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被韦宝蒙蔽的梁栋一样,这里的流民灾民们,还以为韦家庄就是这幅模样,啥也没有。
涂文辅亲自问了好几个人,以防止这些人是事先选好的,会串供。
但问谁都一样,每天吃这种野菜水,睡地上,每天都有饿死冻死的人。
涂文辅四下看了一圈,四下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篝火,却死寂一片。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
几个太监在来之前,都嘀咕不信梁栋的话,认为梁栋是被韦宝给耍了,但是现在看到这种情形,开始怀疑了。
再装,装不出这么大的场面来啊,而且,这里除了一栋正在修建中的大石头城堡,啥也没有,估计这座城堡,是韦宝修来给自己住的。
辽西辽东不太平,他们除了暗暗好笑韦宝既然没有银子,还这么怕死之外,一座城堡,也无法带给他们啥信息。
涂文辅来的情形,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跟梁栋遇到的四面八方都是哭声的情况截然不同。
但似乎,寂静无声比嚎啕大哭,更加惨一些,就像是一堆僵尸幽灵坐在火堆旁边,到处是死亡的气息。
“去看看韦宝去!有韦家庄的人来带路吗?”涂文辅问道。
之前梁栋来的时候,罗三愣子、刘春石和范大脑袋等人故意去迎接,说是路上碰到的。
主要是怕骆养性和李成楝不知道他要演什么戏,直接将人带入韦家庄腹地去了,就麻烦了。
这回韦宝没有让人去迎,以免让人觉得有些假。
有一个一直暗中跟着涂文辅一行,扮成乞丐模样的统计署特工,颤颤巍巍的,支起身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我知道公子的住处,我带老爷们去吧?”
“好,你前面带路!”骆养性替涂文辅回答道,说着,还扔给那人一锭小银子。
那人捡起来,发现是银子,惊喜的连连磕头。
骆养性并不知道这是韦宝事先派来的人,笑道:“赶紧带路。”
那人答应着,颤颤巍巍站起来,在前面走。
涂文辅一路没有说话,因为到处是人,所以没有坐轿子,跟着那人走。
其余的太监和锦衣卫扈从,则跟在身后。
众人没有走一炷香功夫,便到了不老亭。
涂文辅看了看傍晚黑幕中的不老亭货栈,道:“这里还有城堡?光这城堡就得几千两纹银搭建吧?”
梁栋看了看骆养性,没有回答。
骆养性知道梁栋是避嫌,免得涂文辅以为他收了韦宝的好处,才一直帮韦宝说话,便代为回答道:“涂公公,造个这种城堡,主要靠人力,要不了多少银子,都是乡里自己烧的砖石。”
涂文辅点了点头,他并不熟悉外面的事务,都是自幼便入宫当太监的人,他们对很多生活常识,都是一知半解的,心思都用在如何揣度人心,如何控制人心,如何榨取金银上了。
也就因为这个城堡式货栈,算很像样的建筑物,才能让人相信这里就是韦家庄。
否则,一帮太监没有一个傻的,个顶个机灵人。
“李大人,你道行够高的啊,说起来,咱们来辽西帮韦宝解围,是你帮韦宝找的人吧?”涂文辅说着,看向李成楝。
李成楝一惊,急忙道:“我哪儿有那么大能耐啊?我跟韦宝确实是义兄弟关系,但韦宝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我那义弟能说会道的,会打点关系,不过,好个面子,也是臭毛病,一点点银子,都让他在外面充排场,打点关系,用的差不多了。”
涂文辅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就不再问了。
官场中人,都是嘴巴严实的人,轻易问不出什么来,就连李成楝这种比较愚钝的人,也深知此中要诀。
涂文辅猜想韦宝应该还是打点了魏公公,王体乾王公公可能只是帮魏公公带个话。
韦宝刚刚中午大哭了一场,倒是排了不少汗,整个人松快了许多。
中午大鱼大肉好好吃了一顿饭。
韦宝已经好些天没有吃干的食物了,这些天都是喝粥。
吃的饱,就睡的好。
下午美滋滋睡了一觉,更加恢复了不少精力,感觉整个人不少特别的难受了,身体也没有那种肌肉和骨头的刺痛感觉了,心情更加好。
下午得到了涂文辅带着大队人马亲自前来的消息,韦宝、罗三愣子、刘春石、范大脑袋、王秋雅、徐蕊等人提早吃过了晚饭,鸡鸭鱼肉,格外丰盛。
范晓琳也在场,她忙完韦家庄内部管理事物,便跟过来了,听说中午将一个姓梁的大太监打发走,格外高兴。
吃过之后,盘子碟子自然早已经收走。
现在却装着正在吃饭的样子,几个人中间,只是摆放着一口野菜锅子,汤汤水水,绿绿的一层,其实啥也没有。
每个人面前半碗装了野菜汤的黑边大碗,就等着涂文辅到来呢。
韦宝寻思着涂文辅今天不来的话,明天肯定来,再用痛哭流涕的老套路,只怕不太灵光了,苦思一番,又有新招!
