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医馆被查封，一连六七天，县衙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县衙门外有一块告示栏，一般有什么官府要传达的消息或是告示之类，都在那里有张贴。
而有关聚众私赌一事，杀鸡儆猴，直接拿出来当事例说法。
医馆里相关的几个主事的直接被晋城下来的官差带走，具体如何无人知道。剩下那些参与私赌的普通百姓，按照犯事轻重一律给予处罚。
叶大山一大早听说了这个事情，急忙赶去，得到的消息便是人已经被放了。
“菀儿，我得回家一趟，看看你二叔的情况。”
叶大山到底不放心，做事也没有什么劲儿，和张海川告了假，就过来和大女儿说一声。
叶菀听了点点头，不过却没有要求同去。
“爹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太急，既然二叔已经回家去了，想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
叶大山嗯了声，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上河村，叶家。
叶大山急匆匆赶回来，还未进院门，就听到里头激烈的争吵声。
那声音，是他二弟叶大江，似乎在凶骂。
叶大山脸色焦急，推开门进去，一个瓷碗却是忽然从厨房里飞出来，擦着他的身边过去，摔落在院内。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让叶大山心头猛地一跳。
“爹，娘！”
叶大山赶忙喊了声，眼皮子直跳。
厨房那边的门虚掩着，叶大山这一声喊，里头倒是有了些反应。
叶大江推门走出来，脸上还有狠劲没有散去，看着叶大山，神色冰冷，“大哥回来干什么？”
“大江，你这咋回事，这怎么了？”
叶大山走向自己弟弟，往厨房里头看了眼，并没有见到自己爹娘，倒是自己弟媳周春花缩成一团，在厨房一角瑟瑟发抖。
叶大山皱眉，“大江，这咋回事啊？你怎么……”打婆娘了。
叶大江没吱声，只顺手就将厨房门给关上了，而后往院子外头走。
叶大山不好进厨房去，只好跟着自己弟弟一起离开。
田埂边上，兄弟俩的话题才慢慢打开。
主要是叶大江在问。
“大哥，我进去这几天，家里头什么情况？”
叶大山一愣，随即讲了家里人的行动，“我们办法都想了，可是都没法子，那牢里和我们隔着，进不去，也没法看你，哎……”
“爹娘怎么个意思？没想过使银子？”叶大江又问了句。
叶大山摇头，直说：“爹娘没钱，我倒是想，不过给娘买了药丸，就一点碎银子了，使不动。”
“小弟那边呢？”
叶大江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只是微微侧着脸，并没有让人看清。
叶大山说到这个，心里头更加难受了，“小弟那儿一早去了晋城了，我也不晓得，你出事了我去找他，看山门的说前一天大早就走了，我……”
叶大江看着眼前的这条河，冬天寒冷，此时湖面已经结冰了，河边的柳树只剩下枝桠柳条，光秃秃的上面还带着白霜。
怎么看，都是冷然啸肃。
叶大江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声，“挺好，挺好！”
叶大山听不懂，还想再问什么，却是被叶大江推了。
转身，拍了把自己兄弟的手臂，叶大江挥挥手，“大哥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县城里，这村子里大冬天的，没什么东西。”
“不是，大江，你这事情到底咋样？县衙那边有说什么惩罚没？”
叶大江摇头，想了一瞬却又笑道：“罚了二十两银子，家里头这下倒是掏空了。大哥若是可怜弟弟我，之后娘那边出银子，能让我免了吗？”
叶大山回到县城里，心里总是不安的直打鼓，但是具体什么的却又说不上来。
叶菀知道叶大山回来了，过来问了下情况。
叶大山只摇头，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菀耸耸肩，也就不管了，总归她二叔那个人，自作自受，由他去就行了。
……
路平安那边得了消息，知道骆仲谦人走了，彻底的离开了榆县，当下焦急。
手里头拿着刚到手的一瓶药丸，却是不敢吃。
琢磨再三，去找了叶菀。
“路叔，你怎么……过来了？”叶菀惊讶。
最近路平安来的有点密集啊，这都年关了，这么得闲的吗？
路平安叹了声，他也是无奈啊。
“小菀，你找个说话的地儿，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看了眼这后院，人来人往的，不时的有人朝着他这边看过来，路平安觉得不妥当。
叶菀嗯了声，带着人去了屋子里。
因着是自己的地盘上，也不怕路平安会做什么，就把门也给带上了。
“路叔，你这是找我有事请？”
路平安就问：“小菀啊，你知道骆仲谦骆大夫离开了的事情吗？”
话一出口，叶菀脸色顿时就变了，很难看。
