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贝一声欢叫:“晋兄。”
韦缙云转过身来,王岳仲和柳十贝从长草中走了出来。韦缙云赶忙迎上前去。
柳十贝哽咽着道:“多谢晋兄……”
韦缙云微笑道:“好了,就别说这些了。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何况我们是兄弟?这不过是我应尽之责。柳贤弟……”
他突然顿住了口,笑道,“我是该叫你贤弟呢,还是贤妹?”
柳十贝也笑了:“全凭兄长随意。”
韦缙云道:“从今后,愚兄就改口叫你贤妹了。”
柳十贝点了点头。
王岳仲拉着韦缙云的手道:“晋兄,真想不到,你不但武功高强,竟还智计过人。
这条调虎离山、乱中取胜之计真是令人拍手称绝!万变宗竟被你我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韦缙云笑着拍了拍王岳仲的肩膀道:“你也不同凡响呀!后堂放火,可谓声东击西。
又乔装改扮救出柳贤妹,这些事绝非凡人所为。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也是孤掌难鸣啊!”
柳十贝道:“晋兄,刚刚王兄已将事情对我讲了。
那封密信是外子韦纲在月前托人捎回的,内中记录了很多人名,都是扬州大吏,另外还有一些数目字,似乎是这些人贪污所得的贿银数目。”
到了此时此刻,韦缙云依然没有拆穿这个假的柳十贝,还要继续陪着她演下去,故而微微诧异道:“原来是这样!”
柳十贝道:“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他将此信捎回家中是什么意思。但外子在信中说,此信事关重大,要我一定妥为保管。”
韦缙云点了点头道:“信现在什么地方?”
柳十贝道:“我藏在了驿站的客房之中。”
韦缙云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立刻出发!”
一队官船缓缓行驶在运河之上。奇怪的是,为首的楼船上没有旗幡,也没有任何标志。
已近初更,楼船的各个舱房灯火通明。二层正中大舱房前站着几名岚城卫,房内透出风灯的光亮。
“吱呀”一声,下层左侧的舱门打开了,一个人端着茶盘沿楼梯向二层走去,正是武元庆。
二层船舱非常宽大,中央摆放了一张桌案,韦韬世坐在桌案后静静地翻阅着档案。
门声轻响,武元庆端茶走了进来,韦韬世抬头微笑打趣道:“让天子近臣、堂堂起居郎送茶,可是不敢当啊!”
武元庆挠挠头道:“恩师莫要取笑弟子了。”
韦韬世点了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刚刚我仔细地翻阅了韦纲死后颜师古给阁部的回文,发现其中很多地方的叙述都含糊不清。”
武元庆道:“愿听教诲。”
韦韬世放下茶碗,“首先,韦纲之死的准确时间回文中并没有写清楚。”
武元庆道:“记得几天前您曾经说过,韦纲是在邗沟覆船的当天夜里自裁的。”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不错,大致时间是有的。但最重要的一点回文中却没有提及。”
武元庆问道:“哪一点?”
韦韬世目视武元庆道:“韦纲自缢是发生在邗沟覆船之前还是之后。”
武元庆愣了一下:“恩师,这应该不是问题吧?韦纲不可能死在邗沟覆船之前。”
韦韬世道:“为什么?”
武元庆道:“据扬州的回文中所说,韦纲是因邗沟再发覆船事件,觉得愧对圣上,这才自缢身亡,而且还留下了绝命书。”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不错,回文中是这样说的。”
武元庆道:“可如果邗沟覆船之事尚未发生,他有什么理由选择死路呢?这说不通呀!”
韦韬世道:“从逻辑上来讲,你是对的。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前提。”
“是何前提?”武元庆问道。
韦韬世道:“你现在已经人为地将韦纲之死归结为自杀,起因则是邗沟覆船之事。有了这个前提,他死去的准确时间当然就无足轻重了。”
武元庆越发不解:“弟子有些糊涂了,您的意思是,韦纲不是自杀?”
韦韬世笑了笑道:“韦纲可能是自杀,也可能不是。而今证据还不充足,任何轻率的判断都会为断案带来负面影响。
换一个说法,即使韦纲是自杀,现在也并不能证明促使其自杀的原因就是邗沟覆船事件,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武元庆道:“恩师,我知道,您一直对韦纲之死抱怀疑态度,毕竟他是您的子侄。
然而,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和各方的叙述来讲,邗沟覆船应该是造成韦纲之死唯一合理的解释。”
韦韬世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并不是唯一合理。只要存在着其他的可能性,就不能说是唯一。”
武元庆追问道:“可是恩师,您又根据什么认为韦纲之死存在着其他可能呢?”
韦韬世笑了笑:“假如韦纲自缢是发生在覆船案之前,你还会认为,覆船之事是致其死命的唯一原因吗?”
武元庆回答道:“那当然不会。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韦纲之死肯定另有原因。”
韦韬世点了点头:“而颜师古在回文之中并没有指明韦纲自缢是发生在邗沟覆船之后,你说,上述那种可能性是不是存在?”
武元庆愣了良久,点了点头道:“如果这样说,那种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
韦韬世接着道:“故而,韦纲自缢的准确时间,在本案之中非常关键,可恰恰回文之中没有提及。”
武元庆摇摇头依旧不解问道,“那么,除了韦纲之死的准确时间这一点之外,回文中还有什么含混不清呢?”
韦韬世拿起桌上的公文:“扬州刺史颜师古在回文中说,第一个发现韦纲自缢的,是山阳县令王岳仲。”
武元庆点了点头道:“这份回文弟子看过,上面说王岳仲深夜赶到山阳行馆去找韦纲,却发现他已自缢身亡了。”。
韦韬世道:“不错。第二个含混之处出现了,王岳仲为什么要深夜去见韦纲?”
武元庆道:“想来,想来是有要紧之事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