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韬世不再理他,迈步向前走去。
伙计恼羞成怒追上前来,冷不防旁边的阚棱、王雄诞挡在了面前。
伙计一个刹不住,一头撞在了二人身上,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二人双手环抱,冷冷地望着自己。
伙计知道再追定然讨不了好去,连忙后退两步道:“行,你们行。咱们走着瞧。”说完,恨恨地向盐店走去。
天刚擦黑,盱眙城中的主街——河口道便已空空荡荡。
街道旁矗立着一座规模很大的客栈,门槛上方的牌匾上书:都梁客栈。看得出来,这座客栈从前一定非常风光,现在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客栈外堂,伙计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旁,不停地胡乱划拉着手边的算盘。
武元庆走了进来。
伙计站起身道:“回来了。”
武元庆点了点头问道:“伙计,我家先生回来了吗?”
伙计回道:“出去的几拨儿都回来了,就差您了。”
武元庆点了点头,三人快步向客栈内韦韬世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大家正在向韦韬世报告各自访察的情形,王老九站在一旁。
王岳仲道:“我们分别走访了城中四家盐号,一家的老板是舒姓盐商,另外三家分别是陈姓、方姓和王姓,与中午店老板所说的完全吻合。”
韦韬世道:“情况怎么样?”
王岳仲道:“陈姓、方姓和王姓盐号的伙计告诉我们,邗沟发生覆船事件,茶亭的官盐运不到盱眙,这几家盐号就断了生意,再也没有开过张。之所以没有关闭铺户,是因为他们都是朝廷指定的售盐商户,盐法规制,盐号是不允许关门的。”
韦韬世问道:“他们没有说起,从其他渠道搞到过食盐?”
王岳仲摇了摇头道:“没有。”
韦韬世道:“也就是说,这三家盐号现在无盐可售?”
王岳仲道:“正是。”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嗯,与孤了解的情形基本相同。”
话音未落,武元庆几人推门走了进来:“恩师。”
韦韬世微笑道:“元庆啊,辛苦了,怎么样,有何收获?”
武元庆道:“下午我们走访了很多城中的百姓,从他们口中了解到的基本与那个店老板的叙述一致。
目前,县城中只有一间盐号还在售盐,那就是舒家盐号,其余三家早已闲置,问到舒家所卖之盐的来历,百姓们都认为是从盐枭手中购买的。”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看起来,我们三路访察民间所得到的结论基本相同。
今日我们暗访舒家盐号,那儿的伙计对孤说舒家盐号的主人名叫舒明理,现在城中只有他一家卖盐。
他还透露,这个舒明理每一次都能从外面搞到几十石食盐,而且,可以断定乃是私盐无疑。”
武元庆吃惊地道:“几十石,有这么多?”
韦韬世思索着:“难道如此大量的食盐,舒明理真的是从盐枭手中所得?”
武元庆道:“可除了盐枭,还有什么人能够为盐号提供私盐?”
韦韬世道:“可据孤所知,盐枭不过是一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是为了挣口饭吃。换句话说,他们也是穷苦人。”
一旁的王老九插话道:“王爷,小的能说句话吗?”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说吧!”
王老九道:“王爷刚刚说得对极了,那天在村里,我叔就说起过,我四哥就做了盐枭。”
韦韬世点头道:“是的。”
王老九道:“可那都是让漕运衙门给逼的!大家没饭吃,活不下去了,只能铤而走险,总比饿死强啊!”
韦韬世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啊,盐枭贩私,一般是从盐场的亭户们手中花低价购买数斗,最多一石食盐,由数人乃至十数人编成一队,肩挑扁担,筐中置盐,走村串镇,以比常平盐更低一些的价钱将盐卖给百姓。
你们想一想,这些穷苦的盐枭怎么能有力量组织起这样大规模的贩盐活动?
不要说转运的骡马车辆需用大量银钱,就是他们从亭户手中购进如此大批食盐所需的本钱,就是一笔数额巨大的款项,他们怎么能够负担得起?”
王老九道:“王爷,刚刚诸位说起此事的时候,小的就想说,盐枭小人见过,别说几十石盐,就是几石,他们也贩不起呀!”
王岳仲道:“不错,确实如此。刚刚王爷说得是,一队盐枭几个人,担筐挑担,有时总共只有几斗盐。”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是呀!”
武元庆道:“恩师,那您的意思是,批发私盐的不是盐枭?”
韦韬世没有回答,反问道:“还记得我们到此暗访的目的吗?”
武元庆惊道:“您是说,这些私盐的源头,乃是邗沟落水失踪的官盐?”
其他人也大吃一惊:“啊?”
韦韬世道:“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北仓的监库田忠率人将官盐运至盱眙境内的苇子荡,一天后,由盱眙方向驶来了一条大趸船,田忠等人将官盐装上趸船,继续向北航行,不久便失去了踪迹。”
众人陷入沉思。
韦韬世接着说道:“无独有偶,恰恰还是在盱眙境内,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贩卖私盐之事,这二者之间,难道真的没有联系?”
武元庆点头道:“有道理。”
韦韬世道:“而今,事情尚未明朗,我们暂且不要妄下结论。今天的察访大有收获,接下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要通过盐商舒明理查出私盐的来源。”
韦韬世看看众人,一摆手笑道,“好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转身离去。
掌灯时分,藏剑庄中一片宁静。
突然,藏剑厅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锣声迅速蔓延开来,寂静的庄子立刻喧嚷起来。
东院正房的门打开了,韦缙云已快步走到了院中。
此时院外的锣声一阵紧似一阵,叶芸也急急跑进院中喊道:“柿子!”。
韦缙云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叶芸道:“刚刚叶虎翼告诉我,庄里出了大事,我爹招各寨头目到藏剑厅议事。他说让我们两个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