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受伤?”
“快,去将医官给我招来。”
“还愣着干嘛,救火!”
……
李逵的反应很及时,但是对于惊魂未定的衙役们来说,简直就是要了亲命了。更让人无奈的是,李逵竟然是衙门里的二老爷。
大宋州府衙门规矩,知州、知府混吃等死,通判掌管衙门,推官给通判上眼药。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局面?
主要还是大宋奇葩的官场制度,通判六品,推官也六品,品级上相同。不像明清时期,通判六品,推官七品,差距明显,等级森严。可大宋不一样,可能是宋太祖是靠着兵变得来的天下,特别害怕底下人造反。导致了衙门里各处都有掣肘,通判能管的事,推官也能管。通判相比推官唯一的优势就是,通判有资格直接上书皇帝,打知州的小报告,而推官没有这个资格。
大宋的官场不敢说死水一片,但至少也是互相掣肘的境地。通判和推官不合,才是皇帝最希望看到的样子。
可惜,在延安府,种建中遇到了过江龙。
但是过江龙毕竟是过江龙,对政务权力根本就不屑一顾,这原本就是好事,可种建中却每每想到李逵的贴职竟然是秘书省的直秘阁,就嫉妒的眼圈发红。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官员,在精英官僚的面前,啥也不是。
好在李逵不管事,种建中经常在迷茫之中,还能将自己是延安府的掌控者自我安慰一下。
“少爷,我眉毛烧掉了!”
灭火之后,现场虽然一片狼藉,好在是个冲天炮,因为压力太大,蒸馏的锅盖飞了,砸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砸中人。伤亡竟然是在灭火过程之中造成了。
主要还是被燎了头发之类的,而阮小二这厮又是最特别的一个,眉毛没有了。
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李逵无奈宣布道:“找工匠过来修,两天之后试验继续。”
“大人,还要做啊!”
之前的危险已经足有让人吓出半条命了,听到李逵过两天还要试验,不少人都退缩了。可是李逵却根本就不给他们退缩的理由,盯着周围道:“敢不来,发配你们去龙州戍边去。”
陪二老爷玩,还是去龙州戍边,这选择很简单。
这年头的衙役分三种,徭役、罪犯、平民。最后一种肯定不能逼迫,之前的两种人根本就不敢反抗。除非他们准备离开老家,做逃人,隐姓埋名一辈子。
回到了宅子,李逵丢下一句话:“失败乃成功他妈!”
就一头钻进了书房,开始了他的修改设计方案。蒸馏器对李逵来说,并不算太难的结构。他在老家的庄园就设计过。
只不过当时的目的是为了酿酒,现在是为了蒸馏石油。实际上就是后世说说的煤油,唯一的区别就是这玩意要比蒸酒复杂的多,同时也更加危险。主要是温度,李逵也不知道煤油在将石油加热到多少度的时候才能蒸出来。
这玩意也没法控制,但李逵坚信,肯定不需要几百度的高温,他估摸着一百多度,就可能成功了。
之前的泄漏,一方面可能压力够大,同时,密封没做好,加上控制温度不对,产生了其他东西。
他也没想要搞什么汽油之类的燃料,这玩意对他来说根本就没用。虽说汽油也能制作成汽油灯,可这玩意技术要求很高,同时汽油太不安全了。
既然是温度过高,就降低温度。
而聂翠翠看到阮小二和鲁达狼狈的样子,笑道:“你们这是去哪里打仗了?”
“比打仗危险!”水火无情,打仗至少可以凭借实力获取保证,甚至还能获得收益。但是李逵整的蒸馏石油的土设备,他们完全看不明白。无知不一定会无畏,尤其是危险已经如同一头怪兽般出现过之后。
阮小二想起来还一阵后怕:“但愿少爷不要再玩我们了,太吓人了!”
聂翠翠不以为意,对他们两个道:“你们快去洗洗,你俩个可是老爷的门面。”
洗漱过后,阮小二惊诧的发现鲁达这厮竟然毫发无损,可是当他摸着光溜溜的眉骨,顿时就酸了,指着鲁达的鼻子怒道:“鲁达,你不仗义。”
鲁达呵呵笑着,看着滑稽的阮小二道:“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是吗?”
