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坐下一起吃吧，也不差这几文钱。”



    叶菀哪里不晓得自己亲爹的想法，那脸上的神色就将心底的情绪表露的明明白白了。



    想到这么一个老实的汉子这会儿被她骗的坐立难安，叶菀心里头闪过一丝愧疚，可是狠狠心，却又不能去戳穿。



    为了以后的发家致富，为了赚钱，这个慌，必须得圆下去。



    叶大山被拉着吃面，因为心疼钱，就连碗里的汤都喝的一滴不剩，等回去的路上，愁苦的说了药丸的价钱，心里惦记的是怎么再筹到另外的十两银子。



    张海川见时机到了，适时开口，“姐夫，我这儿倒是有一个法子，我说了你听听，看看如何？”



    叶大山点头，先前这小舅子一下子拿出来四两银子就让他震惊了，这会儿心里面对张海川很是看重，自己这小舅子是个能耐的。



    “我在县城租了个店铺，过几日就要开张了，不过里头忙，得招人。我想着反正要招工，这钱与其让别人赚去，那还不如让自家人赚，小菀也十三了，刚才大夫也说了，病不是大问题，只要吃药调养就成，那不如就来我店铺里帮忙，我每个月给五……三钱，怎样？”



    张海川原本想说给五钱的，但是被叶菀瞪了眼，只好话到嘴边硬是给改了。



    叶大山却是懵了，傻愣愣的瞧着自己小舅子，还没法好好消化这话里的意思。



    张海川急性子，恼了，“姐夫，成不成你好歹给句话，蹲蘑菇呢，发什么愣啊！”



    “三，三钱？”叶大山是真的傻眼了，这就是去地主老爷家做长工，也没有一个月三钱那么多钱的啊！



    “不是，川子啊，这三钱是不是太多了？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们，惦念着对小菀好，可是也不能这么照顾不是，我们哪能这样占你便宜，三钱的工钱，那你这店铺还赚什么啊，你还得付房租费啊，还有……”



    叶大山越想越不得劲儿，他是拒绝这样占小舅子便宜的。



    “不成，这事我不答应，除非你给合理的工钱，不然我不让菀儿去。”



    “那就是同意我去了？”叶菀却是惊喜，她没想到叶大山这么好说话，这憨爹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



    “你舅舅说的帮忙做工我听着是轻松的，比你在家里忙活要强，不过菀儿，咱人穷志不穷，不能这么占你舅舅便宜。”叶大山拉着女儿好生教育。



    一旁的张海川听的哭笑不得，这傻姐夫，真是够憨厚的，他大姐嫁给这种老实人，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倒霉了。



    “行了，既然答应了那就这样说定了，工钱三钱既然嫌多，那好，就给一钱，不要再给我降价了，不然我和你急！”



    叶大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张海川一顿搅和，连带着威胁，最后只能认了。



    “我这里头还有先存钱，之后小菀在我店铺里帮忙，这个药丸我会给她买的，至于还钱这个事不急，就拿小菀的工钱抵扣吧。”



    张海川只能这么含糊着，实在是怕了自己大姐夫的老实劲儿了。



    马车到了镇上，张海川和叶大山分开，准备各自坐了回自己村子的牛车去。



    “我还赶着回去告诉你姥姥姥爷消息呢，他们为你担惊受怕的，就惦记着你的病。你倒好，装的厉害。”只有两人的时候，张海川忍不住说教了几句，让叶菀以后不可这么行事。



    “你是找着理由了，以后这时间也是自由，可是一家子为你担忧，哎……”



    “舅舅，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叶菀赶紧认错，“对了，这之后买药丸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不用帮我了，另外我爹借的六两银子……”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他借的让他自己还。”



    张海川心里也有算计，就想借着这一次机会，好好的敲打一下叶家，“你爹既然借了我张家这么多银子，那日后有了钱就得先紧着我们这边还钱，除了必要的花销，也不会有太多的余钱给你奶奶骗去。”



