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出去看看，你在屋子里待着别出来。”叶菀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儿，拿到一根长木棍，就准备往外走去。



    张巧儿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看着女儿那动作，吓得不行。



    “菀儿，你，你干啥去？”



    “可能有人进来了，我瞧着是去厨房的，我不放心。”



    张巧儿浑身一哆嗦，却是死死的抓住叶菀的手，“不，不能去，你会没命的。”



    这年头的偷贼，若只是偷点东西，那偷完也就算了，来无声去无影的。可要是被人撞破了，尤其是被看了脸，那暗偷就能变成明抢，说不定心一狠，还会下死手。



    “菀儿不能去，隔壁下河村那儿，去年就一户人家被砍死了，就因为偷贼进来了出去瞧……”



    张巧儿抓住木棍，眼泪哗哗的流。



    她怕啊，这整个铺子就她们母女俩，这老天爷是不准备让她们活了。



    叶菀无奈了，却感动张巧儿的担心，“娘，我就出去看一眼，说不定是我看岔了，如果真有人，我就大喊一声，我不冲出去。”



    张巧儿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要死娘俩一起死。”



    豁出去的态度，叶菀又感动又觉得好笑。



    “嗯，那娘你也拿着木棍，我们一起出去。”



    叶菀悄悄的开了门，尽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两个人摸黑到了厨房边上。



    “娘，我们去厨房里瞧瞧，看看糕点少了没。”



    若真是进贼，这糕点铺子里最值钱的也就是糕点了。



    毕竟，就小偷那样儿的眼力见儿，估摸着是不晓得这店里最贵的应该当属那些茶叶了。



    这后院厨房有一道小门，平时就是为了方便倒水用的，这会儿被叶菀从外向里打开，两个人悄悄的走进了。



    一进入厨房，她们所在的位置就是烧火的灶台边。



    叶菀怕真有贼，张巧儿会受伤，只让人在灶台处待着，“娘，我去点蜡烛。亮起来就不怕了。”



    张巧儿还想动，被叶菀摁住了。



    之后，便是自己开始在厨房里摸索的时候。



    叶菀知道蜡烛在哪里，但是真的去摸还是需要一点工夫，然而就在她摸到的时候，手一移动，冷不丁就碰到触感温热的东西。



    那骨骼分明又刷的一下子缩回去，叶菀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人的手。



    有贼！



    叶菀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木棍，直接朝着前头方向猛地打过去，立即站起来就大叫，“有贼！小偷哪里跑！”



    带着年少的热血冲动，跟吃了药一样，厨房里只听到啪啪啪的木棍敲击声，还夹带着一两声哀嚎惊呼。



    叶菀在夜间已经适应了，清楚的看到人影朝着外头跑去，便一路追过去。



    一边追一边叫，“小贼你哪里跑，我打死你，敢来我这里偷东西，打不死你我……”



    张巧儿吓得两腿打颤，好不容易摸出来，人到了院子里，竟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她心头一慌，就扯着嗓子喊，“菀儿？菀儿！”



    连喊几声，没人应答。



    张巧儿的眼泪哗哗的流下，哭的不行。



    叶菀追着小贼跑出去，刚追到店铺门口就停止了。



    她也不傻，真那么一路追下去，没脑子的行为只会遭到反噬。



    这一条街都是做生意的，偶有带着住户，可叶菀这样用力地叫喊，却是没见到一个人出来。



    甚至，就是打开窗户问一声情况的都没有。



    现实人性冷暖，明哲保身，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一样的。



    叶菀在这一刻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竟是觉得心里头意外的舒坦了。



    “挺好，这才是我认识的的世界。”



    叶菀自嘲一声，拿着木棍往回走。



    “菀儿！”



    张巧儿六神无主，冷不丁看大女儿回来了，直接冲过去把人抱住。



    “菀儿，菀儿……你吓死娘了啊。”



    叶菀也是一脸尴尬，摸摸鼻子嘿嘿笑，“娘，那什么，我一时忘了，让你担心了。”



    张巧儿手还在抖，叶菀没办法，只能牵着把人带回厨房，之后点了灯。



    不仅厨房里点了，就是屋子里还有前头店铺，她都给点上了蜡烛。



    一时，四处亮堂通明。



    “娘，我去看看，检查下咱这店里少了什么东西没。”



    叶菀不放心，拿着木棍绕到前头去看。先是看了卖糕点这一块，检查了下没有东西被动过，之后又绕到了卖茶叶那一块。



    那地方就有些凌乱了，各种货架上的茶叶都有被翻过的痕迹，而且地上也散落着各种茶叶包，总之……特别混乱。



    叶菀还记得茶叶的数量，一边整理一边数，索性没有丢。



    “我就知道，一群笨蛋，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贵重。”叶菀一边收拾一边嘲笑小偷。



    等再次回到厨房，张巧儿已经将里头弄乱的整理妥当了。



    “菀儿，咋样，少了什么？”张巧儿担心。



    叶菀笑笑，摇头，“没少什么，前头都好着呢，娘你这边呢？”



