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堂门打开,王岳仲一头撞了进来。
来整登时一愣。
王岳仲踉跄两步,“扑通”跪倒,连连磕头,满嘴喷着酒气,大着舌头喊道:“卑职王岳仲,不知大都督驾到,有失迎迓,望乞恕罪!”
来整望着下跪的王岳仲,只感到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来整赶忙掩住口鼻,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起来回话。”
王岳仲赶忙站起身来:“谢大、大都督!一说着,他打了个酒嗝,喷出一口恶浊的酒气。
来整皱了皱眉头道:“王县令,公值之时,你到哪里去了?”
王岳仲嬉皮笑脸地道:“回大人,在衙内闲来无事,出去,吃,吃,吃了两杯水酒。”
来整厌恶地道:“看来,你又吃醉了!”
王岳仲笑道:“没醉,没醉,只是微醺耳。”
来整怒道:“什么微醺,明明吃醉了!”
王岳仲咧嘴笑道:“大人说我吃醉,卑职可是吃罪不起呀!”
来整望着他冷冷地道:“王县令,本官听闻,前些日子你曾离开治所,是到何处去了?”
王岳仲一愣,晃了晃脑袋道:“离开治所?大,大人是说我?”
吴文英骂道:“废话,不是说你,难道是说我自己不成。”
王岳仲一脸无辜地道:“我,我离开山阳?”
来整道:“正是。”
王岳仲道:“离开山阳,那我去哪儿了?”
来整哼了一声道:“你问谁呀?难道自己去了哪里也不记得!”
王岳仲连打了俩酒嗝道:“不知这,这话是谁对大人说起的,大人回去让他帮着卑职想一想,我去了哪里,怎么,卑职自己都不知道啊!”
来整反问道:“哦?王县令的意思是,你并没有离开过?”
王岳仲醉醺醺地道:“大人明鉴。卑职离开山阳去哪儿呀?前些日子,我舅舅死了,表妹前来投亲,老家便再没有别的亲人,您说我还能去哪儿?
这不,几日前卑职的表妹到了这里,卑职便在家呆了几天,没到衙门办事。”
来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是这样。”
王岳仲道:“怎么着,您不相信……”他转头对县丞道:“去,把我妹妹请到二堂,与大都督见面。”
县丞答应着跑出门去。
来整观察着王岳仲的表情,此时他的心里也没了底。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王县令,刺史府的移文收到了吧?”
王岳仲打了个酒嗝道:“收到了,收到了。那两天卑职在家陪妹妹,县里的事儿都交给县丞了。”
来整道:“想必移文你已经看过了?”
王岳仲道:“看过,那,那哪能不看呀?”
来整的日光死死地盯着他道:“移文上都说了什么?”
“移文上说,说……”他拍了拍脑门儿,努力思索着,“说……”
来整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王县令不是看过吗,移文上到底说了些什么呀?”
王岳仲假装回忆道:“说,这个,平驱王、平驱王爷韦韬略马上到……”
来整“扑”的一声笑了出来:“什么韦韬略?!平驱王的名讳是上韦下略。”
王岳仲打了个酒嗝笑道:“是,是,您看卑职这脑子。是,是上韦,下略,平驱王殿下!说他老人家马上就到,要各衙做,做好准备,不要滥言多事。”
来整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脸色略显和缓道:“王县令啊,记得上次在山阳行馆中见你,你也是喝得烂醉如泥。
今日又是这般,竟连平驱王殿下的名讳都说倒了。
你堂堂七品县令竞如此为官不尊,丑行失态,酗酒贪杯,贻误公事,难道就不怕有人上禀吏部考功司?到那时,你的前途功名可就堪忧了。”
王岳仲义打了个酒嗝笑道:“大都督,您也听我说句实在话,明白人有明白人的不好,糊涂人有糊涂人的好处。
王岳仲本是个明白人,可现时下却想做个糊涂人,少管些闲事,少惹些麻烦……”
来整听闻此言,心中一动,目光望向了王岳仲。
王岳仲兀自不停地说着:“可您知道,不灌下二两烧刀子啊,卑职又糊涂不起来,您说说这可怎么办?
大都督,如果您说需要卑职明白起来,那打明儿起我就把酒给戒了,您看怎么样?”
来整看了看候在一旁的仆役,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和王县令讲。”
众人退出二堂。
来整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刚刚贵县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也罢,饮酒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官便不再追究了。”
王岳仲连打酒嗝道:“多谢大人。”
来整点了点头道:“平驱王殿下即将到达,本官此次微服寻访,是特为查看扬州治下各县的治境情形,看看父母官们是否称职,百姓是否安居。”
王岳仲满嘴喷着酒气,大着舌头道:“是,是,大人心,心如蛇蝎……啊,不不不,是心系百姓,舍您其谁,真是不世出的好官,您是当代的晏婴、孙叔敖、百里奚……”
来整摆了摆手道:“来到山阳后,本官听闻贵县曾私离治境,因此到衙询问,看起来,这倒是个误会了。”
王岳仲醉眼迷离地笑道:“是,是误会,误会。”
来整道:“啊,对了,我记得韦纲大人自缢那天夜里,是贵县第一个去到死亡现场的,是吧?”
王岳仲浑身一抖道:“正,正是。”
来整双目紧盯王岳仲,一字一句地问道:“贵县,当时你都看到了什么?”
王岳仲表情夸张地道:“哎哟,大人,您怎么又提这段呀。哎,当时侍郎大人吊在房梁上,脸紫舌头红的,真吓死人了!到现在卑职夜里还常发噩梦。”
来整紧追不舍,逼问道:“除了侍郎大人的尸身,你在现场还发现了什么?”。
王岳仲想了想,打了个嗝道:“当时房中很乱,到处都是公文纸张,好像还有炭火盆,里面堆满了纸灰……别的,就没什么了。”
来整直勾勾地盯着王岳仲的双眼道:“真的,真的再没有别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