    叶菀恍然，舅舅这心眼挺多的啊！



    “行吧，那我就不管了。”



    张海川又询问叶菀什么时候有空，想着将店铺快点开张起来。



    叶菀却是摇头，“等家里的事情先弄好吧，刚分了家，我想先在家里待几天，也好看看情况，娘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张海川却是直接理解成为周氏会趁机欺负他大姐，如此一想哪里还会催促叶菀去县城，“成，你看着点儿，你娘啊，就我这个大姐，性子太软了，免得被你奶奶欺负。”



    “对了，不是说分开吃饭吗，这小厨房还没造起来吧，明儿我带着人过来，先帮你们把厨房给搭起来。”



    张海川将事情又和叶大山说了一遍，不等自己姐夫有所反应，人已经跳上牛车走了。



    叶大山心里头感动，告诉叶菀，“你舅舅对你们好，你们可要记在心里。之后去你舅舅店铺里打工，更要勤快，不要以为是自己人就可以懒散了。”



    叶菀只能应下，第一次见识到原来这个爹也是个话痨。



    叶菀的病看了，只要吃药就能好，即便这个药丸价格昂贵，却是给一家人带来了希望。



    张巧儿得知这些之后，整个人激动不已，差点又哭了，“这就好，这就好，菀儿的病有希望了，我们再苦再累都值得。”



    “先头借了丈母娘那边六两银子，这是借条，你收好，以后咱们每年还一点，总能还完的。至于菀儿另外吃药的钱……”



    叶大山将叶菀去张海川店铺里打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是一叹，“巧儿，你这个弟弟好啊！”



    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妻子娘家那边又如此肯帮，叶大山真觉得自己上辈子积德了，“巧儿，我叶大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就是娶了你。我会待你好的！”



    张巧儿脸颊绯红，感动丈夫的话，又感激娘家的帮忙，她依偎在叶大山怀里，小声道：“大山，咱一起还，我跟着你一道，吃苦一起，享福也一起。”



    翌日，叶家的院门打开，里头来回人挺多，一个个说话嗓门大，热闹无比。男人在搬石头，女人则是在一旁和稀泥，东厢房那头是干的热火朝天的。



    无他，叶家分家了，叶家大儿子二儿子今儿要造小厨房，开始另起炉灶了。



    叶大江这边请的村里的亲戚朋友，没给工钱，但是中午一顿包吃，伙食还算丰厚。农村人淳朴，包吃顿饭就已经足够了，是以都来帮忙。



    而叶大山这边，眼看着自己二弟买猪肉又杀鱼的，对比自家这点野菜，顿时没了底气，也不敢去叫村里人帮忙了。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闷头干，若不是张海川带着人赶来，他真就要一个人默默出力不吭声了。



    “姐夫，你急什么，我这人还没带来呢，你就自己先干起来了！”



    张海川一进叶家大门，瞧着东厢房那边热闹的样子，气就不顺畅了。做脸给谁看啊，不就是一点鱼一点肉么，他也带肉来了！



    不仅有肉，还有锅碗瓢盆。



    “二姐夫，二姐，将东西给大姐，等会儿二姐帮着大姐做饭洗碗，我和二姐夫去帮大姐夫干活。”张海川吆喝声很大，直接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有好奇的村民探着脑袋看，就看到张海川提着一个大猪蹄子进了西厢房那边，跟着张海川身后的男人，手上提着的东西就更多了，零零碎碎的都是厨房里能用得上的。



    “你们咋拿来这么多东西，还有川子，这猪蹄太大了，你又乱花钱！”知道自己弟弟是想给自己长脸撑腰，但是这猪肉太多，她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



    张海川被念叨惯了，笑着不在意，“那有什么，我县城里有兄弟，知道我姐姐今儿要造小厨房，就让我提了回来了，没花几个钱。还有这些东西，锅碗瓢盆什么的，姐你收拾收拾，一会儿洗干净可以用。”