遂将范大脑袋拽过来,轻声对范大脑袋说了一遍。
“公子,是不是说等人来了,要再哭着将蕊儿和秋雅卖掉?这事,还用小声说吗?咱们不也可以配合着演么?”范晓琳笑吟吟的道,一副跃跃欲试,急于加入演出的模样。
“谁跟你说咱们是演戏了?”韦宝有点小不高兴:“嘴上没把门。”
“瞎说什么?”范大脑袋也对妹妹皱了皱眉头。
范晓琳吐了吐红红的舌头,做个鬼脸:“我是说,要卖就卖我吧?”
“行,等会我就把你卖给一帮公公。”韦宝笑道。
范大脑袋听完韦宝的话,对妹妹皱完眉之后,却陷入了巨大的忧愁之中。
“就这里了,好像公子就住在这。”
“对对,我中午来的时候,就是在这处见的韦宝。”
门外传来声音。
几个人急忙站到一旁,韦宝则赶紧回床上躺着去了。
范大脑袋急忙去开门,一见几名大太监还有骆养性和李成楝,还有一帮衣衫华贵的小太监和几名锦衣卫百户,这种排场可大了。
“公子,有尊客到了。”范大脑袋急忙施礼:“梁公公好,诸位公公好。”
“这是我们涂公公!”梁栋急忙介绍,生怕因为韦宝的手下只认得自己,所以先跟自己打招呼,而引起误会。
韦宝手下罗三愣子、刘春石、范晓琳、徐蕊、王秋雅等人也一起跟着行礼。
“是涂公公来了,我没有去迎接,罪该万死。”韦宝说着就从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
涂文辅借着屋内两盏煤油灯的灯光去看韦宝,见韦宝脸色苍白,似乎还带着一些淤青,诧异道:“你就是韦宝?这是怎么了?”
“回公公的话,我前些日子与人比武,伤重在身。”韦宝在范晓琳和王秋雅的搀扶下站起身,费力的边说话,边行礼。
涂文辅不置可否的站着,马上有人端来椅子,因为韦宝屋内只有几个圆木墩子,总不能让涂公公这等身份的人物坐墩子。
“你是托了啥关系,能让咱家为你跑这一趟?”涂文辅虽然觉得在场的人,有点多,倒是没有让谁出去,因为一帮太监都是他叫过来的,这些人都是他手下的秉军太监,这趟出门,主要想让大家都弄到点‘福利’,省得觉得跟着他这个‘老大’,没啥好处。
涂文辅这趟到辽西来,还有个目的,就是掌权之后,还没有到过地方,也有心出来抖抖威风,所以,将底下的一干大太监都带上了。
“……”韦宝一汗,没有想到涂文辅当众问的这么直接,他不想暴露自己与王体乾的关系,因为是他当初和王体乾约定好的。而且见涂文辅如此问,显然涂文辅摸不准自己到底靠上的是谁的关系,那就更不能暴露了。
“怎么着?还不能说?”涂文辅皱了皱眉头。
之所以要弄明白韦宝是托了谁的关系,主要是想着到底对韦宝下多重的手,怕伤了韦宝身后关系之人的面子。另外,通过韦宝找的关系,也能大概确定韦宝有多少身家!能打通魏公公的关系的话,少说也是能拿的出上百万两银子的巨富吧?
