婶气冲冲的杀了出来,指着来人的鼻子大骂道:“有是你个疯子,要耍酒疯死远些……”
胖婶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将白磊惊呆了,他还真怕来人一怒之下一掌劈死胖婶。
白磊的担忧并未发生,来人提着酒壶,踉踉跄跄的离开。
“胖婶他是谁啊?”白磊好奇道。
胖婶道:“一个酒疯子,喝醉了就往这里跑,疯疯癫癫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大人你别听他瞎说。”
白磊若有所思,道:“胖婶啊,你在长生馆做饭多少年了?”
胖婶思索聊一会儿,道:“大人问这个干嘛,长生馆落成我就在,快三十年了吧。”
“那长生馆是何人所建,胖婶应该知道咯?”
“知道啊,长生馆是我家小姐所建啊。”
白磊大惊道:“那刚刚那人说的是真的?”
胖婶道:“我家小姐确实是救死扶伤的名医,当年可被称为活菩萨,可我家小姐是病死的,那人就是个疯子,都是胡说道,非要说我家小姐是被人害死的,估计是我家小姐救过他的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暗地里爱慕我家小姐,说不定是犯了癔症。”
……
日头高升,初冬的寒气慢慢散去。
安闲庄内,沈如月正在帮郭小小梳头,他的动作轻柔,严重满是宠溺的怜爱。
“沈奶奶,你梳头跟我娘给我梳头一样舒服,以前我一点也不喜欢梳头,后来我娘死了,都是小姨帮我梳,有时候我会想起我娘梳头的感觉。”
“小小啊,那你就把我当成你娘吧,我也很喜欢给梳头。”
“好啊,我喜欢在我娘腿上睡觉,沈奶奶,我可以在你腿上睡觉吗?”
沈如月微笑着点头。
郭小小趴在沈如月膝盖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睡去。
……
胖婶做的饭菜味道很好,白磊午饭却没有胃口。
他一直到半下午都躺在院子里看着天空,旁边放着一杯没有一点茶味的茶水。
江寒突然出现在门口,白磊起身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江寒面无表情道:“飘飘姐让我来的,他让你晚上回去。”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林飘然让江寒来找白磊回去,白磊猜到沈如月已经走了。
“你在怕什么?”吴小瞑从屋顶落下。
“没什么?”自顾着收拾打乱的茶杯。
吴小瞑淡淡道:“看来你和那和那个疯婆娘瞒着我的事儿已经落幕了,没事儿的话早点回去吧,我的糖吃完了。”
白磊的动作僵住了,抬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事瞒着你?”
“江寒一来,我就猜到了,你受伤三天了,那个疯婆娘居然对你不闻不问,这点本就不寻常,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这事儿还不能让我知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天她对我死缠烂打,加上你和我讲的那些太监的故事,都是在引开我的注意吧。
不过我真是佩服你,为了引我出庄子,居然故意练功走火入魔,你这招苦肉计这是狠啊!”
白磊道:“你知道又如何,人已经走了。”
“我真是好奇,那个白发老太太到底是何人,值得你们如此上心?”
白磊道:“一个可怜人罢了。”
白磊不敢暴露沈如月的身份,郭小小和沈如星还在,天知道朝廷会怎么对她们,不止是朝廷,还有天命教。
吴小瞑道:“你也别紧张,我虽然好奇,但也不会过问,我的任务是盯着你,只要你不闹事,一切都好说。”
“谢谢!”
……
沈如月葬在安闲庄背后的一片山林里,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林飘然和沈如星两个人参加,任何仪式都没有,唯一送葬的只有两人的眼泪。
“如星姐节哀,嫂子是含笑而终的,我看的出她很满足。”
沈如星道:“我知道,姐姐说这是她一生最幸福的三天。”
“你有何打算?”林飘然道。
沈如星道:“按照姐姐的遗愿,走得远远地,躲起来,然后……”
林飘然惊呼道:“你想为嫂子报仇?”
沈如星道:“飘飘,谢谢你,也代我向白磊说声谢谢,放心,我自有分寸。”
冬日的阳光很温暖,却蒸不干沈如星眼角的冰冷的泪水。
她疯狂的穿梭在山林间,却无法将悲伤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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