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牢门轰然开启,几名狱卒抬出两具尸体,早就在外面等候的家人、妇孺一拥而上,登时哀声四起,引来了无数围观者。
众人议论纷纷:“死的是什么人呀?”
“刚听狱官说是咱云州的长史和司马大人。说是畏罪自杀,真惨呀!”
“安大人一倒,下面的跟着全完了,我瞧,这大将军是够狠的!”
“谁说不是呀,安大人对咱云州人不错,哎,可惜,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
大家正说着,忽然远处响起一声号角,一队威卫官军飞奔而至,高声喊道:“钦差大人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众人纷纷闪到一旁,只有牢门前的那群老弱妇孺,依旧跪地号啕。
官军纵马来到近前,旅帅道:“快,把他们弄开,别让钦差大人看见!”
说着,他跳下马来率众军士一拥而上,搬尸体的搬尸体,拖人的拖人,妇女们哀号着伏地不起,官军们横拖倒拽,往一旁拉。
就在此时,钦差卫队开过来了,韦韬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目光望向郭孝恪。
郭孝恪轻轻咳嗽一声,躲开韦韬世的目光。
韦韬世面有愠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云州西门,与威严肃穆的南门大相迥异,这里铺户林立,行人川流不息。
一个小小的城门洞,立在街道中央。
一行四人随着进城的人流走进西门,为首的正是韦缙云。
韦瑶走在他身旁,身后是化了装的安元寿和薛万备。
韦瑶看了看城门四周,不屑地道:“这就是云州啊。破地方,真没意思。”
韦缙云对她轻轻嘘了一声,她赶忙闭上嘴。
韦缙云回头对安元寿和薛万备低声道:“咱们先找个茶楼问问信,再定行止。”
说罢,四人快步向城里走去。
钦差行辕设在大将军府内。
韦韬世、郭孝恪、柴哲威、裴延休一行走进行辕。
郭孝恪满脸堆笑道:“大帅,寒舍简陋,您多屈尊!云州边关,苦寒之地,比不得京师繁华。”
韦韬世笑道:“孤此番鸠占鹊巢,已经是于心不安了。”
忽然院子东头响起一声厉喝:“快走!”
众人抬起头来,原来是张炎风、张寒风押着郭必胜和姚礼快步向后面走去。
郭孝恪登时一惊,目光望向身旁的副将,副将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韦韬世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二人的举止神情。
郭孝恪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点笑容:“啊,大帅请。”
韦韬世应道:“啊,请,请。”
众人在正堂落座,仆役献上茶来。
韦韬世的目光转向郭孝恪:“大将军,刚刚本帅问到云州长史和司马,你好像有些难于启口,这是……”
郭孝恪道:“大帅,云州长史和司马乃是安元寿手下的爪牙,暗通安、薛二贼阴谋反叛,被末将拿下。然昨日,二人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韦韬世双眉一扬:“哦?刚才牢门前的那些妇女……”
郭孝恪道:“都是二人的家眷。”
韦韬世问:“说他们参与谋反可有真凭实据?”
郭孝恪赶忙道:“大帅,虽无真凭实据,但此二人与安元寿、薛万备过从甚密。
薛万备谋反之时,城中大乱,末将生怕这二人推波助澜,激发民变,因此,便将他们锁拿起来,可没想到……”
这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韦韬世心里虽然不悦,却也无可挑剔:“罢了,如此处置也不能算错。”
郭孝恪谢道:“谢大帅体念下情。”
韦韬世问:“这二人是关在同一牢中?”
郭孝恪道:“不,是分别关押。”
韦韬世道:“分别关押,却不约而同地畏罪自杀?”
郭孝恪道:“是啊,是末将疏于防范。”
韦韬世破颜一笑,莫测高深地说道:“这可真是凑巧之极啊,看来这二人是心有灵犀呀!”
他把最后五个字说得特别重,郭孝恪敏感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韦韬世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将军,日前薛万备起兵谋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郭孝恪道:“末将军报中已经详细说明。怎么,大帅没有看到?”
韦韬世道:“我当然看到了,只是有一些细节还想询问将军。”
郭孝恪道:“是。情况是这样的:朝廷下旨,着千牛卫押解云州刺史安元寿进京,不想半路被歹人截夺,所有卫士全部殉职。”
韦韬世道:“是啊,这件事我知道。那么,大将军是怎样得知,此事是薛万备所为呢?”
郭孝恪赶忙道:“哦,是一名军士亲眼目睹,领头的匪首就是薛万备。于是末将连夜派人侦讯,此贼见势不妙,便率军哗变,反出云州。”
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你是说有人亲眼看到薛万备谋反了?”
郭孝恪答道:“正是。”
韦韬世道:“是一名军士?”
郭孝恪答道:“是。”
韦韬世笑道:“孝恪刚刚说过,押解安元寿回京的是千牛卫,而且,全部殉难,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有军士看到薛万备?”
郭孝恪登时傻了眼:“这、这……”他“这”了半天,实在无法自圆其说。他把目光转向副将。
副将郭纵横赶忙解围道:“是这样,有一名军士正好路过此地,恰巧看到了薛万备。”
韦韬世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缓缓端起茶杯,余光斜视着郭孝恪。
郭孝恪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韦韬世放下茶杯。
堂中出现一阵尴尬的沉默。
忽然,郭孝恪抬起头来,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韦韬世道:“孝恪,有什么话就直说。”
郭孝恪道:“是。刚刚进府之时,末将见到千牛卫押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形貌仿佛是前营将军郭必胜……”
韦韬世点头:“正是。”
郭孝恪的脸色陡变,不满地道:“郭必胜奉将令进山清剿薛万备逆党,不知大帅为何无缘无故将其羁押?”
韦韬世笑了笑:“郭必胜是孝恪的手下吧?”
郭孝恪道:“正是。”
韦韬世道:“此人罪大恶极!”。
郭孝恪冷笑一声:“哦?何罪?”
韦韬世把脸一沉:“私令官军假扮土匪,杀良冒功,残忍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