“不是不是,在涂公公面前,哪里敢隐瞒?我与魏公公是同乡。”韦宝狡猾道,并不直接说找了魏忠贤,只说和魏忠贤是同乡,让人猜去,实际上拐弯抹角想将自己与魏忠贤拉上关系。
同窗,同年,同乡,这些官场拉关系的法门中,同乡反而是最不牢靠的,因为前面都要机缘巧合,要天时。一个地方少则几万人,多则十几万,几十万人,同乡算什么?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两枪的事情多了去了。
韦宝见对方不清楚自己背后的关系,也不怕他去查,他连人来了这里,都还不知道自己靠的谁的关系,回去更加不好查了吧?知道官场虚虚实实,人心叵测,这帮人见面说话,都是阴阳怪气,即便是告知实情,多半还会猜忌,索性瞎说一个。
反正王体乾的关系,扯来扯去,还不是能扯到魏忠贤头上吗?只要是太监系统的,扯谁扯到最后不是扯到魏忠贤头上啊?
涂文辅面无表情,心里却有底了,暗忖我不管你给我看你吃的是什么,住的有多差,就凭你能和魏公公搭上关系,能掌握这么大的一块地方,还能开那么多商号,就不可能没有银子!
“来之前,听说辽西辽东一帮富户要联手对付你,可没两天,他们却都散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涂文辅接着问道。
“不敢瞒涂公公,之前吴家三公子硬拉着我比武,还下了赌注,谁知道赌注越下越大,越下越多,我怕了。为求自保,所以将银子都退还给他们了,既然都退还了,所以也没有人再找我麻烦了。我就是一本分乡里人,不敢惹那些个士绅大户。”韦宝答道。
“不见得吧?不敢惹的话,你当初就不会答应与吴家的公子比武了。”涂文辅细声细气道,说话间,死死盯着韦宝的脸看。
韦宝被涂文辅看的心里直发毛,知道对方不断的试探,不就是想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银子,看看能敲诈多少银子吗?暗暗有气,也不知道王体乾是怎么找来这家伙的。
“是我年少不懂事,开始没察觉事情能弄的这么大,让公公劳苦奔波,是我的不是。”韦宝赔笑道。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应对就是,但绝不主动谈钱!等你先开口!
这是韦宝自己积累的谈判心得,谁先主动摊牌,谁就落了下乘。
“你还知道让涂公公劳苦奔波啊?你知不知道,如果涂公公不过问你这事,你早被别人剁成肉泥了。”纪用适时地帮涂文辅威胁,“我不妨告诉你,小子,这事还没完,只要涂公公说一声,你这事,以后再不过问,祖家吴家和那些个辽西辽东的大户,回头就能收拾你。”
“是是,公公说的是。”韦宝一脸畏惧的擦着汗:“我知道涂公公是我的大恩人,我感激不尽呢。”
“光用嘴巴感激?”另外一个大太监刘应坤接口道。
韦宝一脸窘态,暗道这是开始明着勒索了啊?却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此时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落针可闻。
范大脑袋、罗三愣子、刘春石、范晓琳、王秋雅、徐蕊,这些韦宝手下人,都是脸色焦躁。
与韦宝关系亲近的李成楝和骆养性同样为韦宝着急。
谁都能听出刘应坤话中的勒索意味,这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大家都清楚韦宝有多精明,不可能听不懂啊?