    说完，拉着二姐夫李铁柱去后头找叶大山了，不消一会儿就听到三个男人搬运石头的声音。



    “姐，这事情小弟做得好，咱就得长长脸，你瞧瞧东厢房那边，啧，做给谁啊！”张倩儿也是个护短的，眼瞧着自己大姐被挤兑了，满是不高兴。



    “对了，这是两斤红糖，姐你收好了，自己一家子吃就行了，可别被你婆婆发现了。”张倩儿今天也带了东西了，不过红糖体积小，她原先藏在包袱里，到了屋子里才拿出来。



    张巧儿瞧着弟弟妹妹的贴心举动，眼眶一热，“倩儿，你们……”



    “不说了，咱去洗锅碗去，一会儿给三个老爷们儿做饭，今儿还是沾了姐你的光啊，要不然我们哪有这么大猪蹄吃。”



    张巧儿被逗笑了，难得大气一回，“成，咱今儿把猪蹄炖了，好好吃一顿。”



    如此一来，东西厢房都开始热闹起来。



    农村人打小厨房不怎么讲究，只是拿石头垒起来，用泥浆和好了，等风干了就往上头搭建一个稻草棚子，是以忙活个大半天就行了。



    两家子干活的时间都挺早，又有人帮忙，不过一上午，两个小厨房就搭建好了。



    正收尾的时候，就听到周春花在喊吃饭了，两三个村民就准备洗了手上的泥浆，去厨房里吃饭。



    叶大江买了肉又买了鱼，周氏自然欢喜，今天特意允许二儿子用自己的厨房，同时也是想表现出和睦的样子。至于大儿子那边，因为就一点野菜根子，被她拒绝了。



    可张海川拿了一大个猪蹄到来，那肉在院子边上用锅炖起来，香气四溢，馋的人简直流口水。



    “这叶家老大是个憨厚的，娶了个婆娘有福，娘家那边又是帮忙打小厨房又给买肉买锅的，福气啊！”



    “你懂什么，那是张家村有名的混子，张海川没听说过？在县城里混的，那一起的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不小心得罪了人，小命都得给交代了！”



    “那有啥，我看你们就是眼馋，倒没瞧着张海川出什么事儿，反倒是肉大把大把的往家里提，我有个认识的也住张家村，据说这提肉回家的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张家一家子只怕吃的肚子里流油。”



    “只要眼下过得好，谁管得着往后，张海川现在就是能耐，混子砸了，混子可比咱农村人过得好！”



    ……



    周氏耳听着厨房里几个人说话，那声音一开始还有所顾忌，轻声轻语的，可是没一会儿就扯开了嗓子，那话仿佛就是说给她听的，就是生生的在打她的脸。



    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她没眼色，将大儿子一家子蹉跎了，如今这福气她享不到了。



    又想到先前自己让张巧儿去娘家要点钱来，结果张巧儿去了一趟，就带回来一些吃的，一个铜板都没有。耳听着村民说着张家如何如何吃肉有钱，周氏就觉得张巧儿这儿媳是惯会装的，其目的就是不想他们叶家好过。



    “嫁进我们叶家来，心还在娘家，这婆娘简直欠打！”



    “哼！老娘要吃肉，她张巧儿敢不给！”周氏气劲大了，直接插腰朝着西厢房那边走去，边走边喊，“张巧儿，你这婆娘简直没孝心，自己大块吃肉，公公婆婆倒是全都抛在脑后了？我打死你这黑心婆娘，我让你不孝顺，我家大山就是被你吹枕头风了，难怪我大山……”



    “叶家婆婆，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张倩儿一见周氏来了，赶紧站起来将自己大姐护在身后，她也是泼辣性子，吃不得一点亏，“这猪蹄是我弟弟拿来的，我张家的东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怎么，这惦记吃的都惦记到我张家来了？”