    张巧儿不懂，“我也不知道有多少货，看着弄的挺乱的，我就规整规整了。”



    叶菀去屋子里拿出来订货单，就开始一一核对，其中一些被糟蹋的不能吃的又或者碎掉的糕点和饼干，都被她另外挑出来了。



    “少了些，不过数量不大。只是……”



    叶菀看着被弄坏的糕点，气急，“那些贼，踩坏了好多。”



    偷去的还没踩坏的多！



    叶菀气了一晚上，整晚没睡，和张巧儿一起守在厨房里。



    第二天大清早，张海川几个醒来回到店铺，等待他们的就是铺子进贼的消息。



    张海川一个懵神，反应过来就紧张的看向张巧儿和叶菀，“大姐，小菀，你们俩人没事吧？”



    张巧儿摇头，“没，我们没事，就是糕点少了许多。”



    张巧儿说着又叹又惋惜，“菀儿和小元加班加点做的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姐，你们人没事就好，这事情我来处理。”



    张海川眼底有怒火，却又拼命压着，让叶大山留下看店，转身就走出去了。



    他直接去了于坤家里，将醉的还昏沉的于坤从床上拖出来。



    “哥，咋了？”云坤还迷糊着，睡的云里雾里的。



    张海川拿过沾了冷水的巾帕就糊过去，冷声道：“还死睡着，赶紧起来，店里遭贼了！”



    “什么！”



    于坤一个激灵，眼睛登时睁得老大，“怎么回事？”



    张海川就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心有余悸，”我这混帐脑子，怎么当初没想到给找个看店的，要是两个大男人看着店，也不至于让我姐和小菀吓着了。“



    于坤也担心，一边穿衣一边就问：“大姐怎么样？小菀呢，她们俩没事吧？”



    张海川摇头，“人没事，糕点被糟蹋了些。”



    说着，张海川眼神顿时犀利起来，“情况我看了，不像是一般的贼进来偷吃的，更像是故意来搞破坏。”



    “故意的？”



    张海川点头，脸色更加黑沉，“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有人看不顺眼咱们，瞧着咱店铺生意做大了，眼红的不行。”



    “我滚他犊子的，这群王八蛋，老子这就带人去咋了他们铺子！”



    “你冲动什么，知道是谁干的？”张海川忍不住白了眼。



    于坤咬牙，恨恨的，“还能是谁，这糕点铺子原本县城里就那么一家，如今咱们开店起来了，那头的生意就落下了，咱们生意越好，他们那里生意就更不行，估计就是他们干的……”



    张海川却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县城里原先的那家糕点铺子不过是一般生意，即便有那么点关系，可也不是什么大气候。



    他们有胆量这么来自己店里搞？



    “不见得，就来咱们店里瞎搞一通，也影响不了太大，他们生意照样差。”



    “再说了，就算是他们，把咱们店铺生意搞砸了，咱们还有隔壁县城的单子呢！”



    “那怎么办？”于坤喜欢直来直往的干，不让揍人，就不得法子了。



    张海川沉吟一会儿，就决定去找廖友善。



    这榆县里，若说谁最有仰仗有背后势力，那必定就是廖记酒楼的东家廖友善了，那个男人，就是知县见了也会给三分薄面。



    张海川虽说和廖友善认识，也混的见面能玩笑几句的程度，可到底这些都是表面的，他们的关系还是浅。



    张海川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于坤，两人又去了店铺里，找到了叶菀，把想法告诉她。



    “小菀，你是店里的东家，这事情你怎么想？”



    叶菀也是一头烦躁。



    本以为只是老实本分的开个店铺，只要自己用心做，就能安安稳稳的挣钱了。



    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你好了别人不一定见得你的好，表面上看着一派和气喜气洋洋的，可暗地里，也不知道多少人诅咒他们关门大吉呢。



    “舅舅，于大哥，你们的想法没错，之前是我想岔了。”



    叶菀说着就是苦笑起来，“这世道里，真是清白做生意的，只怕是到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咱们店铺后头没势力没靠山，那些人就瞧着咱们好欺负。有一就有二，不管是谁，是哪些人，这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随着他们的生意越好，这铺子会招惹来的麻烦也就越多，情况只能越发的严重。



    “舅舅，于大哥，你们去找廖掌柜吧，如果他愿意，咱们让出一部分股，和廖掌柜合作。”



    廖友善当时就提议给了她一成廖记酒楼的股，希望加紧双方之间的紧密合作。



    当时叶菀想的天真，也觉得不必要，为了减少麻烦拒绝了。



    可眼下再想想，叶菀不禁摇头：做生意的，若没有些关系网和人脉，若是真的干净透明，那真的能做成生意吗？



    得了叶菀的认同，张海川带着于坤去了廖记酒楼。



    不过两人却是扑了个空，又再次回来了。



    “怎么，廖掌柜的不愿意？”叶菀皱眉。



    张海川摇头，“没，廖掌柜的去晋城了，得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咱们这合作的事情得之后再说。眼下你和温景元赶紧做糕点，我和坤子去查查情况。”



    靠别人是不行的，张海川在廖友善那里扑了空，转身就带着于坤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开始查事情。



