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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事有变
    一夜金戈息战声,还剩几人为国征?



    宁胡城经过一夜的喧嚣终于在丑时初安静下来。



    待太阳升起,天还是那样蓝,风还是那样萧瑟,尘沙随风而动,一点一点将落在地上的旗帜掩埋。



    蓬草无根乱窜,滚的到处都是。



    有一团蓬草正好滚在一匹战马蹄下,战马一抬脚便将蓬草踩得粉碎。



    这马上之人约莫有三十多岁,眼窝深陷,眉骨高耸,两道浓重的剑眉斜向上,显得英武异常。



    他叫豆卢瞻,乃是当朝司宾卿豆卢钦望之嗣,现任左武卫中郎将。



    司宾卿就是鸿胪卿,武则天称帝之后不但改了国号,还将一些重要官职更名,表示与李唐区别。



    豆卢一族出身鲜卑,在隋朝的时候归顺中原王朝,被赐姓豆卢,即“归顺”的意思。



    在豆卢瞻的身后,是星夜兼程跟随的四千精锐轻骑兵,他们奉王孝杰的命令前来宁胡城救援。



    “将军,宁胡城内一片寂静,城垛之上不见值岗军士与我大周旗帜,难不成是已经被吐蕃人攻下?”



    说话的是豆卢瞻的牙兵赵阿四,一个二十好几的年轻人,手中提着一柄金瓜锤。



    豆卢瞻轻皱眉头,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心里却清如明镜。



    按照贺拔韬发与王孝杰的搪报,敌军足有两万,而宁胡城内仅有军士、军奴两千,如若吐蕃强攻,恐怕宁胡城瞬间就会被攻破······



    赵阿四见豆卢瞻不说话,又进言道:“倘若宁胡城被攻占,那我们此来便是白跑一趟,还有可能陷入囹圄之地,还请将军下令,暂时退却,并知会王将军宁胡城已失守,请他率大军撤退”



    豆卢瞻抬头望了望宁胡城的西城门,叹了一口气:“再派人去叫一次门”



    赵阿四劝解道:“将军,都叫了四次了,根本无人应答啊!”



    “去!废什么话!”



    “是”,赵阿四只得唯唯诺诺派出一骑上前叫门。



    不一会儿,那骑转了回来,向豆卢瞻禀报道:“将军,城内无人答话”



    豆卢瞻闻言,举起拳头狠狠砸在马鞍上:“还是晚了一步!撤吧”



    可豆卢瞻刚调转马头准备东去,宁胡城上突然传来喊声:“来者何人?!是王将军派来的援兵吗?”



    豆卢瞻先是一愣,随即应答道:“我是左武卫中郎将豆卢瞻!贺拔韬何在?赫连庆何在?!”



    不一会儿,宁胡城西城门缓缓打开,贺拔韬、赫连庆等一众将领出门走来,迎接豆卢瞻进城。



    此时的宁胡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和被焚毁的营帐,鲜血几乎染遍了每一处。



    一种烤肉味和腥甜味混在一起,令人隐隐作呕。



    周军军士正在四处收拢尸体,取下他们身上的章之后,纵火烧毁,防止产生疫病。



    章是一种士兵的身份标识,类似于现代的狗牌。



    豆卢瞻一脸厌恶的看着一切,终于在路过一堆正在焚烧的尸体的时候忍不住了,转身大口的呕吐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在地上。



    中郎将也算是中级偏上军官了,按理说能担任中郎将的人皆是百战老兵,再残酷的场面都经历过,不至于见到这种小场面就呕吐不止。



    但这豆卢瞻可是个例外,他能出任中郎将,也是仰仗着他的父亲豆卢钦望。他本人虽然喜欢弓马兵法,但却一天战场都没上过,是个十足的小白。



    本来救援宁胡城的人选是轮不到他的,但他夜见王孝杰,一顿哀求加威逼,王孝杰无奈之下才准许他领军出援。



    临出发之际,王孝杰一再嘱咐豆卢瞻到达宁胡城之后,将援军的指挥权交给贺拔韬,豆卢瞻虽然嘴上答应的好,但一拍马屁股转头就变了脸。



    贺拔韬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而已,自己可是卫军中郎将,怎么会降低身份将兵权交给贺拔韬?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将军,你没事吧?”,贺拔韬轻轻拍着豆卢瞻的后背。



    豆卢瞻摆摆手:“在马上颠簸了一夜,头有点晕,吐一吐就好了”



    随后,豆卢瞻被请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之中休憩。



    过了一会儿,豆卢瞻的情况好了一些,贺拔韬便上前问道:“敢问豆卢将军,王将军与阿史那将军何在?大军何在?”