韦宝不是不肯拿银子,是要憋着,等涂文辅明确的,先说个数出来,自己绝不先说个数!
这样的话,日后即便是对方知悉了自己这回没有将银子和金子都退还给吴家祖家,还有辽西辽东的一帮士绅大户,他们也没有办法了,因为是你们要的银子啊,你们要多少,我就给多少,你们还能说什么?
如果是自己主动提出给多少,给多少都很不合适!
“我自然是要倾囊感激涂公公和各位公公远途劳苦的。”韦宝一边说,一边擦汗:“只是我手头实在没有多少银子。”
刘应坤刚要说话,范大脑袋嘟嘟囔囔的揷嘴道:“公子,我觉得你这事办的就不太好。你既然都请来了诸位公公,肯定得准备好银子啊?现在没多少银子,你早干什么去了啊?”
本来范大脑袋作为一个下人,这个说话是很不合适的,但涂文辅、刘应坤、纪用、还有其他几名大太监诧异于韦宝的手下人居然敢这么顶撞韦宝,而且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说话,就谁也没有出声呵斥。
范晓琳看着范大脑袋,以为哥哥这不是疯了吗?居然敢在这种场合出声?而且还敢顶撞公子?真是疯了吗?
罗三愣子、刘春石、王秋雅、徐蕊、也包括骆养性和李成楝都惊呆了,心说这范大脑袋是怎么了?要造反吗?当着几位大太监,敢这么说韦宝?这不是要韦宝难看吗?还是范大脑袋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一帮大太监?
但大家都不敢出声。
韦宝不由大怒,在范晓琳和王秋雅的搀扶下站着,气的浑身发抖的指着范大脑袋:“你说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涂公公面前,有你一个下人说话的份?”
“公子,我没有想说话,我是觉得您应该利利索索的感谢几位公公。”范大脑袋一脸委屈道,“我这不是为公子着急吗?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有涂公公的支持,公子以后再也不用怕被吴家祖家和辽西辽东那帮子大户挤兑了嘛。”
“你是什么东西?轮到你教训我了?”韦宝大怒。
“我不是要教训你,公子,我这是为你好!”范大脑袋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本来脑袋大,脖子就粗,粗着个大脖子,瓮声瓮气道:“我不能眼睁睁看你犯错呀。”
“我犯什么错了?”韦宝怒不可遏:“我手头这么紧,不是要等涂公公说个数,我好硬拼着卖自己的女人,凑银子吗?我说了不给银子孝敬几位公公吗?”
“那你倒是痛痛快快的问啊,你半天不问,让几位公公干着急。”范大脑袋大声对呛。
范晓琳、罗三愣子、刘春石、王秋雅、徐蕊、骆养性和李成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疯了疯了,这范大脑袋这下是真的疯了!
“哥,你别说话了!”范晓琳当时就哭了起来。
“我没有说什么啊,我说什么了?”范大脑袋仍然嘴硬。
涂文辅和一帮大太监面面相觑,都暗忖韦宝到底年轻,年轻人能弄到银子,但不会管教手下啊,有这么放肆的手下吗?
怎么还有手下敢这么跟主人说话的?
但范大脑袋一直在帮他们说话,倒是将他们弄得在这里很尴尬了,虽然说的确是在逼迫韦宝,敲诈勒索韦宝,但他们说话都是很婉转,很会拐弯,很有技巧的呀,被韦宝这大头手下说的,他们像是山里土匪一般。
韦宝气的甩开王秋雅的手,抓起矮桌上的一只盛了半碗野菜汤的黑边大碗就朝范大脑袋扔过去:“我让你多嘴!”
那大碗砸在范大脑袋胸口,落地之后,啪的一声响,将在场众人都吓到了,这怎么说着说着,还打起来了?
范晓琳吓得赶紧过去对范大脑袋道:“哥,你干什么啊?快出去!”