路平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事情都晓得了，又叹了声，“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这毒他还没给我解呢！”
“小菀啊，你这身上的毒怎么样了，骆大夫有给你说什么不？”
叶菀不作声，心里情绪乱糟糟的，不想回答。
路平安被憋的没办法，这才拿出来药瓶，“这是骆仲谦给我的药，说是给我解毒的，可是这人都走了，我心里不踏实，哪里敢用。小菀，你不是也中毒了，那骆大夫也给了你这么一瓶？”
来找叶菀，主要是求证药的真实性。
路平安相信张海川的人品，叶菀是张海川的外甥女，那性子差不多，他也相信。
生意上可能会各有算计，但是这种事儿上却不会对他耍什么心思。
叶菀看了眼那药瓶，闻了闻药香，一瞬又想起来，骆仲谦离开的前一天，似乎正在做的就是这个。
她记得那个药向，其中一种便是如今路平安手里头拿着的。
至于自己身上的毒……
叶菀点头，并不愿暴露，“嗯，我的毒已经好了。”
“真的？”路平安惊喜，笑开了，“是吃了这个药吗？真有效果？”
叶菀点头。
路平安总算踏实了。
和叶菀又说了会儿话，带着药瓶乐颠颠儿离开了。
小命保住了，日子又是无限美好起来，路平安准备好好的回去过年了。
即便孤寡一人，这个年还是有盼头的。
……
过了两日，榆县学堂正是放假，知道正月过完，才会再开始重新上学。
糕点铺子后院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小脑袋。
叶孝礼还好，大多时间都是在屋子里找个安静的角落看书的，至于叶蕊，则是人来疯，时不时的就要跑进跑出，将前头后院闹得不安宁。
叶菀瞧着倒是觉得喜欢，觉得有点过年的样子了。
张巧儿就发愁了，“这孩子，过了年都十一了，这怎么还这么皮实？”
哪家的姑娘像她蕊儿一样？
张巧儿想到过个两三年，也得给小女儿相看其人家来，顿时就更愁了。
愁完小的愁大的，拉着叶菀说起她是不是合心意的人家。
“那于坤你要是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不过菀儿，你也十四了，怎么着也要给自己有个打算，这做生意挣钱的事情到底是男人的事，等以后嫁人了，要是夫家不允许，也不好抛头露面出来做的。”
张巧儿担心起大女儿以后的日子来。
叶菀实在有些无语，这未来夫婿在哪儿都不知道呢，哪来的婚后生活？
她觉得，该是最近厨房里头闲的，她娘做的事情少了，想这些歪七歪八的事情倒是时间多了。
正巧张海川过来，说起了关糕点铺子的事情。
叶菀就提议，“舅舅，我看这也都二十五了，再过几天就年三十了，咱们是不是就早些关门好了？”
“我是有这个意思，咱们这店铺生意，平日里倒是还好，但是年关了，反而是没什么人过来，人家都家里头忙活着呢。”
“再说了，过年了，置办年货打扫家里什么的，估计也不得闲。”
除了几个有钱有闲的，谁还会成天在外头瞎晃荡？
张海川和叶菀一合计，就决定当天把铺子给关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怎么说关就关了，这铺子挣钱着呢！”
张巧儿一听弟弟要马上关铺子，有些担心，生意还可以多做几日来着。
张海川摆手，毫不在意，“姐，咱不缺这点银子，再说了，早些回家去，也好早些布置过年。”
张巧儿想想也是，他们也得回上河村去，家里头好久没住人，得打扫，而且还要买年货，还得做年饭……
想起来事情一堆，张巧儿也待不住了，“那成，咱今儿把事情了了，到时候明儿一早回去。”
“行，那我就等大姐和姐夫带着小菀几个来拜年了。”
张海川和于坤一起合计，很快将年尾的账目对好了，又给店里头做工的发了年红包，之后高高兴兴散了回家。
张巧儿在家里做了顿吃的，菜色丰盛，吃饭的工夫就说了明天出去采买的事情。
“咱们现在也算是能挣些钱了，不算多，但好歹日子好过取来。这个年得过的红火些。给咱们每个人置办一身新衣，给你爷爷奶奶也办一身，再给家里头买些吃的用的……”
张巧儿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嫁到叶家这么多年，也就是这一年，第一次有了自己可以做主的感觉。
叶菀看懂了亲娘眼里的难受，眼神中不无委屈，很是心疼。
真是个傻女人，这么些年倒是受委屈了。
“爹娘，我这边还存着些银子，原本是想着明年给孝礼和小蕊买笔墨之类的，不过下午舅舅说他那边给准备了当过年礼给弟弟妹妹，我这一份暂且就算了。”
说着将银子拿出来，递给了张巧儿，“娘，你拿着去买新衣把咱们买些鱼肉，回家好好过年。”
再不喜叶家人，但是一家人，过年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没有深仇，都可解。
张巧儿不肯收，觉得拿了女儿的私房钱短手。
叶大山这时候倒是开口了，“拿了吧，菀儿的心意，给咱家里做些好布料的，给菀儿一身艳的，都好看。”
“这……”
“咱们是一家人。”
叶大山这句话让张巧儿笑了。