    周氏黑了脸，“什么张家的，给了我儿子的东西那就是我们叶家的，你们几个来帮忙是应该的，怎么，还想着独吞这猪肉？我看你们才是不要脸……”



    “哟嗬，你这老婆子脸厚的厉害，这话都说得出口，我今儿倒是见识到了……”



    张巧儿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看着自己妹妹和自己婆婆争吵，那架势那举动，她是一点都插不进去。



    不仅如此，还特别的着急，生怕两个人一言不合会打起来。



    就两人吵架的工夫，先头厨房里吃饭的村民都跑出来了，看着院子里一幕指指点点，身后跟着出来的周春花却是幸灾乐祸的，还盼着自己婆婆能吵赢了，好拿点猪肉回来。



    “大江，去拉你娘回来！”



    叶老汉阴沉着脸，尴尬又难堪，为了点猪肉和张家人吵得不可开交，又在村子里的人面前，简直就是丢脸。



    叶大江也觉得丢脸，觉得自己这老娘真是见识短浅，不过点猪肉罢了，自己这头又不是没有！



    “娘，别吵了，赶紧回去吃饭，这桌子上的肉都快凉了。”叶大江去拉人，好言相劝。



    周氏却是发了狠，之前被张倩儿挠了一下，手臂疼得厉害，“吃什么吃，就那么点肉，没几下就没了，你大哥这里头可是炖了一锅的肉！”



    上好的猪蹄肉啊，这炖的酥烂了，那才是好吃。



    周氏已经下了狠心，非要将猪蹄弄些回去不可。



    叶大江拉人不回，最后无可奈何，去找了自己大哥，对于这丢脸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干了，干脆躲了屋子里去。



    “娘，这是咋了？”



    “哪来的老婆子，敢欺负我婆娘！”



    叶大山和李铁柱一同走来，却是两种不同的声音。



    叶大山拉开周氏时，李铁柱赶紧护住张倩儿，紧张的把人瞧了又瞧，发现张倩儿没吃亏，这才放心。



    “倩儿，那老婆子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你男人给你撑着！”



    李铁柱自小孤苦长大，别人对他一点好就记在心里，张倩儿是张家村有名的清秀姑娘，却一心想要嫁给他，他就发誓一定要把人护的好好的，绝不受一丝一毫委屈。



    他自己都舍不得欺负一下的，今儿来了叶家，差点被一个老婆子欺负了，李铁柱简直不能忍。



    “姐夫，我不管这是你亲娘还是咋滴，反正欺负我婆娘的，我李铁柱照打不误！”说着，就开始挽袖子，那架势像是要来真的。



    周氏看得害怕，往大儿子身后躲，一边躲一边叫，“不得了啊，张家要打人了，他们要打我这个老婆子，简直没天理啊！”



    “嘿，我还没打呢，就给我排上污名了，今儿我还真得揍一顿不可！”李铁柱气的牙痒痒，回头就冲着张倩儿喊，“倩儿，咱家有钱没，我把人揍了再赔医药费成不？”



    “成，有什么不成的，你只管打，咱家有钱！”张倩儿也是恼了，直接火上浇油。



    这会儿，两夫妻完全忘了这里是叶家，也忘了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大姐更加难堪，往后在叶家的日子会更加的难过。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时，叶老汉一声怒喝，“够了，瞎闹什么！”



    他径自走过来，拉了周氏，好一顿骂，直接把人赶回屋子里去。



    扭过头，又给张家人道歉，“人老了，脑子糊涂了，别和你婶子介意啊！”



    “叶伯，您说的哪里话，是我们小辈的不是，这事情闹的，是我们笑话了。您多担待！”张海川先一步开口，又递上去一小包烟丝，笑脸说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事情了了。



    等那边一群子人回去再准备继续吃饭，张海川又找了大碗，将锅里已经炖烂的猪蹄舀出来大份，端到了叶家厨房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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