“不对,在我身边的根本就不是你。”阮小二想起来,他身边的好像是班头,衙门里的人变动挺大,他也认不全。但至少鲁达这厮身上的一身酒气,当时就没有闻到。
鲁达摸着脑袋,狐疑道:“是吗?”
见阮小二要炸了,鲁达这才笑道:“你小子,也不看大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我家少爷?”阮小二不解道:“他只要下令,我们冲不完了?”
鲁达对阮小二这样的傻子很无奈,可傻子较劲的时候又贼认真,他还得给阮小二掰开了,揉碎了,解释清楚,才能获得阮小二的谅解:“你小子也不瞅瞅大人的位置,大人在战场上是勇猛无敌,可你见过大人在战场上什么时候站到过大炮边上?”
“没有吗?”
阮小二真记不清了,他总觉得鲁达这厮在骗他。
可他又找不出证据。
“你小子真够傻的,大炮炸膛你觉得你挡得住?”鲁达质问道。
阮小二立刻摇头,开什么玩笑,那玩意可是个铜疙瘩,爆炸的动静,跟山崩地裂似的,甚至比出膛的炮弹的动静还要大。三层甲的铁鹞子遇到,就跟纸片一样被撕碎,何况他这样的血肉之躯?
可大炮炸膛和刚才的工坊有什么区别?
阮小二脑子里过电似的闪过大炮炸膛和工坊大火的场面,然后面色狐疑地对鲁达道:“你的意思是少爷也挡不住?”
鲁达翻着白眼,心说,这是什么人呐,脑子里是石头吗?李逵要是不惧大炮炸膛,为什么每次都躲得远远的?
再说了,他可不觉得有人能够抵挡大火,李逵也是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神。
他摆弄着阮小二的脑袋,气咻咻地凑在阮小二的脸上,大吼道:“大人是人,不是神灵,你这货的和党项人一样,以后要找死可不要拖着爷们一起。”
“可是你也不是怕死的人啊!”阮小二理所当然的表扬了鲁达的勇气。
鲁达怒道:“我不怕死,但绝对不作死。”
鲁达放弃了对阮小二的说教,他原来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够铁了,遇到个比他更实诚的,只能哀叹的对阮小二嘱咐:“算了,以后战场上你跟着哥哥混,人活着才能吃上好酒,要是死了,岂不是白活了吗?”
“你……”阮小二眼神鄙夷地看向了鲁达,不放心道:“你比少爷差远了。”
鲁达气地用脑袋撞墙,论武力,经历过周侗调教的李逵根本就不是鲁达能够望其项背的存在,更何况李逵还有秘笈傍身,他更不是对手。
再说李逵。
一头钻进了书房之后,接连出了两份设计稿,且不论画稿水平如何,但至少工匠能看得明白,他的思路能说的通。
可都无法解决铁锅内温度过高的问题,还是白瞎。他一时间也犯难。石油这玩意,真要是加热到一定的温度,就算是没有火星子,一样会燃烧。如果在密闭的容器内,只要有空气,就会爆炸。如何降低温度,成了困扰他最大的问题。
这时代也没有测量温度的仪器,总不能温度过高了,就将火熄灭吧?
“蒸馏煤油果然要比蒸馏酒要难的多。”只不过,李逵蒸馏酒生意也没有做起来,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蒸馏酒的味道,太辛辣,且容易醉。口感远不如没有蒸馏的酒绵软,受欢迎。
“老爷,今日想吃什么?”
“羊肉吧!”
“做多少?”
“一只羊,多蒸半锅米饭。”
李逵茫然地的回答,一动脑子,他就有种饥肠辘辘的错觉,饭量一个劲地往上涨。
聂翠翠没有走,而是绕到了李逵的身后,双手揉着李逵的太阳穴,轻声道:“老爷可是为公务忧心?”