“我凭什么出去?”范大脑袋一把拉开吓得大哭的范晓琳,边向韦宝冲来,边对韦宝大声道:“你是我主人不假,主人就能随便打人吗?我我不是为你好吗?你还要卖我妹妹,有你这样的主人吗?没本事赚银子,你就别到处找关系啊!找来涂公公这么大的关系,然后又拿不出银子,还想着卖身边的女人,我呸!”
涂文辅和一帮大太监算是开了眼界了,他们长期在宫里生活,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即便是泰山崩于前,那也都是很顾忌形象的,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啊?
范晓琳、罗三愣子、刘春石、王秋雅、徐蕊、骆养性和李成楝等人见韦宝和范大脑袋似乎真的要打起来,赶紧都赶到了两个人中间。
韦宝隔着几个人,一个巴掌打到了范大脑袋的大脑门上:“我让你无礼!让你张狂,让你逼迫主人!”
众人见真的打起来了,一个个吓破了胆子,赶紧去拉韦宝。
范大脑袋却像是不顾了生死一般,气的捂着脑袋大叫:“你是主人怎么了?你是主人怎么了?我全心全意为了你好,你就这么对我啊?”
“我让你再敢嘴硬,让你不要命!”韦宝气的哇哇鬼叫,跳起来再打范大脑袋,只可惜受伤之后,还未恢复,动手之际手酸腿疼的,一边打,一边疼的龇牙咧嘴。
“你别动不动就打人!我就是要说,没有你这么办事的!”范大脑袋挺着脖子往上顶,一副找打模样。
“都别说了!”
李成楝和骆养性急的赶紧要将两个人拉开。
“啊,畜生,你找打!你这是找打!”韦宝也像是气的要昏厥,已经上头了,又抓过一个大碗,就要对范大脑袋头上砸下。
“你打我一个你试试?”范大脑袋边哭边叫,一副疯狂模样。
啪的一声,大碗在范大脑袋头上开花,范大脑袋流血了,并且弄得满脸都是野菜汤。
“你还真打,你忘记我从你小时候就带着你玩了?现在你有银子了,你有本事了,你不顾情谊了!”范大脑袋说着,也去抓起一个大碗,便要对韦宝砸下。
幸好骆养性眼明手快,将范大脑袋的大碗拍掉,范大脑袋的大碗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溅的坐着的涂文辅靴子上和官服下摆上都是野菜汤。
涂文辅急忙站起来,往旁边躲开。
“骆大哥,你别拦着我,反正我也没有几天好活了,我掏心掏肺的对手下人,可你看看他们怎么对我的?”韦宝边哭边又去抓碗。
“咿咿呀呀,韦兄弟,你消消气!你们赶紧,赶紧把人拽开!”骆养性死命握住了韦宝的手,以免韦宝的碗再砸出去。
范大脑袋则被罗三愣子、李成楝、刘春石等人合力按在了墙上,防止他再与韦宝靠近。
“哥,你别说话了!”范晓琳哭着死死抓着范大脑袋的手。
涂文辅和一众太监尴尬无比,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又想生气发火,却谁也没有发火,谁也没出声。
全部默默出了这因为打斗而变得更为拥挤的小屋。
本来这一排小木屋,每间的空间都不大,所有人都站着,倒是还好,但一旦发生打斗,就显得异常拥挤了。
“韦宝活不了几天了?怎么回事?”涂文辅问梁栋。
“他有伤,可能想事情比较悲观吧?”梁栋解释道:“而且,看样子是真没啥银子,我中午来的时候,韦宝正对几个女人哭,说要卖女人呢,不知道先卖哪个好。”
涂文辅回想起来,刚才韦宝身边的一个女人,似乎叫闹事那个下人叫哥,看样子,那个下人是韦宝的大舅哥呀,难怪没有管教,敢顶撞主家。