    叶菀也不懂那些，只能尽自己所能，带着温景元和张巧儿，三个人齐心合力，再次不分昼夜的开始赶工。



    等到十月中的时候，要的货总算按时完成了。



    因为这一次货量大，张海川除了带上叶大山，又另外带了一个人。



    “小菀，以后这店铺就他们两人看着，晚上你也回家去。”



    张海川担心自己外甥女的安全，说什么也不准叶菀留宿在店铺里。另外，又给店里招了两个看店的大汉。



    “这两人都是坤子介绍的，老实本分，让他们看店且放心。有哪些需要交代的，到时候告诉一声就成。”



    于坤见状也说道：“小菀你放心，我没事也在店里守着，你一个姑娘家就回家去吧，不然你舅舅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叶菀只能点头答应了。



    张海川这日就带着货出门，叶大山和另外一个汉子一同跟去。



    叶大山临走前还笑说，等着这一趟回来，就去老丈人家里看看，出门这趟还会带些东西回来。



    张巧儿自是应下，还很是激动。



    叶菀忙活了这阵，整个人松懈下来，顿时就疲软了。



    她靠在后院的门槛上，仰着头看不算热烈的日头，有点打盹儿。



    温景元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倚靠在石阶上眯眼的叶菀，午后的暖阳落在她脸上，投射下一半的阴影，将她的神色笼罩住，变得忽明忽暗。



    温景元站在那儿，低头去看她，发现叶菀的脸色很白。



    不同于苍白的那种无力，而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白，比先前他见着的时候，又白了几分。



    “干什么？”



    叶菀忽然睁开眼，瞧着上方。



    温景元偷看被抓包，冷不丁的一下，脸都红了。



    他往后退了退，声音有些干干的，“我找你有事请。”



    “嗯？你妹妹那里头有事，要请假了？”叶菀第一个反应。



    温景元摇头，顿了下，脸上浅浅的温脉的表情没了，转而是一脸严肃。



    “叶厨，我想重新签协议。”温景元自认为自己思量清楚了，说话也条理清晰，“我想把五年改成十年。”



    叶菀这时候才算是彻底睁开眼，拿手挡在眉眼处，遮住了大片的阳光。



    她看向温景元，带着打量的眼神，摇头，“温景元，你脑子没事吧？这协议虽说有年限，可到底期间和卖身契差不多的，你是多想不开，竟然还要把五年改成十年？”



    叶菀说着就站起来，看向和她和差不多高的少年，叹了声，“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温景元摇头，不说话。



    叶菀看着就觉得这小子矫情，而且扭捏，“温景元，你既然已经签了协议，那就是糕点铺子的一员了，你应当明白，你和那些招进来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你有困难，就直接告诉我，店里面会帮你的。”



    而不是，这样子作践自己。



    签协议五年改成十年，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另外得五十两银子。



    温景元必定是缺钱了，可是大概是骨子里有傲气，不肯低下头求人。



    叶菀将事情猜到七七八八，就直言，“你妹妹吃药要花钱是不是？”



    温景元脸上尽是苦涩，这事情想瞒也瞒不了。



    “嗯，骆大夫说底子垮了，要药材养着。”



    温景元脸色很是苍白，想到了之前去钱进医馆里转了圈，那药丸的价格，吓得他直接退了出来。



    妹妹的病耽误不得，一耽误恐怕折寿，这是温景元总结骆仲谦的话得出来的结果。



    是以，他想将自己卖的更久一些。



    “那你就和我们说啊，和我舅舅说，或者和于大哥说也一样。”叶菀拍拍手，有些无语，“何苦把自己最好的年岁再卖掉五年，十年啊，你有想过自己卖了十年是什么结果吗？”



    温景元想了想，摇头，“也不过是卖到二十三，叶厨，你们是有良心的，若是进了大户人家，我直接就是一张卖身契了事罢了。”



    “嘿，你看的还真开。”



    叶菀顿时被气笑了。



    温景元的改签协议，叶菀没答应。



    她去找了于坤，说了温景元的难处，就问：“咱们店里可动的银子有多少？”



    于坤不管账面，这事情一向是张海川在经手，被这么一问，他也是回答不出。



    叶菀就让取了账本过来看，可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她头疼。



    “这什么账本啊，有这么记账的吗？”叶菀无语。



    于坤看不懂账本，但是叶菀说的他就信，于是乎，拿着账本就去找管账的了。



    没一会儿，人被于坤带到叶菀跟前，于坤气的不行，瞪眼撒气，“小菀，这人还耍赖，说他两句就不服气了，这记账是大事情，怎么着，记错了偷懒了，还说不得了？”



    “我说于坤啊，这店是张东家的，你不过一个采买管事的就别跟着瞎嚷嚷，尤其这账面一块儿，东家每日都在查，一个错都没有，你一来就说我做错，什么意思！”



    管账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人是张海川亲自招进来的，原本就是在酒楼里做着账面管事的，很是靠谱。



    可不想，到了这小小糕点铺子，就这么被说了，那人也是气劲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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