可不就是，一家人呢，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第二天，张巧儿带着叶蕊去采买，大多都是布匹和一些吃食。叶菀则是跟着叶大山一起，买一些重的年货。
两个人在外头买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叶大山拉着叶菀在街边的小摊子上吃馄饨。
叶菀大为惊讶，“爹怎么想起来在外头吃？”
以她爹那节省的性格，怎么舍得啊？
叶大山难得红了脸，黝黑的面庞之下，那红晕还是有些隐约可见。
尤其是一双耳朵，热得发烫，叶大山不住的拿着手擦。
“爹……”叶菀有些想笑。
叶大山却支吾的说了事情，“菀儿，我想给你娘买个首饰。”
“嗯？”
“这么些年了，家里头没钱，也没啥好东西买给你娘过，她跟着我这么些年受苦了。”
如今手里头有点闲钱了，虽然不多，但是叶大山难得开了窍，想要表达一番心意。
这举动就让叶菀赞赏，这才是疼老婆的好男人啊！
“爹，你想买什么，我给你参谋参谋！”
“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懂这个，就想着菀儿你给出主意。”
父女俩去了首饰店，这会儿过年将至，铺子里倒是人来人往的。
买首饰之类送礼的，不乏少数。
叶大山哪里见过这么个阵仗，里头店里站着的都是女人，有妇人有少女，还有七八岁的女娃子，总之除了一个店铺掌柜的是男的，就没看出来有男人的存在。
叶大山不好意思进去了，看看自己一身粗布麻衣，自卑。
“菀儿，你进去给你娘挑一个吧。”
叶大山将钱给叶菀，钱袋子落在叶菀手上，顿时一沉。
叶菀打开一看，里头的钱特别的碎，铜板和碎银子，就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叶大山就憨憨的笑了，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都是平时省下来的，也没给你娘晓得。”
叶菀数了数，差不多有二两银子，却顿时心里酸涩。
这二两银子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她空间里有从骆仲谦那儿交易得来的四千两呢1
可是对叶大山，对她爹来说，二两银子……何其艰难。
叶菀是知道的，每个月他们挣的钱都要顾着家里的花销，而且还给她奶奶买药丸。
就这样，她爹还硬是节省出来二两银子？
“也是你舅舅心好，给我和你娘加了工钱，这才有了些余钱。”
叶菀嗯了声，拿着钱袋子，却异常沉重。
走进首饰店铺，回头去看，还能看到叶大山冲着她挥手。
“小姑娘，准备买什么首饰，我们店里头有刚进来的新货，都是上好的金银打造，花纹款式都是新样儿的……”
看到叶菀进来，立即就有人上前去招呼。
叶菀穿的不差，长得也秀气，有这么明晃晃的拿着钱袋子，不好好招呼那就是傻子。
叶菀听的心不在焉的，在店里头走了一圈儿，又看了看，没有满意的。
“这位姑娘，你到底想买个什么样儿，你说，我保准我们店里有！”
边上陪着的人急了。
叶菀却摇头，直接问：“你们这里最贵的卖什么？”
“啥？”
叶菀摆手，“你们掌柜的在吗，我想问问。”
“这个……”
首饰店的掌柜知道叶菀的请求，实在是感觉疑惑，这一个小姑娘，看着即便是有几个钱，也不像是要买上等好货的样子。
“小姑娘，你想要什么，我们这里的首饰，在榆县都是有名气的，当中不乏好品质。”
叶菀点头，“我看了，确实都不错，不过我想买的不是这些。”
叶菀的话让对方一愣。
叶菀直言，“有好玉吗？能够滴水的那种。”
掌柜的面色一怔，这可是难得好货玉质啊，那价钱自然也是……
叶菀拿出来一张银票，塞进掌柜的手中，“我知道掌柜的应该有，方便的话我想看看。”
掌柜的银票一手，二话不说带着人上了二楼，亲自招呼。
这是来了大主顾了！
叶菀在二楼待了好一会儿，挑了一块还算称心的玉质菩萨，挂在胸前的那种，颜色绿的滴水，翠绿的让人觉的就是养眼。
更重要的是，这一块玉质入手特别的暖，在身上戴着，特别的舒心。
“这是南疆那头过来的上等好玉，笼统也没有几块，我这儿前头刚被人买走一块，这一块就是仅剩的了，这价钱可不便宜。”
见叶菀一出手就是一百两的银票，掌柜的才将压箱底拿了出来。
这一单子要是成了，一年的吃喝不用愁。
叶菀觉得喜欢，她想买来送给张巧儿，她娘贴身戴着，一定很好。
最主要的，玉是有灵性的，戴着时间久了，对自身也是好。
“多少银子？”叶菀就没打算松开，直接问价格。
掌柜的大喜，报了数，“原本要这个数，不过我看姑娘你着实喜欢，就算你便宜些，六百两成交了。”
叶菀没有还价，又给了五百两银子，将玉佩拿下了。
又在二楼挑了一只簪子，是金丝包边儿里头银做的，但是胜在花纹精致，款式也新颖。
要价原本要二十两银子，但是掌柜的大单做成了，心里头高兴，只要了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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