“韦宝手下既然有这么些人,这么大的地盘,不至于卖女人吧?”涂文辅又问道。
“这里都是荒地,地震把所有的田地都毁了,您没看这些人连住处都没有吗?韦宝手下让韦宝放弃那些贫民,韦宝这人太心善,说啥都不肯,非要跟那些饥民同甘共苦,还把有限的银子都拿去买粮食分给大家,他这样的小孩,就不适合当啥当家人。”梁栋一半听韦宝和骆养性李成楝他们说的,一半是他自行脑补的,对涂文辅解释道。
“那他的商号呢?他这些地呢?”涂文辅追问道。
“这穷乡僻壤的,地不值钱,这年头,谁要这些荒地?商号都是他忽悠一帮乡里的里正和甲长们凑的银子,全部用品装门面拉关系了,手里就没有活银子。”梁栋答的好流畅,这些都是之前李成楝对他说的。
原本完全不信这些话的涂文辅和一帮大太监,此时沉默着,都微微点头,都相信韦宝似乎真的很难。
光是这种灾年,要管大几千人的吃喝,这任凭谁也没有这么大财力啊,又听梁栋说韦宝心善,宁可卖掉自己的女人,也不肯放弃饥民,更觉得韦宝这种人没啥用,这年头,啥都可以有,就是不能善良!
几个大太监在门口说话,屋里面啪啪啪的,韦宝还在不断砸碗,弄得像打仗一样。
范大脑袋倒是没有再鬼号了,但仍然时不时的冒出一句抗辩之话,为韦宝发火,火上浇油。
“让韦宝出来,找个地方,我与他单独说一说!”涂文辅对其他九个大太监道:“设法弄个四五万两银子吧!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拿出来!?”
其他太监纷纷点头赞成,却都暗忖,人家都难成这样了,涂公公还要敲5万两?这也太黑了吧?他们甚至都做好了这趟白跑的准备了。这种银子拿的真心糟心,怕死后会遭报应呢。
涂文辅似乎看出了众人的心思,解释道:“咱们出来一趟,自己白跑不算什么,总不能回去对魏公公和司礼监其他几位公公也空手吧?等下他们还当咱们不会做人,你们说是不是?总不成,将人都拉到辽西来看看韦宝是个穷货吧?”
大家纷纷说涂文辅说的有道理,都按涂公公说的办便是。
刘应坤进去对仍然在和范大脑袋置气的韦宝道:“韦公子,别闹腾了,找个地方,我们涂公公单独与你说话。”
韦宝急忙毕恭毕敬的施礼道:“是,公公。”
刘应坤出去,韦宝急忙随着出去,在旁边找了一间空房间,将涂文辅请进去。
“涂公公,让您老见笑了,是我管教不好手下人。”韦宝一副惶恐表情。
涂文辅坐下之后,对站着的韦宝道:“你就直说吧,能拿出多少银子?总不能让我们这些个人,白跑一趟吧?为了你这事,我们从京城赶过来,只用了两天功夫!”
“绝不能,绝不能让涂公公白跑。”韦宝急忙道:“涂公公想要多少银子,您说个数。”
韦宝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死不松口!就是要等对方先‘报价’!一副他一点银子没有的假象。
“五万两吧!五万两纹银!”涂文辅伸出五根指头:“回去还有魏公公和司礼监的几位大公公,还有跟着我来的这些个大公公,我这已经是最少。”
涂文辅本来在来之前,是想要20万两的!
现在则想降到10万两。
但是说出口的,终究还是停留在了五万两。
韦宝听闻对方才要五万两,顿时大松一口气,面上却丝毫不敢松劲儿,仍然砧板上的鱼肉表情,擦了擦汗,“应该,应该的,就冲涂公公奔波一场,五万两纹银绝对应该,待我设法去借高利贷,请公公宽限几日。”
五万两纹银都还要去借高利贷?就是随便一个乡里的里正,也不至于这么穷吧?你这么大的一片地,都管着多少里正了?“要几天啊?”
