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以长孙无忌、房玄龄为首的众人闻讯,匆匆赶到,探望李世民。
见李世民静养,便放下心来。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对长孙无忌道:
“如今仇怨已结,嫌隙已成!东宫与天策府实难相容。
一旦祸患暗发,岂天策府惟朝涂地,乃实大唐江山社稷之忧;
不如劝说秦王行周公之举,以安定家国。”
长孙无忌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我怀此志久矣!只是秦王一向仁义宽厚,我不敢多言。
玄龄兄此言,正应愚弟肺腑。”
高士廉老成持重,抚须说道:“然也,但一定要好生筹谋,不可走漏了消息。”
段志玄、屈突通为天策府左右护军,又皆在兵部任职,亦说道:“兵马之事,交于我二人!”
说话间,李世民由李元景搀扶着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见礼,李世民示意免礼,而后说道:“尔等勿要再议此事,容孤三思!都散了罢。”
翌日上朝,李渊听闻李世民告病,心中疑惑,便觉得内中诡谲。散朝之后,驾幸秦王府问疾。
李渊来见,执李世民之手问道:
“二郎自有生以来,无病无灾,何今忽发疾病,莫非此中有何缘故么?”
李世民眼中垂泪,就把昨日秦王府赴宴之事,细细述了一遍。
不觉间,喟然长叹道:“六宫喧笑,三井传呼,日丽风和,花香洒热。
彼此夺枣争梨,岂非友于欢爱,奚羡汉家长枕,姜氏大被?岂意变起仓猝,心碎血奔!
儿臣命数中该如此,则天乎已酷,人也奚辜,但恐其中未必然耳。
今幸赖父皇高厚之福,母后在天之灵,得以无恙,庶可仰慰皇恩矣。”
言毕,李世民潸然泪下,情难自禁。
李渊见了这般光景,心中亦觉不安。
对李世民说道:“朕,昔年首建大谋,削平海内,皆二郎之功!
当时原欲立你为嗣,你再三固辞。今你大哥为嗣日久,朕不忍夺之。
观你等兄弟似不相容,如若同处京邑,必有争竞!
当遣你建行台,居洛阳,自陕以东皆你主之,可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可也!”
梁孝王死前,将梁国一分为五,为其五子封国。
李世民岂能不知其典故,即刻垂泪辞道:“父子相依,人伦佳况,岂可远离膝下,有违定省?”
李渊坚持说道:“天下一家,东西两都,道路甚迩。朕若思汝,即往汝处一见,又何悲哀?”
说罢,李渊扬长而去,不想让李世民再次推辞。
此消息传至天策府,众臣闻言,以为事有转机,无不欢喜。
李建成闻讯,大喜过往。只道,可以无忧,忙去报与李元吉。
兄弟二人正要设宴庆贺,王珪却说道:“天子殿下,此旨若下,我辈俱不得生矣!”
李建成、李元吉闻言,大骇道:“何故?”
王珪侃侃而谈道:
“李世民功大谋勇,府中文武备足,一有举动,四方响应。
如今在京师,彼虽多谋,只好痴守,英雄无用武之地。
若使居东都洛阳,建天子旗号,到时土地已广,粮饷又足。
更何况,凡秦王拔荐引将士,大半陕东之人。
倘若谋为不轨,不要说太子继位,即陛下治事,亦当拱手让之。
那时秦王为刀俎,太子、齐王俱为鱼肉,尚敢与之挫抑乎?”
李元吉问道:“先生之论甚当!今作何计以止之?”
王珪言道:“太子可令御史秘奏陛下,言秦王左右,闻往洛阳,无不喜跃,观其志趣,恐不复来。
更遣近幸之臣,以利害说上。
太子与齐王到内宫去,叫尹德妃、张婕妤日夜谮诉李世民心怀不轨,则陛下圣意自然中止。
若能将他留于长安,如同一匹夫何异?再定计除之,岂不易如反掌?”
李建成兄弟二人听说,遂笑道:“先生果然运筹帷幄!”
这世上,但凡明智之人,都知妇人之言不可听。
可席上枕边,偏是妇人之言说来婉婉曲曲,知冷知热,颇为受用。
任你力能举鼎,才可冠军,到此不知不觉,做了肉消骨化,只得默默听从。
倘若不听?偏生许多烦恼,弄得耳根不静。
李渊此时毕竟年迈,时而英明,时而昏聩。
尹、张二妃一同侍寝,讨得李渊龙颜大悦。
加之宠爱二妃,这许多莺言燕语,自然受用。
李渊为防止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下了一个绝好旨意,竟然朝令夕改!
二妃变本加厉,还要虚诬驾陷,竟要李渊治李世民的死罪。
幸得李渊虎毒不食子,言辞犀利的拒绝了。
而天策府一众人,都在等候李渊册封的圣旨。
时值盛夏,酷暑难当。
李世民在院中纳凉赏兰,只见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匆匆而入。
李世民便问道:“二卿有何要事,顶酷热而至?”
房玄龄尚未开口,长孙无忌皱眉先道:
“殿下可知东宫图谋,势不容缓,恐臣等不能终事殿下了。”
李世民不解问道:“又有变故不成?”
房玄龄接过话头,说道:
“前东宫差内史到楚中,招引了二三十个亡命之徒入府。
又有河州刺史卢士良,送壮士二十余人前往东宫。
昨夜黄昏时候,又有三四十人,说是关外人,要投东宫。
殿下试思,太子又不习武,又不募勇,巍巍掖廷,要此等人何用?”
李世民正要答话,又见尚师徒、屈突通、段志玄进来见礼。
尚师徒如今是李世民的心腹爱将,他急躁的晃动折扇,瓮声道:
“天气炎热,人情急迫,阅墙之衅,延及柴门,殿下如何泰然自若?”
李世民言道:“刚才他们二人也在这里与孤议论此事,但是骨肉相残,古今大恶。
孤诚知祸在旦夕,意欲俟其先发,然后以义讨之,庶罪不在孤。”
屈突通又言道:“殿下之言,恐未尽善。
人情谁不受其死,今众人以死供奉殿下,乃天授也。
祸机垂发,而殿下犹若罔闻,殿下纵自轻,如宗庙社稷何?
殿下不用老臣之言,老臣必解甲归田,不能留居大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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