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韬世道:“哦?”
王风帆道:“是呀,王爷不知道,这怪石矶是邗沟渠最窄的地方,更加上淤泥满河,乱礁丛生,行船特别危险。”
韦韬世道:“怪石矶在什么地方?”
老鲁道:“从我们村往东再走十几里。”
韦韬世点了点头,问老七媳妇道:“那天夜里,你看到的那些快船是驶向怪石矶的吗?”
老七媳妇道:“没错。”
韦韬世沉吟道:“邗沟覆船的当天夜里,上百只快船满载着身穿水靠的人向事发地点怪石矶方向疾驶而去,于两日后返回……这说明了什么呢?”
武元庆道:“恩师,您认为此事与邗沟覆船有关系吗?”
韦韬世沉思着,良久才道:“刚刚老七媳妇说到,这些快船返回时走得很慢,而且,船尾都挂着粗缆,似乎水下拖着什么东西……”
武元庆点了点头:“是的。”
韦韬世抬起头来,对阚棱道:“拿图来。”
阚棱赶忙从随身的招文袋里掏出了一张地图,铺在碾盘上,村民们好奇地围了过来。
韦韬世的手指点在了王家村的位置,对武元庆道:“你来看,走邗沟渠经王家村一直向东,第一站就是山阳县,水路大概有两百多里。这个距离,再快的船两天之内也不可能打来回。”
武元庆点了点头道:“两百里水路,一来一往,最快需要五天时间。”
韦韬世点了点头,问身旁的王老九等人道:“老七媳妇所见,上百艘快船在深夜同时行驶,有没有可能是渔船?”
一旁的王老九道:“不可能,第一,渔船不可能夜里出航。第二,官府明令,邗沟渠段禁止捕鱼。”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既然这些快船不是渔船,那就有可能是民用商船或货船,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些快船的目的地会是哪里呢?”
武元庆想了想道:“这些船由王家村向东行驶,一定是前往山阳县去做买卖。”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与我所想一致。
于是,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老七媳妇看到这些快船两天之后就返回了,我们刚刚说到,王家村到山阳县两百里水路,怎么可能两天之内就打个来回呢?”
武元庆道:“那,这些船有没有可能是到中途的某一站?”
韦韬世指了指地图道:“你看看水域图,王家村到山阳县之间除了几个护漕的纤户居住的村落之外,连镇甸埠头也没有,这上百艘快船要停靠在哪里呢?
再有,商人牟利,他们带着上百船货物到穷苦纤户们居住的村子,是要把货卖给谁呢?”
一旁的王风帆道:“嘿,您算是说着了。还买货呢,邗沟两岸的纤户们连草根都快吃不上了。”
武元庆道:“不错。现在至少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这些快船不是商船;第二,他们并没有驶往山阳县。”
韦韬世道:“那么,这些快船经王家村往东行驶,既没有到山阳,途中也没有任何埠头可以停靠,而他们却在两日后返回。
这就说明这些快船是在水面之上逗留了将近两天的时间。”
武元庆仔细琢磨着韦韬世的话,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
韦韬世道:“第二个问题产生了: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为什么要在水面逗留两天?”
武元庆深吸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韦韬世道:“好,我们姑且放下这个问题,说说第三个问题。
这些快船为什么要在盐船翻覆的当天夜里,满载身穿水靠之人向事发地点怪石矶方向行进?
据老七媳妇的叙述,每一只快船上站着几个乃至十几个身穿水靠的人,那么,上百只快船就有近千人。
这么多人穿着水靠,夤夜疾行,究竟是去做什么?”
武元庆沉思了一会儿,道:“您的意思是说,这些快船是冲着沉没在怪石矶的运盐船去的?”
韦韬世注视着武元庆道:“你想一想,有没有这种可能?”
武元庆坚定地点了点头。
韦韬世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近千名身穿水靠的人驾着快船在水面逗留两天了。他们是在打捞沉没在水下的官盐!”
武元庆恍然大悟:“不错!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老七媳妇会看到返回的快船行驶得很慢。
那是因为水下拖着几十万石官盐!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邗沟覆船就绝非意外,而是有歹人作祟!”
韦韬世道:“而今,一切还只是推断。然而,这个结论却是目前对邗沟覆船最为合理的解释。我们姑且假设这个推论成立,那么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武元庆道:“什么问题?”
韦韬世冲他招了招手指着碾盘上的地图道:“你看,由王家村往西四十里左右便是扬州城,中途没有任何镇甸村落。”
武元庆看着地图,点了点头道:“不错。”
韦韬世道:“那么,这支多达上百只快船的庞大船队是从何处出发,又要回到哪里呢?”
武元庆愣住了。
韦韬世道:“目前,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快船的出发地点就是他们返回的地点,那么,这个地点在哪里呢?”
武元庆沉吟半晌才道:“也许,也许就是从扬州附近的某个地方吧。”
韦韬世摇了摇头道:“扬州三道都会,繁华之所,你想过没有,如此庞大的一支船队在河面上招摇而行,难道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武元庆道:“这些快船是夜间出发的,如果不是老七媳妇夜里在河畔烧纸,恰巧看到他们,其他人是无法发现的。”
韦韬世摇了摇头道:“你忽略了一点,快船拖载着官盐返回却是在白天,而且走得很慢。
你知道,邗沟覆船案发生后,运河上的巡河官奉圣谕及两部严令,严查过往船只。。
你想一想,如果这支拖拽着数十万石官盐的庞大船队返回扬州,他们能逃得过巡河官的检查吗?”
武元庆缓缓点了点头:“有道理。只要他们被巡河的官船拦住,立刻就会露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