“明天我就去借,快的话,一日功夫便差不多了。慢的话,就请公公多担待,要不您先回京,我绝不会拖欠多久的,一准让人给公公送过去。”韦宝急忙答复。
涂文辅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那你让人送来吧!这叫什么事?”说着,报给韦宝一个地址。
这些大公公,在宫外都有私人宅院的,他报的是他的私宅地址。
“这就好,有了涂公公的住址,我逢年过节的,也好让人多备礼品钱财,孝敬公公。”韦宝很会拍马屁道:“只是还有一事,想烦劳公公。”
“还有何事?”本来没有拿到现银,涂文辅就很不高兴了,而且才五万两纹银,太少了!没有想到韦宝居然还敢张口提条件?
“公公放心,很小的事情,对公公来说,举手之劳。我不求官,只求皇上能亲赐两幅匾额给我,一副给我韦家庄,允准我们这个四个里合并在一起,成为一个里!另外念着我们韦家庄实在是太穷,这两年受灾,死了好些人,请准许我们韦家庄开设渔港。”韦宝急忙说出要求。并且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文函,递给涂文辅。
不是韦宝小气,挤牙膏一样的行贿,韦宝对贿赂从来不小气,而是不得不这么做,要是让涂文辅知道自己这一趟得了600万两纹银,12万两黄金,人家那种胃口,给多少是个头?
至于这个文函上的两个皇帝亲赐匾额的要求,韦宝早就想好了的!只要有了这么两块匾额,韦家庄和韦家庄港,那么他在本地,就不但是有了控制权,还有了合法地位了!辽西辽东的士绅大户即便不将他当成同等地位的大户,那他也不惧,跟谁都能硬钢。
本来这事情找王体乾是最合适的,但韦宝不想事事都求王体乾,想绕个弯,正好涂文辅回京,将这个文函递上去活动活动,再合适不过。
大明不准许开海,唯一通商港口只有福建月港。
月港,位于福建漳州,是明朝中后期“海舶鳞集、商贾咸聚”、“农贸杂半、走洋如市、朝夕皆海、酬醉皆夷产”的著名外贸通商港口。
15世纪末期至17世纪中期,随着大明东西沿海对外贸易的发展,月港一度成了外贸商港。
1567年,隆庆帝登基决定推行新政。福建巡抚涂泽民希望“除贩夷之律”,为海上的贸易活动开启绿灯,允许当时船商巨贾“准贩东西二洋”货物。
最初选择诏安梅岭作为开放大明海关,后改于海澄。
从此月港成为明朝唯一合法的海上贸易始发港。
虽然月港是唯一的商业港口,但是各地也有一些渔港。
涂文辅极不高兴:“我说韦宝,你年纪轻轻,脑子倒是很灵活啊,才花了5万两纹银,让我们这么些人来一趟,这且不说,你还有脸找我办事?”
“只要涂公公能帮我,我韦宝将感激不尽,不出十日,我不但将五万两纹银让人给公公送过去,再额外答谢公公3万两纹银!”韦宝低声献媚模样。
涂文辅摸了摸下巴,看着韦宝,甚至怀疑韦宝是不是装穷?刚才扣扣搜搜的样子,转眼又这么‘识相’了?
“涂公公,我现在手头虽然紧一些,但是有了韦家庄和韦家庄港这两个招牌,我便能再设法找人入股我的商号啊。”韦宝识破涂文辅的疑窦,可怜巴巴的模样解释。
涂文辅将文函揣入怀中:“银子,就按你说的付!事情,我不保证能成!”
韦宝见涂文辅收了文函,大喜过望,知道他们这种人,没有把握是不会这么说的,急忙道:“成不成,公公都是我的再生父母!能孝敬涂公公都是我的福气。”
“呵呵,小子,你不跟我进宫当公公,都可惜了了。”涂文辅笑着摇了摇头,瞥了韦宝一眼之后,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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