    豆卢瞻扶着额头回答道:“赤都松赞又增兵十万,由论钦陵率领北上,王将军与阿史那将军得知敌情之后率大军主力南下迎敌,王将军意欲将贼军挡在赤水南岸”



    赤水即现在的塔里木河,在宁胡城南数百里处。



    “宁胡城位置险要,一旦陷入贼手,王将军将腹背受敌,故而将军拨我四千精兵前来死守,寸土不让!”,豆卢瞻说的斩钉截铁,将刚才在宁胡城外的犹豫与怯懦全抛在了脑后。



    寸土不让,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身体力行又何其难,这都是要将士们的性命去换啊!



    豆卢瞻这个五陵年少又怎明白其中艰苦?打仗可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样容易的!



    贺拔韬听了豆卢瞻的话,搪塞道:“将军一夜奔波,辛苦了,如今贼军已被击退,宁胡城无虞”



    说到这里,贺拔韬来了精神,他“蹭”的一下坐起,追问道:“贼军被击退?就凭你们一千人?那可是两万人啊!”



    贺拔韬回答道:“因为我军中有一人,可抵雄兵十万!”



    “哦?谁?何不唤出来相见?”



    贺拔韬急忙对赫连庆耳语几句,赫连庆便出帐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何果夫进帐来。



    贺拔韬指着何果夫对豆卢瞻言道:“将军请看,就是此人”



    豆卢瞻将何果夫上下打量了一遍:“军奴?”



    何果夫跪地答道:“是”



    贺拔韬又言道:“将军,您别看他是个军奴,可他······”



    “放肆!”,贺拔韬还未言罢,豆卢瞻便拍案而起,指着和贺拔韬大喝道:“你竟拿这下贱的东西揶揄我!”



    豆卢瞻从小接触的就是等级教育,他是贵族,是天,奴是尘,是粘在鞋子上都让人皱眉的存在。



    慢慢的,随着豆卢瞻越长越大,他对于奴的偏见越来越严重,以至于认为奴便是恶,奴天生就下贱,活着简直是在浪费粮食。



    豆卢瞻从不信奴的话,他认为这些下贱的东西为了活着,为谄媚主人可谓无所不尽其用,那副嘴脸让他恶心。



    他讨厌奴,不,他恨奴!



    贺拔韬见状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将军,此人虽然是军奴,可胸中有文武韬略,假以时日······”



    “混账!妄你一个游击将军,竟被这下贱的东西迷了心智!我看你是吃胡饼吃坏了脑袋!”,豆卢瞻冲着贺拔韬高声吼道。



    贺拔韬还想争辩,赫连庆拽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和豆卢瞻顶嘴。



    “哼!”,豆卢瞻冷哼一声,将目光落在何果夫的身上,眼中慢慢有了杀意。



    正在此时,帐外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有变!事有变!事有变!!”



    帐中众人被这一嗓子喊的莫名其妙,齐齐向外伸长了脖颈。



    “哗啦!”



    帐帘突然被掀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士冲进营帐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事,事有变!”



    贺拔韬赶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军士喘着粗气,鲜血从他的嘴边一滴滴落下:“贼,贼军,城西有贼军”



    “什么!”,贺拔韬大惊失色,论赞婆刚刚才被击溃,论钦陵又在赤水之南,又是谁会率军前来扣关呢?



    “有多少人?”,赫连庆追问道。



    军士微微摇头:“不,不知道,乌压压一片望不到头······”



    贺拔韬下意识望向了豆卢瞻,就目前来说,他是这里的最高将领,拥有宁胡城中的最高指挥权,理应当即做出部署迎敌。



    可豆卢瞻却慌了神,愣在原地不停念叨着:“望不到头,望不到头的贼军?这怎么可能,贼军的主力应该在赤水南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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