李逵做事,自然不会给家里女人说。再说了,说了有什么用?根本就听不懂。他可是要变成李·因斯坦·逵的男人,家里的女人能听明白?
至于公务?
李逵乍一听有点汗颜,他做官一年多了,好像就处理过一天的功夫,还霸占了个女人,其他时间都在划水。即便这样,似乎还好像混得不错,这让他在一刹那之间,对朝廷有了一丢丢的负罪感。但随后,他又被自己说服了,他可是要改变大宋的男人,公务只能是捆绑住手脚的枷锁,他可不能被俗务给羁绊。而且种建中干的挺上心,他总不能让夺了老实人的乐趣吧?
聂翠翠见李逵闭着眼不说话,随即看到了书案上的图纸,好奇道:“老爷,这是什么?”
“图纸,黑油蒸馏的图纸。”李逵看着图纸,一阵叹息。他的降温手段都用不上,可见,这份图纸最终也不过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程度。但他还是低估了聂翠翠的聪明程度,当然了,图纸也很简单。只要是进过厨房的人都能看出来,图纸上是一口大锅,只是大锅加了个奇怪的盖子而已。
聂翠翠好奇道:“这好像是一口锅吧?”
“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就是一口锅。”李逵闭着眼睛享受道:“老爷我现在头痛的是,怎么能够在下面用柴火煮的时候,保证锅里的油一直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温度。主要是太容易热了,得降降温。可是盖子盖上之后,就不能轻易打开,愁人。”
“加水可以吗?”
聂翠翠觉得,锅要是烧热了,加水就能冷下来。
李逵撇嘴道:“你咋想的加水,里面可是油啊!会炸的。”
聂翠翠吓得急忙告罪道:“老爷,我是胡说的。”
突然,李逵愣住了,口中喃喃自语道:“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水的温度再高,加热到沸点就到顶了。即便压力增加,高压锅的温度差不多一百四十度,再高就要蒸汽状态了。对啊,这个思路说不定可行。”
“阮小二,鲁达,根我去工坊。”
说话间李逵风风火火地出门,丢下一句话:“饭不在家里吃了。”
骑马来到了工坊,工匠早就将打造好的大铁锅,还有蒸馏的盖子准备好,李逵摸了摸盖子,满意道:“比之前那个结实。”随即对工坊管事道:“倒水,加入黑油煮着看看。”
李逵说这话,也没有太大的信心,很快工坊再次忙碌起来。等了两个时辰,李逵看着蒸馏出的半瓮水之外,还有薄薄的一层油浮在水上面。这样的效率,实在有点感人。真要是这么做的话,这灯油的生意基本上不用做了,因为速度太慢,成本太高。总不至于将灯油当成蜡烛一样的价格去卖吧?
真要是这样,还怎么打开销量。
之前出现事故,是因为锅里温度太高,现在倒好,因为温度太低,导致石油蒸馏煤油出的数量很少。
但对于李逵来说,这已经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温度低,总会有办法解决,他首先要看看蒸馏出来的油品如何?
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油,颜色上说不上多诱人。比香油色泽要淡一些,基本上和茶汤的颜色差不多。有股子焦味,但好在味道不是很重。
至于没有油灯,李逵根本就不着急。
先试着在盘子上点,木棍燃烧的火苗放在油上,根本就点不着。这让周围看的人心里凉了半截,李逵却自信满满,他发现蒸馏出来的油已经接近了他对煤油的所有印象。真要是一点就着,那就不是煤油了,而是汽油。
用汽油照明,点着屋顶都有可能。
“去找个茶壶来。”
茶嘴伸出一根棉芯,浸透了油之后,李逵将茶壶盖上,然后将火苗凑近棉芯,后者先是发出微弱的火苗,不过很快火苗就大了起来,周围人顿时兴奋起来:“点着了,点着了。”煤油虽然有很独特,且有不被人喜欢的味道,但至少不会让人太厌恶。
李逵看着点燃的油灯,对阮小二道:“去禀告范大学士,火油已经提炼出来了。”
心头一股傲气升腾起来:“总算没有坠了大科学家李·因斯坦·逵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